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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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焰迎风起舞,在华魅无双的赤袍上徐徐盛开,血流沿着城楼石阶蔓延而下,曼殊花开漫山遍野,无边无际的艳色,染透了一人手中逐日光芒,点点滴滴自剑尖落下,化作一泓晶莹潋滟的碧泉。

四周楼阁早已经不住剧烈的冲击,纷纷下沉坍塌,逐渐没向洪流之中。漫天火舞,仿若落花,流水滔滔,长逝而去。

姬沧仰头向天,看向风雷云动的夜空,血鸾剑回手入鞘,说道:“好一招日落千山,好一柄逐日剑,好一个少原君。”

皇非转身道:“我曾经说过,我若再胜了你,你的性命便是我的。”

姬沧长叹一声,走向那张血玉古琴,“今日之后,世上血鸾剑葬,夺色琴绝,可惜直到今日,你我终究还是敌人。”

“的确可惜。”皇非忽然笑了一笑,“一山不容二虎,这样的道理,宣王又岂是今日才明白?”电光火舞中,他白色的衣衫随风飘舞,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是喜是悲,那一丝笑容亦倏忽而逝,只余下相对的双眸,十年的光阴。方才两人最后一招交手,逐日剑一式“日落千山”终占上风,犀利的剑气早已震断姬沧心脉,此时生机尽绝,全凭他浑厚的内力支持,任是大罗金仙亦再无回天之力。

姬沧漫然而笑,落座案前,“不错,所以本王毁掉烈风骑时也从未手下留情。只是有些事情本也分不那么清楚,不论敌友总算相识一场。”他抬手斟酒,皇非落座对面,举杯一饮而尽。

姬沧杯酒沾唇,广锈落处衣上瑰红刺目,流离弥漫,已将飞云金线徐徐淹没,“没想到宣楚两国叱咤风云,如今皆灰飞烟灭,倒成就了王族一盘江山棋局。”

皇非轻拭重归于手的逐日剑,说道:“天下战局弹指存亡,不过寻常而已,带到终局之时,我必会让东帝付出应有的代价。”

姬沧长眸微阖,低声道:“他的条件是什么?”

皇非淡淡道:“血玲珑。”

“血玲珑吗?”姬沧手腕轻震,掌心一泓赤光幽艳泛浮,血色灵石被他以仅余的内力催动,越发照得其人容色妖肆,直夺眼目,“九石出,天下一,这九域诸国分立千年,如今终于要到尽头了。”

玲珑幽光映入皇非俊眸底处,浮沉明暗,一片莫名的色泽。姬沧杯中酒尽,身子忽然微微一震,一缕艳红徐徐自唇角溢出,白玉杯上,色若琉璃,一直染透细狭的长眸,流出慵然笑意。

“也罢,今夜便再奏一曲,日后相见无期,你我缘分当绝。”

他随手抛掉杯盏,拂袖转身。

血色沿着冰弦漫开,一缕琴音响起在漫天战火之下。曾经沙场烽烟回眸相见,血战千军放手相搏,曾经大漠残阳纵马逐敌,碧波万里仗剑惊涛,放马江湖,曾有多少山间醉饮,共看清风流云,星月满天。琴上飞歌,曾有几度并肩红尘,共见千里繁华,烟雨江山。

杯中酒已尽,烽火漫天地。皇非自琴音响起便始终一言不发,眼底水火交流,仿佛一幕幕往事飞掠心头。几多胜负笑语,一时生死约誓,弦上音,三尺剑,都随这一天烈焰,化为残云飞烟。

千峰似海,曼殊花丛中,曾有一人一曲,苍山绝响,一人醉卧花海,白衣如雪,笑如风。

待到一曲终了,姬沧忽然仰首长笑,弦断琴裂,笑声戛然而止,空中雷电交加,风云催,高楼崩,此时的皇非,一口鲜血喷出,手中玉杯成片。断琴晶玉碎成齑粉,红衣白袍同时向着城下坠落,召玉惊叫一声,“君上!”纵身扑了过去。

皇非一口心血喷出,坠入水中,顿时清醒了数分,抬手触到一人娇软的身躯,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向上推去,想起方才隐约听到召玉的声音,反手拉住身后之人,同时冲出水面,回头看向城楼。

整座楼崩塌下来,随着滚滚惊浪淹没殆尽,再无片痕。烈风暴雨从天而降,瞬间天地尽暗,曾经刻骨铭心的琴音飘然而逝,血鸾剑葬,夺色琴绝,这世上再也没有一柄剑,能与逐日争锋,也再没有一个人,能与少原君并肩纵横,指点江山。

“君上快走吧,息川城要毁了!”召玉看着四面洪水席卷而来,忍不住出声提醒。皇非微一闭目,断然转身,与她一起潜入水中,向来路而去。这时江水肆虐,巨大的洪流不断冲入城中,狂涌咆哮,召玉之前顺流而来,未费太多力气,可是现在逆流而出,却几乎绝不可能。两人数次闭气下冲,皆被激流卷回。皇非与姬沧一战虽然斩杀宿敌,但自己也受伤不轻,如此牵动伤势,又是两口鲜血呛出,刹那间竟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雷电风雨更添洪水威势,召玉眼见无法原路返回,潜下去摸索一番,回来道:“君上,瑄离先生说过,王师在西面城门都设有机关,只要找到机关枢纽,我们便能从城门出去。”

皇非调息片刻,道:“玉儿你无需在此送死,凭你的水性,一个人出去应该不难……”他话未说完,召玉忽然在水中紧紧抱住他,叫道:“君上!玉儿既然回来找你,今天就算死也要和你在一起。玉儿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是独自离开!”

倾天暴雨淋漓激溅,电光下女子秀艳的双眸仿若火焰一般,有种决绝炽热的光彩,即便是漫天大雨之下亦那般清晰动人。皇非看她半晌,倏然一笑:“说什么呢,本君怎么可能死在这里?启动机关需要时间,我们要在城毁之前找到枢纽所在才行。”

召玉眼中掉下泪来,滑落脸庞却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跟着又是一笑,返身向水底潜去。两人一同寻到城门处,水中视线模糊,几乎分不清方向,一口真气用尽,不得已又浮上水面。城中暴雨遮天,仿佛末世降临,四周到处都是骇人的漩涡。两人再次下潜,依旧一无所获。召玉摸到城门却无法探知机关,不由心急如焚,拔出腿上水刺奋力戳向城门。皇非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正要带她上去,却突然感觉城门轰隆一震,忽然徐徐向上打开。

召玉大喜之下,张口欲喊,但是城门开时,外面一股激流迎面冲入,猛地将她向后推去。

皇非反手拉住她,却被激流一同卷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城门处忽然有人伸手扣住了召玉肩头,将他二人向外拖去。

召玉水性本佳,得此助力,与皇非一起全力上冲,过不多久三人同时冲出水面,暴雨中看不清那人是谁,跟着一个巨浪打来,将他们再次向下冲去。

那人显然水性更甚召玉,始终紧扣她的手臂。三人顺流漂浮,有惊无险,最后终于在汐水下游上岸。召玉刚刚喘了一口气,发现救他们出城的原来是瑄离,放要开口道谢,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她蓦然回头,只见整座息川城全然沉没在黑暗之中,再也见不到半点踪迹,她永远忘不了此时皇非望向息川的眼神,那是一种绝利的眼神,那是一种绝利的锋芒,更是一种深刻如刃的感情。当息川城与赤焰军一同毁灭,曾经威震天下的烈风骑踏破雨夜呼啸而至,皇非吐掉口中鲜血徐徐起身,亲口发出了追击王师的命令。夜空之下暴雨止息,乌云风雷滚滚而来,卷向黎明之前的九域大地。

第五十六章 明修栈道

东帝末年,息川城毁于战火,方圆百里化作废墟,赤焰军十万雄兵葬师城下,宣王姬沧薨。

宣国国主薨逝的消息尚未传回,王都五门已被潜入城中的烈风骑暗中封锁。癸巳月戊午,少原君回师支崤,假传宣王旨意,与天工瑄离设计风云殿,诛杀宣国十三重臣,控制王宫政权。失去赤焰军的支崤城翻天易主已死的数名的赤焰军上将被宣布为叛臣,罪连眷属,各府府兵意欲联手反抗,惨遭烈风骑铁血镇压,一日枭首七百余众,悬示中门。

与此同时,宣国外十九部重兵横扫王域,一路攻城略地,烧杀洗劫,所过之处沃土化为赤地。汐水江畔战火肆虐,血流千里,一直染透冰封的大地,向着帝都汹涌而去。

癸巳月辛酉,穆王玄殇发白虎军精兵三万阻击进犯雍江的速伦兵部,于于东临渡大破敌军,亲手斩杀速伦,歼敌万余。速伦残部匆匆北逃,被赤哈、莫多两部联手偷袭,金银财物被洗劫一空,从此除名北域。

百里战场硝烟未熄,遍布雍江两岸,塑风残雪,席卷杀伐之气。夜幕降临时,白虎大军燃起丛丛篝火,照亮一望无际的雪原。子娆乘坐跃马帮战船返回帝都,早已听说捷报,此时到达大营,战士们扔在收拾战场,救治伤兵,搬运粮草补给,各营一片忙碌。

穆王大帐设在中军之前,风雪吹动篝火闪烁,不时有战士巡逻而过,传来肃然整齐的脚步声。帐中数盏卧虎金灯高燃,彦翎跷着二郎腿躺在整张虎皮铺就的王榻上,嘴里叼着块肉干,一边大嚼一边道:“不对不对,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金灯下的人正挥笔签发诸将拟送上来的军令,头也不抬一下,随口嗯了一声,彦翎见他半晌再没动静,又道:“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什么?”夜玄殇仍旧专注于案前文案,灯前侧颜轮廓分明,一举一动淡去素日散漫,颇有些冷峻滋味。

彦翎一个骨碌爬起来,抽出案头一封密信,道:“美人堂主几天前冒充百仙圣手接近皇非,人在伏俟城中。”

夜玄殇点头又嗯了一声。彦翎继续道:“据颜菁回报,九公主刚刚从伏俟城接了个神医出来。”

“嗯”

“哎,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彦翎忍不住跳起来道,“九公主接来的那个神医是百仙圣手蝶千衣。”

夜玄殇签完最后一道军令,终于抬起头来,“来人!”一名白虎秘卫快步而入,取了军令退出之后,他才问道:“那又如何?”

“别告诉我你想不到。”彦翎凑到灯前,“九公主去找皇非要人,哪里有这么轻而易举?定是用了什么重要条件作为交换,如今换回个假神医,你说会怎样?”

夜玄殇从他手中取回密信,说道:“姝儿此次行事极为隐秘,就连白虎军中亦无人知晓。皇非之前若未察觉神医有假,那她早便应该得手,不会拖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宣都支崤也已成为无主之城。若她没有得手,皇非便是知道其中不妥,顺水推舟将人交给子娆,双方交换利益,姝儿想要借机脱身,自然也不会说破。”

彦翎靠着王案,吊儿郎当地道:“所以我才说不妙,你想按九公主的性子,被人莫名其妙摆了这么一道,岂会跟美人堂主善罢甘休?弄不好你便要后宫起火,殃及我这条负责通风报信的池鱼。”

夜玄殇道:“姝儿一心对付皇非,于各方皆是有益无害,所以我当时也未多加干涉。至于蝶千衣之事,不过阴错阳差,实属意外,而且并非无法弥补。姝儿既然冒充了神医,便必然知道真正的蝶千衣现在何处,寻她出来并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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