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好，好！看来，小友你是真的明白，哈哈哈……”一番对话，在旁边的钟国豪看来，却是打禅机一样云深雾罩根本就不知所云，好在的是，莫名其妙的欢笑一阵之后，那林如海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过，虽然无法在剑道上面教导与你了，但是老朽毕竟习剑几十年，却也有一些不值钱的经验教训，不知小友可愿听我这糟老头子唠叨？”

洛宇辰微微一愣，随即就是大喜过望——钟国豪可以看得出来，他这次的喜悦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小子求之不得，多谢前辈赐教！”

“呵呵，小友不必多礼！”安坐椅上身受了洛宇辰一礼之后，林如海这才笑眯眯的扶起他，“以后也不必叫我前辈了，我们武林中人，除了授业师门之外，与人相处之时一向都是强者为尊，达者为先的，我们平辈论交也就是了……”

“小子不敢……”一番谦让之后，终于还是达成了妥协——两人各叫各的！接下来该进入了正题了，可是没想到林如海却是忽然沉默了下来，皱着眉头沉思半晌，他这才忽然抬起头来，向洛宇辰问道：“洛小友，老夫先问你一个问题吧，不知道小友对‘剑法’二字是什么理解？”

“嗯？”不意他竟然问了这样一个空泛的问题，洛宇辰微微一怔，然后这才缓缓回答道：“所谓剑法，顾名思义，自然也就是用剑之法了！”

“用剑之法啊？”林如海微微沉吟一下，继续追问道：“小友刚才演练的刺、挑、撩等等动作应该算是用剑之法吧？那么《华山剑法》、《太极剑法》这些又算不算用剑之法？而这两者，是一回事吗？”

“这个……，自然是有区别的，小子掌握的最为基础的用剑之法，而前辈例举的那些著名剑法则是成体系的，”微微迟疑了一下，洛宇辰这才勉强回答道：“嗯，这么说吧，如果用文学来类比的话，那么前者就是单独的汉字，而后者，则是由无数汉字精心组织而成的文章！”

“单个的汉字，精心组织的文章？好，这个比喻很好。那么，我再问你，你认为，是单个的汉字好呢，还是精心组织的文章好呢？”

“这是什么问题？两者明显不具有可比性嘛！”旁观的钟国豪明显被这个问题雷住了，流露出了怪异的神色来。但是，听到这个略显“无厘头”的问题的时候，洛宇辰的心里却是微微一动，下意识的回答道：“两者本质一样，没有什么高低上下之分。”

“如果真要分出高低上下，那就看你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了，如果只是为了识字明理，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去啃那大部大部的经史子集了。但是如果你想要去考秀才，那自然需要在那些锦绣文章上面多下一些苦功的……”

“果然如此！难怪小友的会练成这样的剑法！”林如海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的神色来，“看来，小友是个注重实效而不看重表面虚华的人啊。”

“从剑法上来说，小友肯定是以为，无论什么样的剑法，最终都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那么何不直截了当的一剑过去，只要我的剑法比敌人快，心意比敌人狠，自然就可以抢在敌人前面杀死对方了！因此，那些华而不实的剑招对于小友来说，反而是个累赘，还不如直来直去，只将那些最为简单的杀人招数练到最纯熟的状态呢，小友你说，是不是？”

“林前辈慧眼如炬，这的确是小子的剑法理念！”这话听得钟国豪的眼皮轻轻一跳：“难怪这洛师弟的剑法这么的杀气腾腾呢！”

“嗯，”又是长久的斟酌之后，林如海忽然又毫无征兆的错开了话题：“可是，小友，你可曾想过，除了杀人之外，你的剑法，还有没有其他的用处？或者，换个说法，如果有一天，你已经杀光了你想杀的人，那么你苦练的这些剑法还有什么意义吗？”

“剑法就是用来杀人的，这可是您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怎么现在又问这种问题了！而且，人生在世就会有争斗，怎么可能杀光所有敌人的？”如果面对这个问题的是前世的洛宇辰，那么他肯定也跟钟国豪现在一样的想法：毕竟，那时的他，习剑的最大目的，正是为了斩杀仇敌，至于杀掉大敌之后该怎么办嘛，说实话，他从来都不曾考虑过，因为那根本就没有半点意义！

但是，现如今，这个问题却是引起了洛宇辰的深思：也许是重生的记忆给他带来了更加广阔的视野，也许是曾经死过一次的经历使得他大彻大悟了吧，反正，现在的洛宇辰看来，前世当中仿佛大山一样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生死大敌云飞扬，也不过如此！甚至，如今的自己，想要找他报仇的话，最多也不过费点功夫罢了，却是根本不需要再像前世一样，时刻都抱着必死之心了……

“是啊，除了报仇以外，我还需要些什么呢？我还能追求些什么呢？”隐形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一时之间，洛宇辰竟然陷入了深深的迷惘，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了……

“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柰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呜呼，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不知为何，剑魔独孤求败的这一番“墓志铭”忽然就在洛宇辰的脑海里面闪现出来。一再重复，反复咀嚼，心里那股抑郁之气也是越积越重，恨不得仰天长啸几声尽情发泄一下才好……

“洛……”钟国豪的声音忽然一顿，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彻底的僵在了原地，甚至，屋内的风声，屋外的鸟唱虫鸣声都在这同一瞬间诡异的停了下来，整间房间似乎一下子脱离了正常的时空，完全停滞了任何变化一样，除了洛宇辰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第二十二章明悟剑道

仿佛跟他的心境相互印证一样，这房间里面的气氛、空气、乃是时间空间似乎都已经凝滞了一样完全静止了下来，只有洛宇辰一个人还可以正常行动！

“铮……”一声清脆悠长的剑鸣忽然响起，表情僵硬，眼神涣散的洛宇辰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来，重新拔出了长剑。然后忽然就有一股慑人心魄的杀气恨意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长啸一声，洛宇辰手上的长剑猛地一震，无声无息之间，一朵寒气森森的剑莲忽然从那剑尖上面绽放开来！

这剑莲栩栩如生，虽然只存在短短一刹那，但是剑莲上的每一片花瓣都可以让人看得清清楚楚！随开随谢，随谢随开，朵朵剑莲开合之间，“嗤嗤”的异响连成一片，一股股犀利无比的剑气将空气切割得支离破碎！这样的剑法，却是不知道比刚才的表演高出多少倍去了！自然，这才是目前的洛宇辰能够使出来的最强剑术，之前那样只是随手比划一下敷衍别人的……

剑法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对人体的负担也是越来越大，虽然洛宇辰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样子，但是他脸上的表情也是随着剑法的展开而逐渐变得痛苦扭曲起来。重新修炼回来的一点点真气自发运转起来，沿着经脉渗透到了洛宇辰的全身，但是这简直是杯水车薪，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但是，不管身体状况如何恶化，洛宇辰都像是着了魔一样，只是无休止的催动剑招，一点点向那彻底崩溃的深渊滑去……

“唉……”一声轻轻柔柔的叹息忽然从那林如海的嘴里传出，然后就见“他”轻轻伸手弹出了一道金光，打进了洛宇辰的身体。洛宇辰的精神一振，猛地一催剑招，就听到“嗤”的一声轻响，那三尺青峰的剑尖上面忽然延伸出一节寸许长短青白色的“剑芒”来。

而与此同时，洛宇辰的双眼当中也是忽然冒出了一股金红交杂的凌厉光芒，仿佛实体的剑芒一样，同样激得他面前的空气微微波动不休……

那青白色的剑芒锋锐无比，舞动之间似乎就连空气都被划破了一样，连串裂帛般的脆响接连响起。而且，随着洛宇辰的疯狂催动，那无坚不摧的剑芒也是一寸寸的缓缓增长着，很快就将整个房间都笼罩了进去。然后，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房间里面的桌椅摆设就被切成了无数断口平滑如镜的碎片。

但是，就在这剑气纵横、仿佛台风过境一样的狂暴环境当中，那“林如海”身边三尺左右的空间却是波澜不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样，任何的剑气、碎片一进入这个范围，立刻就会失去所有的动力，要么彻底消散，要么无声无息的飘落在地……

剑芒的威力很快就增强到了极限，完全包裹住了洛宇辰手上的精钢长剑，将其变成了一把颇有奇幻色彩的绚丽光剑！尖锐的破空切割声早已连成一片，现在更是逐渐演化成了隆隆的雷霆轰鸣。而洛宇辰的剑法似乎也是“快极而反”，伴随着那隆隆的雷霆滚动声，他的剑招一点点的缓慢下来，并且开始一点点的应和上了天雷的节奏，仿佛是想以自己的剑招来牵引天上的雷霆一样！

“嗯？”就在那隆隆的“雷霆声”响起的瞬间，“林如海”那古井不波的脸色也是微微动容了一下！但是眼见洛宇辰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逐渐将那纯粹的金光一点点的压制了下去，这“林如海”也不再犹豫，再次抬手往天上一指，下一刻，窗外的天地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一个真正的雷霆忽然在头顶上炸响！

“咔嚓……轰隆……”滚滚的雷声中，洛宇辰的身体猛地一僵，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保持在了一个长剑高举、抬首望天的姿势一动不动了……

“嗯，还好，总算还有救……”见到这样的变故，那“林如海”忽然松了口气，又以绝对不属于他的温柔女声庆幸的叹息了一声。不过这种人性化的表情也只持续了短短一刹那而已，他的眼神很快又恢复成了无比的平静、无比的淡漠，一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感觉油然而生……

良久之后，洛宇辰眼中的红光终于在一阵明灭不定之后缓缓消散，那种阳光般温暖纯粹的金光又重新占据了绝对优势。随后就听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将胸中的戾气全部吐尽了一样，洛宇辰的精神气质仿佛都在这一瞬间一下子就变得阳光了许多！

无数的金色光点从他的浑身毛孔中散发出来，洛宇辰身上散发出来的真气波动以及精神威压也是直线下降，最后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样子。抢在他睁开眼睛之前，那“林如海”又是轻轻一挥手，仿佛时光倒流了一样，散落满地的桌椅茶具碎片一一倒飞而回，拼积木一样严丝合缝的组合在一起，甚至就连茶杯里面的茶水都重新凭空生成……

“…师弟，洛师弟，你怎么了？”洛宇辰猛一激灵，清醒了过来：“啊，没什么，只是有些走神而已……”

事实上，洛宇辰感觉自己刚才似乎做了一个很逼真的梦，梦境里面，自己又回到了前世那个最重要的夜晚：跟许多相同的夜晚一样，抑郁之气无法排解的自己习惯性的拔出长剑，然后开始缓缓舞动起来，从最简单的剑法开始，逐渐增加难度，一点点的重温自己的剑道历程。直到“剑气”阶段的顶峰之后，自己就被卡在了原地，明明能够感觉到瓶颈的存在，但就是迟迟无法突破！

随后，就在自己苦苦坚持，无论如何也不肯轻言放弃的时候，天上忽然响起了一个炸雷，滚滚的雷声当中，福至心临一般，自己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心神跟外面那滚滚的雷声奇异的融合到了一起！在这一瞬间，自己的全部心神都不由自主的沉醉到了无边无际的天地之中，那过往的种种执念，种种仇恨，都是奇迹般的消散一空，再也不值一提了。

虽然在那次“天人合一”当中，洛宇辰领悟了一点点“剑意”，但他最为看重的还是那种仿佛跟天地合为一体，无边的“大道”都呈现在自己面前，无数的天地妙理都是任由自己探索了悟的奇妙感觉。因此，他这才会在“剑意”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就急不可耐的正式挑战云飞扬，根本的原因却是想要跟过去的仇恨与羁绊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林前辈。的确，剑法并不仅仅是为了杀人而存在，实际上，它还是一种对于‘道’的诠释方法！如果只注重剑法的杀性，那就太过于偏颇了……”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洛宇辰只觉得束缚自己身心的无形枷锁仿佛瞬间破碎了一样，一种由内到外全都轻松无比的感觉油然而生。

“林如海”的脸上也流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既然你已经明了了自己的本心，那么老朽再问你一遍，单独的‘文字’跟无数文字组合起来的‘典籍’到底孰优孰劣？”

“不分高下！”斩钉截铁的回复了四个字之后，洛宇辰接下来的补充解释却是跟一开始截然不同了：“无论‘文字’本身还是‘典籍’，都是为了诠释大道，承载前人对‘道’的理解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