第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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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一身宽大白袍,整个小姑娘看起来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笑起来又暖又甜,简直让人无法将之与地上的血迹和残肢怜惜起来。陆小凤一时之间有些缓不过劲儿来,他怔怔的看着地上头身分离的黑衣人,又看了看一脸理所应当的玉倾雪,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玉倾雪的手指干净,纵然她刚刚杀过人,可是身上却也没有半分血腥。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玉倾雪忽然勾起了一个近乎是嘲讽的笑来:“陆小凤,你也不过如此。”

你也不过如此,嘴上说着怜香惜玉,其实心里根本看不起女人。不然……他分明已经看见了自己这张脸,也见过自家娘亲,想来早就能猜出自己的身份。既然如此,他作为西门吹雪的朋友,为何觉得西门吹雪杀人就是寻常和理所应当,而看见他妹妹杀人,却要是一副看见了鬼的样子呢?

说到底还不是大哥气质凛冽,而她生得有几分娇小,又是女子的原因,所以才会被陆小凤如此区别以待吧?

陆小凤张了张嘴,他一向巧舌如簧,这时却也说不出什么。陆小凤需要承认,在今天以前,他虽然知道玉倾雪的功夫不在他之下,甚至可能比他还要高出一截,可是他真的没有将玉倾雪当做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去看待。

这姑娘生得多么有欺骗性暂且不论,说到底,还是陆小凤的潜意识里就觉得女人不该属于江湖,他将女人放在需要保护的位置上,因此偶尔见到玉倾雪这样“凶残”的,陆小凤便不由愣住了。

尊重是自己去争的,不是要求谁给的。玉倾雪从小在西方魔教长大,但凡她在教中的位置又一丝一毫的尊贵,那也是因为她的能力比他人要强的缘故,而非因为她是玉罗刹的宝贝女儿的原因。所以陆小凤如今的态度,玉倾雪虽然失望,却也不至于太过纠结。

她只是要去做自己应该干的事情。

走到了那被她格杀的刺客旁边,玉倾雪以刀尖拨弄了以下这侍卫的胸口、腰间等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终于在他的腰间找到了一枚玉佩。

那玉佩上只是一个数字——“十三”,这似乎就代表着这个人在某个组织之中的编号。而这样排名的组织……它甚至就连一个名字也无,却是无数江湖人的梦魇。

“呵,这背后之人倒是下血本了,不过这十三实在是不堪一击,就是不知道那个一,又会何如?”玉倾雪这样嘟囔着,脸上的神情就像是一个找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陆小凤神色复杂的看着玉倾雪。他开始觉得,这个小姑娘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真相,她在乎的,恐怕是能不能让她见识更多有趣的东西。

第二十章 风流总被。

无花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不得那小崽子受伤的。

玉倾雪小的时候其实很能哭,而且是那种一哭起来就不要命的哭法,除了把自己憋得眉眼通红之外,她还要嚎得声嘶力竭,仿佛全世界都亏欠了她一样。那是让玉罗刹和西门吹雪都觉得挠头的哭声,无花自然也没有多么习惯应付。

只是那小小的、轻飘飘的一团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塞进了他的手里,以至于后来无花想起那一天的场景,都觉得是冥冥之中有人将这个小姑娘悍然塞进了他原本寒凉的生命之中。仿佛就抱了她那么一下,此后无花就对玉倾雪有了某种责任。

他手忙脚乱的哄着怀里不住啼哭的女婴,第一次的时候,险些跟着她一起哭出来。后来还是西门嫣看不下去,接过小女儿好一通哺乳和摇晃,这才将这个格外爱哭又格外难哄的大小姐哄好了。

后来的次数多了,无花竟也渐渐从容了起来。他一边熟练的安抚着自己怀里的小姑娘,一边还能分神细数着这姑娘到底有多爱哭——饿了要哭,被抱着不舒服要哭,困了要哭,不能把李姨的朱钗往嘴里塞了也还是要哭。甚至就连嘘嘘和嗯嗯了之后,玉倾雪也要象征性的在无花怀里哭上一阵子的。

再到后来,这姑娘终于不哭了,可是无花有犯愁了——与其看着她那一副咬牙隐忍的模样,还不如让她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练功岔了真气,内力在体内如同无数小针乱窜的时候,玉倾雪没哭。第一次格杀教中叛徒,被人一刀割在腰侧,要不是反应快,直接就被劈成两截儿的时候,玉倾雪还是没有哭。中了毒箭,割肉挖骨不算,最后还要蚀肌祛疤的时候,玉倾雪依旧没有哭。

可是无花在她身边看着,却宁愿这姑娘如同小时候那样无所顾忌又无理取闹的哭出来。只是他也知道终归不能,因为成为了西方魔教的圣女,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下一任西方魔教教主,所以玉倾雪必须强大,也必须坚强。

大概就是从这姑娘已经不能痛痛快快的哭出来的那一天开始,无花就格外看不得玉倾雪受伤。在他眼里,玉倾雪哪怕承受了一丝一毫的疼痛都不是小事,对于让玉倾雪受伤的人,无花这里也绝对没有“算了”这个说法。

这是他养大的姑娘,她的成长倾注了他的心血,简直是他这些年来最旷日持久的坚持和呵护,断然没有被人折损还善罢甘休的可能。

所以无花离开了山西,暂且离开了玉倾雪身边。

他心细如发,城府远非常人能够想象,玉倾雪需要见到陆小凤和全书斋之后分析一阵才能明白的东西,无花早就有了明悟。因此他提前动身,将花满楼遗憾自己不能因此顺藤摸瓜而断掉的线索续上。

无花住在了百花楼附近,静候了三日,果然见到了街上的异动。不过他也没有急着出手,因为就在昨日,他看见了从不关门的百花楼中走进了一个人。

那人却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原随云,无花没有料到此人会在这里,不过却觉得有了这人参与,事情应该会更加有趣。因此无花按兵不动,终于等到了那只不知死活的燕子撞在了原随云手中的那一天。

原随云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平素江湖中的人提起他的时候,总会说一句“可惜这是个瞎子”,不过无花却在见到原随云的那一刻便发现,这个人根本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和和沉静。

无花也见过瞎子,他们之中怨天尤人的人有之,像是花满楼那般更加珍惜和热爱生命的人也并非绝无仅有。而原随云和这两种人都不同,花满楼是沉静的水,是不伤人的涓涓细流。而原随云是冰封的湖,下面却又有岩浆翻涌。

原随云。

念了这么一声,无花忽然笑了。

他的身法鬼魅——从小一起长大,如今玉倾雪能够将他的家传绝学“迎风一刀斩”发挥十成威力,同样天分极为佳,无花自然也能将玉倾雪的那一身鬼狷身法学了十成十。

若非玉倾雪刻意放重脚步,花满楼是听不见她的脚步和呼吸的。而同样,如果无花有意为之,原随云也同样感受不到他的尾随。

原随云今日来寻花满楼,是因为江南花家和他们无争山庄有一笔生意。这笔生意极为重要,若是谈成了,无论是无争山庄还是花家都能更上一层,而让无争山庄重现昔年的繁华已经成了原随云的执念,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他甚至可以利用自己的眼盲。

——世人都说,同病相怜。

听闻江南花家有个特别受到宠爱的花家七童,而且此人恰好便是目盲,原随云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的就决定从花满楼下手,逐步得到花家的好感,以此促成那一桩对于无争山庄来说十分重要的生意。

无争山庄如今虽然已经不如往日,不过原随云这个无争山庄的少庄主还不至于沦落到住客栈的地步。他此次前来江南,住的便是昔年他家祖上在此置下的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因为他娘亲未过世之前最喜欢这里的江南景致,因此他父亲在此后的许多年也定期派人来打理和收拾。

原随云的母亲去了许久,这里却也未曾显露出破败,依旧如同昔年原随云儿时记忆中的样子——虽然,对于现在的原随云来说,这里是鲜妍还是破败,其实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缓步走下了马车,而跟在他身后的车夫则从马车底部的暗层里面拖出来了一个麻袋。

车夫面色如常的挑开了那个依稀往外渗着血的袋子,便露出了一个满身血污的女人和……一滩碎肉。

“希望花公子回来的时候,闻不到他的小楼里的那点子血腥,不然反倒是原某失礼了。”原随云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气,却是缓缓的微笑了起来。

上官飞燕已经被骇得说不出话来。

方才这个人缓缓走过去关上了百花楼的门,然后……他将那里近乎变成了地狱。

上官飞燕从未见识过这样狠辣的人,他最先削掉了崔一洞的舌头,然后毁掉了他的声带,最后在他的呜咽惨叫之中,将他一点一点的切削成了肉泥。这个人的动作十足的优美,将崔一洞变成那一滩看不出形状的碎肉的过程之中甚至没有弄脏半点自己的手指和地面,然而他的手段之狠辣,简直是上官飞燕生平仅见。

上官飞燕不是没有杀过人,甚至在不久之前,她还亲手杀了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堂姐。可是杀人夜不过是头点地,像是手段残忍到这般地步的,上官飞燕简直要被他吓破了胆。而这个人就这样挂着初见时候温润缱绻的笑意,将她和那一滩碎肉装到了一起。

此刻上官飞燕已经顾不得恶心了,她更需要思考的一个问题是——自己到底能不能从这个人手中活下来。

上官飞燕的脑海之中走马灯一样的过着,希望可以翻检出来一个可以救自己性命的人。霍休、霍天青甚至是那三个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的侍卫。仓皇之际,上官飞燕倏忽回忆起自己和这些人耳鬓厮磨的时候他们说的话,可是就连上官飞燕自己都知道,男人在床笫之间说的话,又怎么能够作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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