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水落石出书简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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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归路上。

陈平安停马在一座不知名高山的山巅,因为打算接下来就近寻找一座仙家渡口,乘坐渡船返回大骊龙泉郡,就趁着这个日头高照的最后机会,晒起了那些许久没有翻出来的竹简,既有棋墩山、青神山子孙竹的竹片,也有寻常山野绿竹和书简湖紫竹岛紫竹材质的。

附近山峦起伏,不过山中有条行商的茶马古道,入山之后,依稀有些赶路的商贾,匆匆往来。

陈平安故意拣选了一条岔路小道,走了几里山脊路,来到这处山顶晒竹简。

翻出了所有竹简,陈平安蹲在一旁,怔怔出神。

一想到欠了那么多债,真是脑壳疼。

陈平安喝了口酒,不断安慰自己,回到了龙泉郡,在魏檗的运作之下,自己就是位大地主了,拿出点气度来,些许外债,算什么。

陈平安揉了揉脸颊,觉得是这个理儿,钱财乃身外之物,君子取财用之有道……一巴掌拍在自己脸颊上,真当自己是善财童子了不是?

然后陈平安转头望去,一位先前在半路遇上的老儒士,气喘吁吁站在远处,见着了陈平安,似乎害怕遇上了疯子,正打算转身下山。

当时陈平安骑马越过老儒士和书童身边,观察脚步和呼吸,都是寻常人。当然如果对方是高人,隐藏极深,陈平安也不会有意去探究。

肩挑担子的少年书童,没有跟随老儒士一起赶来,兴许是老儒生想要独自登高作赋,抒发胸臆之后,就会立即返回,继续赶路。

当然也可能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修士,披着儒生外衣,将他陈平安当成一头肥羊,想要来此杀人越货?

都无所谓。

老儒士似乎在心中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仍是下定决心,来到陈平安十数步外,弯腰看着那些竹简,看了片刻,如释重负,转头笑问道:“年轻人,是一个人远游求学?”

陈平安想了想,点头笑道:“算是吧,想要多走走。”

老儒士先点头,道:“嗯,不错不错,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如今的后生,买书读书越来越省力,就越吃不住苦头了。”然后问道:“不介意我走动,多看几眼你这些珍贵的竹简吧?”

陈平安笑道:“老先生只管观看。”

很快陈平安就有些后悔了,老人不单单是看竹简,翻翻拣拣,还喜欢问这问那,而且问题极多,此言此句,出自何处,等陈平安说了书名与语句主人,老人更来了兴致,询问陈平安可知那人那书的学问根脚与宗旨立意,陈平安回答得有些吃力,老儒士的言语就不太客气,有些陈平安不熟悉而老人又烂熟于心的学问,就会好好教训一通陈平安的一知半解,让陈平安只得频频点头,虚心接受老人的点评。

老儒士真是不怕麻烦,少年书童在远处喊了两次,都被他拒绝了,最后书童便干脆放下担子,坐在那边一个人长吁短叹。

足足一个多时辰,老人总算看完了竹简,也问完了问题。

老人突然笑问道:“年轻人,我特别喜欢其中二十四枚竹简,能不能割爱送我?”

陈平安果断摇头,道:“不行。”跟你这位老先生又不熟。陈平安刚打定主意,近期打死不做那善财童子了。

老人有些急眼了,道:“你这人,读了那么多书上道理,怎的如此小家子气,天下书生是一家,送几枚竹简算什么。”

陈平安笑眯眯道:“不凑巧,老先生是学问渊博的读书人,我如今可还不算。再说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是书上的道理,老先生莫要强人所难哪,不然可就不太善喽。”

老人伸手指了指陈平安,骂道:“好小子,读书尽读些歪理。罢了罢了,你既然都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大的道理压我,我也就只好捏着鼻子说一句‘君子不夺人所好’,安慰自己了。”

陈平安笑而不语。

老人显然犹不死心,又见陈平安半点不上道,只得厚着脸皮又问道:“真不送我?二十四枚竹简太多的话,打个对折,十二枚也成。”

陈平安无奈道:“老先生,真不能送。这些竹简和上边的内容,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是要拿回家中好好珍藏起来的。每一枚竹简,都是一时一地的心境,每次拿出来晒一晒,都是一次反省。”

老人气呼呼道:“那说明你是读死书,道理真要读进了肚子,哪里还需要翻看竹简。”

陈平安给逗乐了,他娘的你这位老先生道理倒是一个接一个,归根结底,还不是想白白把这二十四枚竹简收入囊中?陈平安早就发现了,那些让老先生最为爱不释手的二十四枚竹简当中,大半是青神山绿竹和紫竹岛的仙家紫竹,如果让老先生拿走了灵气萦绕的竹简,若是真心喜好上边的文字内容,也就罢了,可要是个稍稍有些眼力、贪图那些灵竹本身的修士,陈平安难道还要翻脸不认,抢回竹简不成?

老人见陈平安态度很坚决,只得作罢,嘀嘀咕咕,埋怨不已。

陈平安开始收拾竹简,看得老先生好像一锭锭银子从手边溜走,满脸心疼。

陈平安见状都有些于心不忍。老先生在这里耗费了一个多时辰,陈平安都有些心累,想必这位老先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便是贪图那些竹简,心不累,可一大把年纪了,蹲半天唠叨半天,也累人的。再者,老先生的一肚子学问,谈吐之中,当真做不得假。就是财迷了些,这一点,倒是跟自己同道中人。二十四枚竹简没得商量,十二枚也不行,不然就送出六枚竹简,意思一下?

正思考着,老人又“好心”劝阻道:“年轻人,日头这么大,别着急收起来啊,趁着天气好,再晒晒,竹简就怕虫蛀水浸……你要是担心日头西斜再动手会来不及收拾,我来啊,我可以帮忙的,你这般作为,可对不起这些竹简和那么多美好的文字!”

陈平安算是有些服气了,停下手上动作,笑问道:“老先生,我问一个有些冒犯的问题,行不行?”

老人摇摇头,试探性问道:“那就别问了吧?咱们读书人好面子。”

陈平安仍然问道:“那老先生到底还想不想要竹简了?”

老先生斩钉截铁道:“随便问!”

陈平安抹了把脸,总觉得自己掉坑里了。

老人偷偷摸摸拿起一枚地上的绿竹竹简,呢喃道:“‘积土成山,风雨兴焉。’说得真好啊……就是字刻得差了点,有力无气的,不堪入目,还敝帚自珍作甚,不如送人,重新再刻……”

陈平安无奈道:“老先生,我耳朵灵,听得见的。”

老先生一脸错愕,问道:“我都没说啥,你咋听得见?年轻人,你难道是山上神仙,听得见我的心声?”

陈平安看着老先生的神色表情,还有那眼神。

贼真诚。

陈平安有些奇怪,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位过路的老儒生?

不过也不奇怪,儒家书院修士,在这一带,相比书简湖野修和山上仙师,确实人数稀少。而且能够一个多时辰,没有流露出丝毫蛛丝马迹,恐怕书院君子都做不到。陈平安不觉得观湖书院的圣人,有这闲工夫来跟自己开玩笑。

老先生一脸遗憾道:“人情冷暖可无问,手不触书吾自恨啊。”

陈平安假装没听见。

老先生怒道:“年轻人,先前的灵光耳朵呢?”

陈平安想了想,抬头看了眼天色,道:“老先生,我认输,你自个儿去挑竹简吧,我还要着急赶路。不过记得挑中了哪枚书简,都不用与我说了,我怕忍不住反悔。”

老儒士问道:“二十四枚?”

陈平安点点头,笑道:“可以少,不能多。”

老儒士“嗯”了一声,满怀欣慰道:“对嘛,年轻人,就要器量大些,早该如此了。千金难买寸光阴,你瞧瞧,咱们耗在这里,虚度了多少光阴,不比几枚竹简更值钱?”

陈平安点头道:“对对对,老先生说得对。”

除了手中那枚竹简,老先生开始起身,四处拣选心仪的其余竹简,故意磨磨蹭蹭。

陈平安突然咳嗽一声。老先生装耳聋。

陈平安只得苦笑道:“老先生,加上你手中这枚竹简,都快三十枚了。既然是读书人,能不能讲点信用?”

老先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将最后一枚竹简收入袖中,客套含蓄几句,就走了。

到了书童那边,老儒士赶紧催促道:“走走走,快点走!”

一老一少,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陈平安这会儿大致可以确定,真碰上“高人”了。

陈平安笑了笑,默默收起剩余的所有竹简,然后牵马走下山巅,来到那条茶马古道,继续骑马缓缓赶路,此后再没能遇上那位老先生,相信这会儿正躲在什么地方偷着乐呵吧。

陈平安在马背上,打了个盹,浑然不觉老先生正在为他牵马而行。

老先生笑问道:“陈平安,一个人在自己心路上遇水搭桥,逢山开路,这是很好的事情。那么有没有可能,能够让后人也沿着桥路,走过他们的人生难关?”

陈平安依旧不自知,却已以心底心声,缓缓开口道:“老先生,我只是个精打细算的账房先生,可不是什么教书先生,万万不敢有此想。”

此后一问一答。

“这场问心局,可认输了?”

“当然输了呀。”

“那么失望吗?”

“对自己有些失望,做得不够好,只是对世道没那么失望了。”

“这样啊。”

此后又有“闲聊”。

老先生说得有些离题万里,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马背上的陈平安便听着。

“道家学说,尤其是道祖所言,民智未开,或是民智大开,前后两种最极端的世道,才能推行,才有希望真正成为世间所有学问的主脉。所以说道家,学问是高,道祖的道法,想必更是高得没道理了,只可惜,门槛太高啦。”

陈平安哑然无语,这话说得……

算了,就当是这位老夫子自己琢磨出来的道理吧。听一听,也不是坏事,千万别还嘴,别说什么不是。

陈平安可不想与人吵架。他暂时没那份心气了。

若是吃过了绿桐城四只价廉物美的大肉包子,说不定还能试试看。

“一个个先贤的背影,愈行愈远,作为后人,只是跟在他们身后,远远看一眼,你陈平安会有何感觉?”

“我只觉得高山仰止,如果将来真有机会,跟他们走在一条路上,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先生们的背影,也会觉得……与有荣焉。”

“好!”

老先生松开马缰绳,马背上的陈平安,继续在“梦中”缓缓骑马前行,在茶马古道上愈行愈远。

那位老先生在道路上驻足不前,身形缥缈,如云如烟。身后远处那位挑担的少年书童,则浑身琉璃光彩,虚幻不定。

当陈平安在马背上打了个激灵,恍然惊觉已是深夜时分时,一人一骑,已经走出大山,来到了一条河流旁边。

大骊王朝,永嘉十二年,春分时分。

当入春之后,苏高山、曹枰之外的第三支大骊铁骑投入战场,朱荧王朝在几条战线上都开始节节败退,京城被围,朱荧王朝的君王玉玺、太庙神主,即将蒙尘,只在旦夕之间。

但是藩王宋长镜却没有进入朱荧王朝版图,这一天春风里,浩浩荡荡的墨家机关巨舟,掠过朱荧王朝版图上空,继续往南。

不断有零散的剑修,不愿苟活,御剑而起,向这支东宝瓶洲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巨大“船队”,发起进攻,又毫无悬念地一一陨落,如同姗姗来迟的巷弄迎春爆竹声,又像山上的仙鹤哀鸣,划破长空,让每一个在大地上见到此幕景象、听闻悲音的朱荧子民,悲恸不已。

宋长镜依旧穿着那件老旧的狐裘,站在主舰楼船的船头,居高临下,俯瞰大地。当年许弱这一脉墨家旁支选择押注大骊,其实就做了两件事:一件是与阴阳家那一脉,联手打造那座僭越至极的仿造白玉京;另一件是用大骊吞并卢氏王朝在内的所有财富,尤其是骊珠洞天的“买路钱”,此外还有一路南下缴获的各大国库,来打造这些南渡飞舟。堂堂大骊,这些年国力鼎盛不假,却也年年入不敷出,即便如此,仍是赊欠墨家许多,尤其是当墨家主脉选中大骊后,花钱更是如流水,可不是小江小河的哗啦啦作响流淌,而是像那大渎流水,水深无声,可能都没个响动,国库就空荡荡了。

对于大骊,尤其是户部而言,这是一种魄力,更是能力。国师崔瀺为何对户部尚书刮目相看?就连宋长镜和整个军方,都愿意对户部官员持有敬意,根源便在于此。当然,各支铁骑去户部讨要军饷的时候,没谁会留情面,哭爹喊娘,装穷一个比一个熟稔,宋长镜对此看在眼中,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大骊文武官员,在争争吵吵、磕磕碰碰,以及年轻一代书生的投笔从戎、边关子弟的纷纷跻身官场的过程当中,宋氏庙堂上的文武界限不断模糊,这是好事情。

至于与墨家外乡修士关系最亲近的工部,更是绕不过去的幕后功臣。

反而是原本地位最高的礼部、吏部,一旦将来论功行赏,会比较尴尬,所以在大骊新北岳以及与大隋结盟和出使大隋这些事情上,礼部官员才会那么不遗余力地抛头露面,没办法,如今与战场距离越远的衙门,在未来百年的大骊庙堂,就要不可避免地失去底气,嗓门大不起来,甚至极有可能被六部其余衙门蚕食、渗透。

毕竟大骊刑部衙门,在谍报和笼络修士两事上,依旧有所建树,不容小觑。

所以礼部,如今也有了些小动作,就是害怕所有人都在开疆拓土的时候,唯独他们这个昔年大骊六部地位至尊的衙门掉队,跌入尘土,沦为一座清水衙门,里边只有一张张冷板凳,还怎么吐故纳新,坐稳大骊第一部堂的清贵且实权的高位,还怎么能够年年都是新年新气象?

只剩下一个吵开了锅的吏部,因为有关氏老太爷坐镇,不管自己人关起门来怎么吵,出门对外,还是规规矩矩。

哪怕礼部使劲嚷着要求在太平无事牌一事上,必须从举荐、勘验、颁发、记录档案、考评,都要全部收入礼部,让原本约莫负责一半职责的吏部彻底放权,关氏老爷子只是捣糨糊,不表态,就拖着,最后竟是连因病告假这种拙劣的手段都拿出来了。他娘的就你这位老爷子顿顿酒肉的人,比许多礼部青壮官员的身子骨还要结实,也会感染风寒一病不起?老狐狸真是年纪越大,脸皮越厚。比老爷子矮了一个辈分的礼部尚书,哪怕还算是关老爷子的半个门生弟子,据说都气得在宫禁值房那边发了牢骚,说老爷子也忒倚老卖老。

大骊官场,热闹且忙碌,各座衙门,其实都闹出了不少笑话。

京城意迟巷和篪儿街,在今年的正月里,更是往来拜年,走动频繁。

对于这些“春江水暖”的官场事,宋长镜不太上心,大势之下,都是人之常情,只要不过火,不越界太多,他不会管。事实上,也用不着他一个沙场武夫,去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务。

因为宋长镜不得不承认,大骊铁骑能够顺利南下,并且步步稳固,那头绣虎,功莫大焉。

地面上又炸开一抹微弱虹光,有位年轻剑修隐匿在山峦之间,似乎瞅准了宋长镜这位“大官”模样的大骊蛮子出剑,飞剑意气当中,满是视死如归的悲愤气概,剑光如一条白线,画弧而至,直刺宋长镜。

宋长镜摆摆手,示意那些跻身地仙之流的随军修士不用拦阻,一位六境剑修的孱弱飞剑,是来替一位十境纯粹武夫挠痒痒吗?

宋长镜随手一拳,将那柄本命飞剑砸回地上,刚好落入那名年轻剑修身畔的大地之中。脸色惨白的剑修摇摇欲坠,仍然竭力站稳身形,望向那个实力超乎想象的男子。

飞舟掠过长空,年轻剑修再无出剑的实力,跌坐在地。

此后如蝗群的墨家飞舟,故意飞过了朱荧王朝的南岳山巅上空。

心怀必死之心的千百剑修,与那尊地位尊崇的南岳神祇一同迎敌。

渡船之中的十余艘剑舟中射出的飞剑如雨落向大地。

天上地上,两拨飞剑如雨幕相接,墨家耗费无数神仙钱打造的剑舟飞剑,与剑修的本命飞剑,玉石俱焚。

偶有本命飞剑成为漏网之鱼,又被大骊本土和招徕而来的元婴、地仙修士,陆续祭出法宝,一一击破。南岳上空,呈现出令人炫目的五彩琉璃色,恍若传说中的天庭仙境。

山岳神祇的金身法相,手持一把以王朝皇室独门秘术制成的剑气巨剑,劈向宋长镜所在渡船,结果被宋长镜一拳击碎,又一拳将南岳正神的金身法相打得崩碎。

宋长镜最终站在南岳神庙的屋脊上,暂时失去金身法相的南岳正神正要以千年香火的积淀,重塑金身,再战此人。

宋长镜开口道:“差不多就可以了,大骊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的意思,地仙之下的剑修,全部下山,既往不咎。地仙修士,愿意降者,可以跟随本王一同南下,不愿意投降者,就老老实实待在南岳山上,我可以保证,即便有些秋后算账,也不会滥杀,人人有机会破财消灾,并且会确保你们这几位地仙剑修的立身之本,至于身外物,多半是要充当大骊军费了。”

南岳山巅寂静无声。

宋长镜一掠而去,轰然震塌那座南岳主殿大半,将一位试图串联其余大剑修誓死抵抗大骊蛮夷的地仙剑修,连同身躯和金丹一拳打烂,只余下阴神和气象衰减的本命元婴。

若是有修士从山脚仰望而去,就可以看到巍峨的南岳临近山巅的一处仙家府邸,顷刻化作废墟,扬起的尘土如一大团黄色云雾缭绕山顶。

宋长镜返回山巅神庙,朝那位站在广场上的南岳正神,点了点头,示意南岳正神的识趣,他宋长镜心领了。随即拔地而起,返回渡船。

朱荧王朝的这尊南岳神祇,眼神复杂,最后朝那位无可匹敌的大骊藩王作揖一拜。许多年轻剑修,直到此刻,才骇然察觉,从头到尾,山岳阵法都未开启。既是这位神祇自己畏死,害怕大道断绝,也是害怕负隅顽抗之下,整座南岳的千余剑修都会惨死。

之所以在此埋伏,自然有各方剑修慷慨赴死,不惜以剑殉国之义,也有诸多怀揣着私心的谋划,比如他这位南岳正神,之所以答应剑修登山,就是希冀着对故主、新主双方都有个交代,不至于在未来的这块亡国之地上,失去南岳头衔后,却被谩骂无数,香火凋零,反而通过今日一战,能够为自己赢得一些市井赞誉,也可以省去大骊的一些麻烦,尽量保住未来大骊头等山神的宝座。

在东宝瓶洲的大乱之世,朱荧王朝显然大势已去,总要为自己谋取一条退路。

宋长镜回到船头,伸手放在灵气缓缓流转的栏杆上。大骊年号,很快就要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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