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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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以后,石围子城那边师部送给养的卡车终于到了,林襄武替叶皓东把江兰送上卡车,叶皓东在车下边依依不舍痴痴的望着,江兰临行前看着叶皓东这副样子,也禁不住感动,以为情郎是依恋自己。哪成想这厮心里其实在想着这回性福日子是彻底到头儿了。

一九九七年的新年。农场似地监狱里已经彻底开始猫冬儿。犯人们平常没什么事干,为了不让这些人闲下来,中队在每天安排政治学习和各种公差劳动外,还接受了叶皓东建议,组织了各种文体活动的比赛。

各种比赛活动既消耗了犯人们过剩的精力,同时也让很多杰出的人物显露出来。犯人这个群体既是最愚蠢的群体,又是最聪明的群体。愚蠢的是欲1望,聪明的是头脑。叶皓东建议管理干部学习四方店监狱的经验,组织了跳棋,军棋,象棋,围棋,扑克,以及足篮两大球的比赛。

比赛的结果让包括老支队长王青山在内的所有干部们大吃一惊。犯人们除了在篮球项目上输给了武警部队一场外,其余全部项目都拿到了头名!其中象棋的第一名正是经过名师调教的叶皓东,而围棋的头名来头更令大家意外,却是那个霍平潮斩瓜切菜一般得了头名,敢情这位公子哥儿没进来以前社会上的身份居然是围棋职业五段。扑克比赛是最没悬念的比赛,叶皓东身为大杂务以权谋私成为这个众犯人争先恐后的热门项目选手之一,跟他搭档的则是这厮精心挑选的一个叫顺子的申城籍犯人,这又是个千术出神入化的老骗子,叶皓东跟大鼎子和蟹腿儿那两个老贼身上学到的一点皮毛虽然远不如顺子那般出神入化,但拿来对付一班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和老兵团干部还是绰绰有余。在这种对手面前他们俩不敢出老千,但俩人眉来眼去,一颦一笑间早把暗号传递,糊弄的几个拿惯了枪杆子的老兵团和小武警晕头转向,几把牌下来果然大获全胜。

足球比赛的时候,轮到金荣哲大显身手。这个高丽棒子的球技不是一般厉害,可以说他一个人就主宰了全场。赛后的数据证实了这一点。犯人队这边两场比赛一共打进9球,其中有6个来自他直接射门,对手乌龙一个,其余两个则全是他传出威胁球后队友进的。

全部比赛结束之后,又是连续几天的探视日,接着又是劳动能手评比,不识闲儿的折腾完已经是农历正月底,那些家里边没什么人能来探视的老大难犯人们,往年思想波动最大的日子就这样在嘻嘻哈哈中度过了。眼看着出了正月,监狱上下全都松了口气。接下来是总结去年全年工作的时刻,干部们总结成绩论功行赏的同时,也没忘记根据犯人们去年的表现和工分的多少制定上报减刑人员的计划。

叶皓东不负众望的成为了减刑最多的犯人,减免刑期八个月。拿到法院的通知那一刻,叶皓东的表情很失落,毫不掩饰的失落,看的何若秋老脸黑漆漆的。这小子才到这里半年就减掉了比他来到这后的时间还长的刑期,看意思,这小子居然还很不满意的样子。咋能不让已经替叶皓东使劲儿争取的老何来气。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叶皓东在收到法院的通知后,第一时间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王琳。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五月。

阿依古丽这些日子没短了躲着叶皓东。自从那件羞人的事情过去之后,阿依古丽眼中的叶皓东就变成了色狼的化身,尽管叶皓东一如既往的沉稳自律,幽默勤快。

叶皓东对人家小姑娘的心事毫无所觉,这厮还觉着是自己能力突出太过勇武不凡把人小姑娘给吓着了。这几个月的西疆生活叶皓东看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这里的土地和这里的人对他日后的作为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

外出劳动偶尔会有闲着的时候,每到这时他总会坐在大漠的丘陵上边,望着一望无际的草甸子仿佛在沙海上移动,哥沙克牧民或维族牧民们偶尔会赶着大批牛羊在上面走过。辽阔自由的土地上回荡着他们奔放的歌声,那听不明白的声音里有某种向往让叶皓东心动不已。大天地,大羊群,大草甸子,见识过南方的繁华和水幕连天的气候,也见识过北方万里雪飘的严寒,现在又见识到了大漠辽阔豪迈的风情,祖国壮美辽阔的山水风光刺激到了叶皓东对自由的向往之情。就在这一刻,他暗暗发誓,无论将来的路怎么走,这是他叶皓东最后一次折进来。

作为大杂务,他是有机会跟其他犯人近距离接触最多的犯人。因为形形色色理由来到这的犯人们,在他们身上折射着整个社会的生存法则。这里有因为打架在八三年被抓进来后一直蹲到现在的流氓罪犯人;也有政治上经济上以及个人生活上犯了错误的前高官;事情大的,事情小的,来到这里每个人都会不自觉的把自己身上曾经演绎过的精彩拿出来跟其他人分享炫耀。每个人经历过的事情似乎都能写成一部小说,叶皓东就是那个阅读这些小说的人。通过阅读这些人经历的教训和成功,叶皓东懂得了在这个世界上该怎么做才能活的更自由,才能让自己一直保持本心按照自己向往的方式生活而不必担心再回到这里。

那些人的经历印证了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似乎总是能跟相生相克的道理联系上,老子那老爷子还真不愧是世界上‘知名度’最高的智者,短短五千字就把人世间的大道言透了。

老百姓怕小混子,小混子怕大混子,大混子怕警察,警察怕大官儿,大官儿怕更大的官儿,更大的官儿则因为怕老百姓而会弄出个纪委专门收拾官儿,叶皓东想从这些怕里面找出个谁也不必怕的行当来,最后还真给他总结出一个来,他决定做一个让更大官又喜欢又讨厌,让大官儿害怕,让警察不敢管,让老百姓也喜欢也害怕的大混子。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吗?如果没有那我就要做第一个!

他纵观古今人物,终于总结出一个疑似这种人的人。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霓虹灯和美人广告下,那令世界为之迷醉的老申城里,有个人勉强做到过,那个人叫杜月笙。在更古老的年代里有个叫沈万三的试图做到,可惜他失败了,最终变成了一头被养肥的猪。

生活就在大漠的狂风吹拂下继续着。跟大漠上一年四季肆虐的狂风一样,号子里的狂风同样从未停歇,叶皓东经常会看到犯轴的犯人被二小队那个病态的小队长虐待。号子里黑暗的一面从未消失过,干部们收拾大拿和不听话的犯人,这些人又会去折磨老实的和新来的犯人。对此,叶皓东一直持冷眼旁观的态度,任监狱内外风吹云动,叶皓东自保持本心,不为所动。

七一港府回归日益迫近,监狱中不断有上级机关下达的关于保持稳定加强双文明建设的文件。刮风得季节恶劣的气候和繁重的学习任务,为此监狱里停止了一切劳动改造项目,犯人们成天的守在室内学习文件精神。干部们个个打了鸡血一样警惕性十足,组织学习的时候也变得一丝不苟,这场举国上下的维稳风在这座大漠深处的监狱中同样刮得猎猎作响!

五月末的一天,号子里来了一群不同寻常的军人和他们押送的犯人,一行一共二十人,十二个当兵的,八个犯人。他们暂时需要在这里休整一天,何若秋接到上级的指示,这些犯人务必牢牢看好,监狱方面必须积极满足这几位军人的一切要求。

第二十一章 地狱走魔龙,惊变惊魂

一伙儿荷枪实弹浑身画着迷彩的战士,头上戴着与众不同的布质迷彩帽,满身的征尘却难掩这些年轻的战士身上出鞘宝剑般的气质。那透着冷血彪悍味道的气质让叶皓东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回想跟当初在钢城时,跟在农俊婷身边的那个年轻人的气质跟这些人是一样的。仅十二个人,浑身上下的装备却足够消灭整个棉厂中队一区队的武警战士。特殊的不仅是这些战士,如此豪华剽悍的押运阵容押运的对象自然也是不同凡响之辈。犯人一共有八人,看模样似乎各族的都有,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狼狈不堪神情疲惫,看人时肆无忌惮毫无惧色,个个身体结实,看来都是桀骜不驯将生死置之度外之辈。

叶皓东在安排这些犯人食宿时,偶然听到何若秋跟那个带队的班长讲话,才知道这些人居然是这几个战士深入大漠追捕回来的西突组织里的暴力份子,现在正准备押往石围子城里。

叶皓东领路,四个战士押着八个人跟在后面。走过阿依古丽住的地方时,正碰上阿依古丽从里边走出来。

一个维族青年模样的犯人看到阿依古丽时,低声说了句维族话,阿依古丽吓了一跳,惊讶的打量他两眼,在看清楚这人的样貌后,阿依古丽露出吃惊和担忧的样子,急匆匆低头走了。

叶皓东看出不同寻常之处,但并没有打算做些什么。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囚徒,去跟上级汇报说我注意到农八师的副师长买提贡江的女儿跟一个犯人像是认识的,他们之间说了一句话,其结果不用猜就知道。所以叶皓东只做没见,按照中队长的指示,把这几个人安排到了防护措施最严密的后院。那里背靠地势险要山体疏松无法攀爬的断壁丘陵,正面和侧面的视线十分开阔,哨兵也加了哨防御,那个房子也是最结实的,是中队专门关押重刑犯人的地方。

犯人挨个的全身被打上镣铐,锁的结结实实后,那四个战士才放心的离开,回到前院休息。

天空中乌云密布,天仿佛压的很低,还不到燕京时间七点,这里的天已经黑的一塌糊涂。七点钟以后,雨开始落下,越下越大,终于一发而不可收,倾盆暴雨。后院后面疏松的土质结构承受不了这种级别的暴雨冲刷,终于发生了严重的山体滑坡。泥石流滚滚而来,屋子里个个被锁的如同绑好的阳澄湖大闸蟹一般的犯人被瞬间埋在里边。而这一切的发生始终静悄悄的,连站岗的哨兵从房子的正面都看不到后面滚滚的泥石流。

大暴雨降低了犯人出逃的可能的同时也降低哨兵的防御意识,雨最大的时候他躲到了屋子里。

阿依古丽娇柔的身影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屋子里的人已经膝盖以下部分全部被泥石流包裹,半腰处也已经都是黄色的脏水,阿依古丽眼看着这八个人在泥水中挣扎着往门口划动,那速度比蜗牛还慢。着急之下,她再也顾不了许多,忙将随身的铐子钥匙扔了进去,目标正是那个认识她的维族青年。

把钥匙扔进去,阿依古丽就打算跑回去向中队报告这里的情况。屋子里被困住的八个犯人中有两个已经迅速脱困,其中的一个矫健的追了出来,一伸手拉住了阿依古丽,正是那个维族青年。另一个犯人则直奔岗哨而去,阿依古丽看清楚后吓得大喊出声,可惜雨势太大了,声音并没有刺破雨幕传入岗哨里的武警大兵耳朵里。摸哨的犯人如同强健的苍狼,落地无声动作迅捷,眨眼间已经摸进岗哨,坐在哨位上的哨兵只来得及打出一发空包弹,就被这个犯人近了身,随即枪就被夺下,那个犯人身手十分了得,果断而且自信,他一把抓住枪杆,另一只手则重重的打在哨兵的下颚处,那里有个可以迅速将人打晕的穴道,哨兵果然咕咚一声倒在地上。那人乘势夺过了他的冲锋枪。

这个家伙并没打算就此罢休,他拿起枪用枪托狠狠地打在那个战士的头上,然后对着维族青年用汉语说:“快把这个女的解决了,咱们走。”

维族青年露出犹豫之意,那个人恶狠狠的提醒他:“古尔罕江别忘记你的誓言!一个女人……”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座关押他们的房子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化作了一片废墟。而这时还有五个人未能脱困。那个人一看,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不顾一切的拿着枪就往上冲口中悲戚的叫着:“老三,三弟!”然而任他怎么扒怎么难过的叫喊,那五个人也绝没可能活着爬出来,那座水泥修筑的房子已经倒塌成不到一米高的一大堆废墟,如果里边有人,在泥石流和废墟的双重掩埋下,绝无生理。那个人很快冷静下来,他瞪着古尔罕江:“别墨迹了,咱们快走吧,一会儿换岗的哨兵来了,就全漏了,现在走可以多争取点时间。”

古尔罕江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他颤抖的声音:“我们带着她一起走吧。”

那人先是想拒绝,但很快一转念,又同意了。他指示另一个生还的人跟古尔罕江一起驾着阿依古丽跟着他逃命。四个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滂沱的大雨悄悄的掩盖了他们留下的足迹。

半个小时以后,接班的哨兵发现了这里的情况,赶忙上报。几个正稍作休整的部队战士听到这个消息都大吃一惊,他们在那个班长带领下迅速的跑到现场,岗亭里边假死过去的哨兵此刻刚刚醒来,但却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也说不清什么,现场的痕迹已经完全无法辨识,一切毫无头绪。看到这情况,带队的特种部队班长眉头紧皱,冷冷的看着何若秋和林襄武一干中队干部,一言不发。

“这次的事件实在太大了,”办公室里林襄武心惊胆战的说道。

副中队长赵二杰担忧的:“那几个特种兵都去追击逃犯了,这么大的雨他们就那么几个人,茫茫大漠上想要找到那几个人太难了,咱们应该立即组织人手配合他们追逃。”

门外罗四宝匆匆的走进来,顾不上擦掉脸上的雨水,口气中有着一丝兴奋:“叶皓东带着十几个犯人已经把房子扒开了,里边找出来五具尸体,只有三个人逃出去了。”

何若秋脸上看不出一丝安慰。严肃的:“跑了一个都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子,这几个人是打算在七一港府回归期间闹事的,坚决不能让他们逃了一个,否则咱们这几个人上对不起国家和党,下对不起那些将受这几个人威胁生命的民众,到时候真出了大事情咱们谁也跑不了。”

叶皓东从外面敲门喊报告,何若秋感到有些奇怪,这小子这会儿跑来干什么?

叶皓东脚步沉重的走进来,手上拿着的是一副刚打开的铐子,上边插着把钥匙,钥匙的编号显示它是属于这座监狱的管理人员的。与此同时,叶皓东语气低沉的:“现场捡到一只纽扣,是阿依古丽穿的那种女式制服上特有的,我刚去过阿依古丽干部的院子那边,王芳说她出去了。”

何若秋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你说什么?阿依古丽?你是说……”

叶皓东点点头:“是的,就是她,那几个人中有个维族人认识她,两个人在去后院的途中遇上了,阿依古丽当时的神情很不自然,那个维族人还跟她用维语说了一句话。”

何若秋的脸色呈铁青色,冲着叶皓东点点头,很公式化的:“好的,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我们会根据情况作出相应的安排,没其他事你可以回杂务组囚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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