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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人叫巴尔塔,快七十岁了,但身体还是很结实硬朗。他们一儿一女,大女儿早早的就出嫁了,小儿子现在在外面工作,家里只有夫妻俩人生活在镇上做牧民。曲海遥不知道范出征是以什么标准去选择寄宿家庭的,在他看来这个家庭和他们戏里萨布尔的家庭的确有些相似。在多语言环境里待了这么几天,曲海遥竟然在连比划带猜的本事上有了长足的进步,现在跟哈萨克人交流也毫不发怵了。
那,儿子女儿不回来帮忙,光是你们俩能料理得好家里这么多事儿吗?
老人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年轻的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那时候还有孩子要养,孩子要上学、要吃饭,现在家里就我们俩,两个人哪有什么料理不来的。
孩子会经常回家吗?
女儿回来得多些,儿子在外面结婚了,也要养家,没时间啊。巴尔塔指了指厨房里忙活着的妻子,她还说儿子儿媳工作都忙,要不要把孙子放在我们身边带着。唉,我就知道儿子肯定不肯的,他们现在在外面,习惯跟我们以前都不一样了。巴尔塔喝了口奶茶,不太在意道:也好。我们过我们的,他们过他们的,只要大家都开心,那就是好日子。
曲海遥细细分辨着巴尔塔脸上的神情,老人说得并不勉强,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曲海遥想起他见过的身边很多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一边把已经成家立业的子女牢牢困在身边,一边嫌弃子女那么大的人了还在啃老;而年轻人也光明正大地享受着父母给的好处,还抱怨父母总是管着自己,也带不好孩子,许多受过高等教育的城里人生活得反而不如没怎么受过系统教育的少数民族牧民自如。
巴尔塔的妻子艾曼端着奶疙瘩走了过来,极自然地坐到丈夫旁边加入了谈话。聊的都是些生活琐事,聊天气聊牛羊,夫妻俩的表情自然而安逸,看得出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曲海遥看了一会儿之后笑嘻嘻地说:儿子女儿早晚都是要走的,过一辈子的是夫妻嘛,对吧。
巴尔塔和艾曼稍稍怔了一下,随即都笑了起来。艾曼有些不好意思,满是风霜烙印的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的害羞,巴尔塔朴实地望着妻子笑了起来。
曲海遥心里一阵感动。尽管语言不通,尽管民族不同,尽管生活在完全不一样的社会环境当中,但是对于伴侣的爱,对于生活的情操和智慧,这点上全人类都是一样的。
他就想和容意做一辈子这样的爱人。
第90章
开研讨会的时候范出征对曲海遥的要求之中说过,让他尽量不要和日常生活中认识的人联系,也尽量不要使用电子设备,到了新疆之后曲海遥就感受到了这个要求其实说了等于没说。哪怕是乌鲁木齐这种地方,移动网络信号也是奇差无比,更不要提他现在住在草原很近的镇上,就算他想和谁联系,消息发出去对方能第二天收到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所以曲海遥干脆把精力放在了放牧上。
牧民的生活说起来也很简单,每天一大早艾曼会先准备丰盛的早餐,各种奶制品、肉类,还有现做的馕,因为来了客人,艾曼还特意准备了一些绿色蔬菜其实不过就是辣椒,而且是未经烹饪的生辣椒,看到巴尔塔和艾曼就这样把生辣椒就着馕或者肉和奶酪一起吃下去,曲海遥一开始还觉得惊异,等他也试着吃了之后才发现挺好吃的,这里的辣椒并不怎么辣,反而显得爽脆可口。
吃完早饭,巴尔塔就会带着艾曼给他准备的干粮出去放牧。第一天带曲海遥去放牧的时候花了点工夫,因为曲海遥不怎么会骑马。巴尔塔特地为他选了一匹最温顺、个头也不算太高大的马,很耐心地教他怎么在马背上保持平衡。曲海遥很聪明,学了一会儿就掌握了技巧,虽然还是不敢跑起来。巴尔塔就带着他这个半吊子的骑手,赶着家里的牛羊出门了。
只需要骑一会儿马,就能从巴尔塔的家到达风景令人迷醉的那拉提草原。曲海遥以前到过呼伦贝尔大草原,但那拉提和呼伦贝尔的感觉完全不同。流水潺潺的巩乃斯河从丰美的草甸中穿过,起伏的山丘上不光是草,还有国内很难见到的塔型的杉树。
从河边的石滩到偶尔生长着灌木的草坡,再到岭上高耸着的大树,仅仅一眼扫去,就能见到如此多样的植被,层叠的绿色上散落着毛球一样的牛儿、羊儿、马儿,简直令人心旷神怡。
曲海遥牵着马,慢慢地在河边走着,看着马儿悠闲地低下头来甩着尾巴喝水,他也坐在了一旁打开自己的水杯,一边喝水一边思考着萨布尔的生活。在北京的时候曲海遥一直在和范出征请教萨布尔的心境,范出征跟他说得并不详细,而是更多的倾向于让他先去体验生活,在体验中感悟人物的性格和心境。
不过暂时曲海遥体会到的还只是哈萨克人简朴但悠闲的生活,像是男耕女织一样原始的形态让他仿佛体验到了另一种不同的人生。这几天下来他骑马也骑得熟练了,也学会如何驱赶羊群了,每天跟着巴尔塔一起在草原上唱歌放羊,累了就躺在草地上闭眼小憩,好像这样的日子永远过不腻一样。
具体是哪一天,躺在草里的曲海遥一睁眼望着碧蓝的天空,感觉包围自己全身的不再是青草,而是无尽的虚妄和孤独?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可能是这些天里这样的情绪一直在他心里积累着,只是一时间被这童话般的景色和新鲜的生活方式所蛊惑,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那一瞬间,他从草地上坐了起来。马儿依然在他附近不远的地方甩着尾巴,和另外两三匹马亲近着,牛和羊都懒散地吃着草,嬉闹着,巴尔塔不知去了哪里,草原太大了,见不到人是正常的。
周围只有风声,动物声,河水声,没有人的声音。
在这个童话般美丽的世界里,好像全世界就只有曲海遥一个人。
他站起身来,用河滩边的石头堆出了一个奇怪的形状,然后走到他的马儿旁边摸了摸,翻身上了马。
双腿一夹,稍稍催促了一下,马儿就甩开四条长腿奔跑起来。趟过巩乃斯河,掌了钉的马蹄踩在河底湿滑的石头上让人生出惊心的感觉,上山的时候不得不伏在马背上才更容易保持平衡,下山的时候马儿一路疾驰,曲海遥从来没骑过这么快的马,明明是这些天来已经和他相熟了的、性情温顺的伊犁土马,跑起来却也有这样不要命的一面。
他突然觉得这部电影虽然叫《萨布尔的羊》,但萨布尔本人就像是一匹马,吃着那拉提草原的水草长大,性情温顺、身体不太健康,但却无比依恋家乡的一匹土马。而这整部电影探寻的,其实是这匹马带着他所有对家乡的依恋和热爱,奔向他看不见的远方的故事。
曲海遥总算明白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这就好像是阀门被打开了,水什么时候流出来、流多少,就只是时间的问题。刹那间他充满了对这部电影的创作、这个角色的塑造的信心,他有信心能够奉献出优秀的成品,让所有关心他也好,痛恨他也罢的人看到,他能够成为一个更出色的演员,一个更优秀的自己。
才能配得上更优秀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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