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 第5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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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掏出绢子替兰佩擦脸,道:“好了,没事了,人总有倒霉的时候,往后小心便是了。”

兰佩点点头,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钟晚晴召出一只仙鹤,与她骑上去,前往飞楚山庄。失血过多的人畏寒,钟晚晴环住兰佩的身子,催动法力,让自己热起来,替她驱寒。

“钟姑娘,你为何会在棺材里?”

“饮多了酒,走到这里犯困,看见棺材空着,便躺进去睡着了。”她平淡的语气,仿佛那棺材就是一张床。

兰佩扭过头,看怪物似地看她一眼,莞然道:“你胆子真大。”

仙鹤落在飞楚山庄的结界外,雪犹未住,搓棉扯絮一般往下飘。重重楼阁银装素裹,一盏盏灯火漂浮在夜色中。飞楚山庄虽不如天泉山庄,也是修仙界很有名望的世家大族,戒备森严,自不必说。

钟晚晴道:“我不方便露面,就送你到这里。你要好好修炼,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

兰佩立在地上,注视着她,眼睛仿佛夜幕下的海面,浪潮将秘不可宣的心思推上岸。

她嘴唇翕动,面色迟疑,用了几弹指的功夫,才挤出声音,道:“钟姑娘,好歹进屋吃杯茶,让我聊表心意罢。”

禁不住她再三劝说,钟晚晴隐匿身形,随她进了结界,走到西边的一个角门前。兰佩出示玉牌,守卫行过礼,将门打开。穿过两道长长的回廊,转过三个垂花门,便到了兰佩住的院落。

这座院落很小,只有三间平屋,廊下灯光昏暗,看不见下人。屋里干净素洁,没几件鲜亮的陈设,寒气透过薄薄的窗纸钻进来,不像个千金小姐住的地方。

钟晚晴猜测兰佩并不受宠,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帮她上了药,吃了杯茶,钟晚晴便告辞出来,四处溜达。

忽闻树后有个声音,低低道:“我让你打听络丝娘的下落,可有消息了?”

钟晚晴心头一跳,立时竖起耳朵,听另一人道:“有了,有了,她们在戈雁山有座洞府,大总管您不妨派人去看看。”

兰佩倚门而立,落在阴影里的脸上带着愧色。

真正的兰佩并不在这里,她只是澹云阁的一名婢女。今晚与钟晚晴的偶遇,其实是初五的精心策划。

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她不得而知,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怜这位钟姑娘,生就一双妙目,与阁主同床共枕,都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快到戈雁山时,钟晚晴才想起来,日前阿绣再三叮嘱,若有了络丝娘的消息,务必与她和桑重商量后再行动。但找了络丝娘这么久,钟晚晴唯恐迟则生变,便写了张条子传给阿绣,自己落在戈雁山顶,放出神识,打探这座山里的动静。

吃过午饭,黄伯宗便来到秋水峰与桑重对弈,输了两局,还没过瘾,又下第三局。

阿绣握着柄纨扇,站在桑重身旁看了一局,发现黄伯宗的棋艺还不如聂小鸾,便没兴致看了,钻进厨房切了几个橙子,装在一个大冰盘里端过来,放在案几上,笑眯眯道:“黄掌门,吃瓣橙子解解渴,看您这一头的汗。”

她不说,黄伯宗还没留意,一摸额头,果然汗津津的,面色赧然,道:“师弟步步紧逼,着实叫人喘不过气。”

桑重道:“我要让你三子,你又不肯。”

黄伯宗道:“我是师兄,又是掌门,只有我让你,哪有你让我的道理?”

阿绣笑道:“你们名门正派,就是规矩多。”

黄伯宗睐她一眼,笑道:“唐姑娘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旁门左道出来的。”

阿绣眨了眨眼,道:“奴是妖呀,比起你们,自然是歪门邪道了。”

黄伯宗道:“听说你与掬月教的月使交情不浅,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阿绣不假思索,神情坦荡,道:“那年夏月里,奴在秦淮河游玩,看见她在岸上醉得不省人事,放心不下,便守了她一夜。她酒醒后,夸奴心肠好,就这么认识了。说起来,都是七八年前的事啦,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黄伯宗挑不出什么毛病,点了点头,道:“这些年里,你就不曾去过掬月教,抑或是她别的住处?”

阿绣欹着桑重的肩,目光闲散地落在棋局上,道:“掬月教一向神秘,奴也不想探究,我们都是约好了在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见面。”

黄伯宗一直觉得她很可疑,见她回答得滴水不漏,神情也没有一丝异样,暗道:这妖孽看着柔弱,其实道行不浅,难怪五师弟都被她蛊惑了。

桑重指间夹着一枚黑子,敲了敲棋枰,微笑道:“师兄,想好了没有?”

黄伯宗回过神,与他目光相对,须臾分开,看着棋局,笑道:“我不过多问唐姑娘几句话,师弟便心疼了,杀了我一大片白子。”

桑重道:“明明是师兄你一心二用,疏于防守了。”

阿绣笑嘻嘻地拈起一瓣橙子,送到桑重唇边。桑重在人前总要装得正经一点,往后让了让,接过来自己吃。

阿绣见他这样,偏要捉弄他,一只手藏在身后,覆上他的背,用力一捏。衣料下的皮肉昨晚被她抓出了血,这一捏钻心的疼,桑重忍住了没出声。

阿绣松开手,拿出一把白玉小锉刀,挫着自己折断的指甲。

桑重眼角觑着,想起这指甲在自己背上折断时,她双眸涣散,泪涟涟的样子,疼也变得酥麻了。

一只青鸟飞到廊下,叽叽喳喳地叫,阿绣知道是钟晚晴的信来了,不动声色地走出去,收了信,见上面龙飞凤舞的一行字:络丝娘或在戈雁山,我去也。

也字的最后一笔高高勾起,透着潇洒,却把阿绣的心勾了起来。

这个消息她如何得知?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阿绣知道自己担忧的事,钟晚晴从来不会去想,她不在乎,她和霍砂有同一个毛病,无所畏惧。

阿绣在廊下来回踱步,终于拿定主意,一阵风似地进屋,急切道:“桑郎,奴有个朋友难产了,你快过去看看!”

桑重一愣,向黄伯宗投来为难的目光,黄伯宗忙道:“人命关天,师弟你快去罢!”

桑重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师兄体谅,失陪了。”

阿绣福身致歉,拉着桑重脚不沾地出了门,化风而去。

一眨眼,屋里只剩下黄伯宗一个人,他丢下棋子,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又是找经书,又是演戏,小两口儿倒是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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