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节(1 / 2)
“啊!”陈景荣乍听这消息,就仿佛给雷击了一下,乍跳起来,就仿佛椅子是布满毒牙的钉板,咬得他浑身直打颤,一个踉跄没有站住,翻倒在地……
孟家与寿州心有不合,陈景荣与董原也早就明白,但想到信阳还是淮西治下,他们之前并不认为孟家有可能干脆利落的彻底倒向淮东,更多的可能是骑墙观望。
即使孟家投向淮东也不重要,毕竟在总兵力近九千人的信阳城守军里,有不少将领是董原安插进去的亲信——要命的是,宁则臣带着凤离军第一镇师胁裹信阳守军昨夜突然离开信阳,而董原安插在信阳守军里的亲信甚至没能向这边通风报信,可以说宁则臣率凤离军与孟家胁裹信阳守军离开信阳是淮东早就周密谋算好的事情!
说不定董原安插在信阳守军里的亲信将领已经给清洗,那可是整整两万五千人、披甲精锐占了六成的强悍兵力啊,就这样突然离开了信阳!
陈景荣翻倒在地,手撑地,脑子里闪过一个地名,差一口血喷出去:“林缚此儿好狠毒!”见董原与刘庭州脸色铁青,想来他们是早就明白了淮东的毒计,手足颤抖着问,“还来得及吗?”
刘庭州欲哭无泪,摇头说道:“淮东以输粮西进为名,二十日就在信阳备下足以装下三万兵马的船只。我们才得到消息,已经耽搁了一夜;要是淮东再在北面的驿站下暗手,我们派快马传讯都未必有他们行军快……”
陈景荣从心里感到刺骨的寒意,只觉力气在这瞬间给抽空:怎么也没有想到,随州军在淮山北脉的六万兵马竟然是淮东有意放出的饵,等着他们咬饵上钩。
第144章 后手谋淮西
一直到二十五日,淮东军南线主力,都主要集中黄陂与石城之间,围歼大洪山南麓的十万溃兵。
林缚将行辕移往黄陂残破,包括预备兵马陈渍所部,也都主要前进到黄陂以北,做好向石城进发的准备,原照湖山大营则成了在黄陂东面最大的战俘营。
奢文庄、温成蕴还关押在照湖山大营,林缚希望一切都能慢慢的导入他所希望的正轨,奢、温二人作为从浙闽战事以来、南越最主要的两名战犯,林缚就算答应赐他们鸩酒以保全尸、不凌辱他们,也不会不明不白的将他们秘密、处死,便是鸩杀也要先定其罪。
随军检校拿着三日来才拟定的罪状叫奢文庄、温成蕴签押认罪,奢文庄也不看罪状,提笔就写:他这些年所做之事,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罪状里没有提夷族之事,他还能有更多的奢求?
待随军检讨拿着认签的罪状离开,奢文庄整理衣裳,等候淮东军卒送鸩酒过来,这时候夕阳从窗外射进来,落在粗木打制的长桌上,在光柱里飞尘舞动。桌上也积满灰尘。
奢文庄对温成蕴说道:“林缚欲北伐,必先拔淮西——实在想知道林缚的下一手棋啊!看不到这一手棋,就这样死去,有些遗憾啊!”奢文庄嘴里这么说着,手指在积满灰尘的桌上情不自禁的写下“欲北伐,先拔淮西”七个字。
奢文庄给胡宗国遗书以献遗计之事,温成蕴是知道的,见奢文庄丝毫不畏即将送来的鸩酒,只是关心林缚的应手棋——温成蕴此时又想哭又想笑,心里化作一片悲凉!都不知道文庄公这辈子是为酬争雄天下的壮志,还是单纯的使世人知道他权谋,但这一刻就将成空。
这时候门吱哑响了一声,从门缝里看着有人走到门前,温成蕴心里一紧,知道送鸩酒的人来了,抬头看去,却是宋浮端漆盘进来。
换作初俘来照湖山,看到宋浮,温成蕴说不定说扑上去咬他两口,这时候看到宋浮亲自来鸩杀他们,只是撇过脸去;奢文庄平静的看着宋浮,连他手里漆盖所盛的铜壶看也不看,说道:“临刑前,能见故人一面,了却一桩遗憾……”
“知文庄公心里无恨,宋浮也心安一些。”宋浮说道。
“何恨哉?”奢文庄一笑,执壶倒了两杯酒,看着琥珀色的澄清酒液,递了一杯给温成蕴。
宋浮看到桌上写有“欲北伐先拔淮西”七字,知道奢文庄心里还没有想透这节,淡淡的说道:“欲拔淮西,先得寿州!”算是对奢文庄的回应,以解他临死之前的困惑。
“……”奢文庄将酒壶停在嘴边,“哦”然应了一声,说了一句,“不冤啊!”便抑头将毒酒饮下。温成蕴反应慢些,但随即也想明白了,原来荆襄一战淮东早就将淮西与北燕都谋算在内啊,看着文庄公已将毒酒饮下,赶紧抑头喝下毒酒,追随而去。
宋浮站在室内,想起往昔种种,泪流沾襟,示意军卒扶住奢文庄、温成蕴的身子,让他们死得体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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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骑入营,踏得地微微震动,岳冷秋抬头望去,飞骑是直奔林缚行辕大帐而去。
除了八百里加急信骑,谁踏马驰近林缚的行辕大帐必会先给宿卫以刺客击毙。只是这几天从枣阳、樊城传来的信报,都不用八百里加急,岳冷秋奇怪,还有什么军情如此紧急,直驰林缚行辕大帐。
岳冷秋手里正好有事要找林缚商议,便往林缚的行辕大帐走去,也想知道到底有什么紧急军情传来。
由于敌兵在鄂东南线的兵马皆溃,完全失去抵抗力,此时林缚以枢密使掌握整个战局,特别是直接掌握鄂东的战局,是丝毫没有问题的。
岳冷秋自然要移来黄陂与林缚汇合,使南线淮东军与池州军的指挥调动并于一处,而不是他留在蕲春,使南线依旧看上去有两个指挥中心……就像林缚心里对这个没有意见,但特别是邓愈、岳峙都率部北进之后,岳冷秋还留在蕲春指挥池州军,军情的传递就要在三四地之间周旋,十分影响效率。
岳冷秋走进大帐,看到左承幕也在这里,点点头,问道:“八百里加急飞骑入营,有什么紧急军情?”
“厉山秘探传报,”林缚从埋案桌前抬起头来,请岳冷秋坐下说话,将从随州传来的加急信报递给岳冷秋,说道,“叶济罗荣派使刺杀罗献成,董原遣陈景荣潜入厉山,收降了随州军几个降将……真是不错的计策啊。”
不管怎么说,岳冷秋都是枢密副使的身份。
“啊!”岳冷秋吓了一跳,说道,“好狠的计策,难不成淮西早与胡虏暗中媾和?”
叶济罗荣派人刺杀罗献成,最能叫罗献成没有防备,而罗献成死后,淮西得利最大,叫淮西直接招降钟嵘、王仙儿等敌将,董原在淮山北脉骤然再得六万整部兵马,淮东明面上还不能拿董原怎么样?
倘若董原野心真大一些,再放肆一些,先灭了在信阳的凤离军,怎么办?
想到这里,岳冷秋背脊寒意直冒,不小心整个荆襄会战说不定会变盘,忙说道:“当务之急,应当调兵东返,北击厉山之敌,对招降之事不予认同!宁可放叶济罗荣北逃,也断不能叫董原坐大!断不能叫董原有与胡虏勾结的机会!我立即手书一封,叫人给涡阳陶春送去,揭董原之谋。”
林缚看了岳冷秋一眼,见他神色诚挚,不似有伪。岳冷秋不知内情,就摆在明面上的局势,他此时的建议最是合适,而陶春此时虽给董原削弱,但手下三万兵马,应该还有半数能叫他直接掌握着。
岳冷秋出面拉拢陶春,应能比别人更有说服力。
左承幕心里一叹,心想岳冷秋也终是明白董原玩的不过是权谋,实成不了大势,也劝林缚道:“欲北伐,必先拔淮西!”他与岳冷秋的建议一样,宁可放过叶济罗荣,也不能叫董原有坐大的可能。
这不是仅仅是厉山五六万降兵的问题,还涉及到对淮山北脉的控制权。
一旦叫董原控制淮山北脉,他就可以南出淮山,兵锋直接襄樊、随州,而燕胡甚至可以占据南阳盆地不退,与淮西东西呼应。淮东从襄樊到随州都要部署重兵防御,压力将极大。
反过来,淮东军将淮山北脉控制在手里,从随州对信阳、从庐州对寿州都将保持战略上的优势。董原就必然要老实得多,不敢明目张胆的跟燕胡勾结。
没有董原的策应,就算叶济罗荣将西岸的兵马都带出去,也没有能力再守南阳——燕胡要守南阳,面临淮东的重兵,少于十万兵力则守不住;而十万重兵屯于南阳与淮东长期对峙,补给线对燕胡来说则太长了。
在董原有可能与燕胡暗中媾和之际,争夺对淮山北脉的控制,要优先于追歼燕胡在汉水西岸的兵马。再说董原野心勃勃,一旦叫钟嵘等降将投顺成为事实,他的手里兵马增至十七八万,从淮山北脉进窥荆襄腹地,也将使淮东军没有可能全力去追歼燕胡在汉水西岸的兵马。
即使放过叶济罗荣北逃,不过天下大势已尽在淮东之手,在北伐之前,先将淮西势力扫清,才是正招。
“欲北伐,必先除淮西,”林缚站起来,哈哈一笑,说道:“岳相、左相所言,真是良策啊!”
高宗庭在旁笑道:“董原急着扑上去抢食,却忘了要将自己的屁股保护好;岳相、左相莫要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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