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IF-笼中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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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尴尬地坐在那里,好像被人掌掴。经纪人说导演找她有事给她解了围,带她离开的路上也低声说:“胡怡人确实是孟少捧的。圈子里确实有传言说孟少和胡怡人差点走到订婚那步,我本以为是胡怡人自己造谣给自己贴金,今天她这么大庭广众说出来羞辱你,怕是确实有这件事。你有点危机意识,孟少比纪总好说话,也更宠你,今天这事你好好吹吹枕边风,别过了度,千万别丢了他的心!”

别丢了他的心?她得到过吗......

白露仍旧觉得孤立无援。

她想要爱。全心全意、非她不可的温柔的爱。谁给她都可以。

于是那天晚上她借着情事时的生理性泪水在他面前哭泣,借着肉体亲密无隙的意乱情迷问他:“孟道生......你爱我吗?”

“我还不够喜欢你?”男人还以为她在撒娇,轻笑,“看来是我不够卖力,你还有脑力想这些。”

他从后面深深进入她的身体,手掐着她的腰,肏得一下比一下狠。白露流着眼泪,一手撑着床,一手去握他的手。他轻轻将她的手包在掌心,正如她从他这里得到的喜欢——有。但对于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来说太少太少。

白露犯了错误。后来那些夜晚她不断地想“他过去真的爱别人比爱我多吗”、“他不来找我时身边躺着谁”、“他还有多久会厌倦我”。反复试探、展露任性,显然不是得到孟道生心的正确方式。他确实纵容她、宠着她,但终究被她的敏感和神经质所惹得微微发怒。

“适可而止。”孟道生皱着眉,“我说过的,不会抛下你不管。”

他一点点的不耐烦就让她遍体鳞伤。她悲观地认定“适可而止”这句话是他荷尔蒙消散的证据——从他们关系开始,不偏不倚正好一百天。

自尊心让她不愿意讨好,隐约察觉到的他的不真心让她想要逃避,即使最亲密的时候他们间也仍有隔阂。

孟道生在一个夏季的雨天和她提出结束:“我们都累了。”

他看着默默垂泪的她,伸手去帮她擦眼泪,手指上熟悉的香烟味让她心里更不舍。他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抱歉。”

他知道她想要,但不愿意交付她渴望的爱。孟道生对她,只是喜欢而已。

但他也说到做到。即使她不再是他的女伴,也没有再受到不怀好意的人的骚扰。

平城的夏天总是闷热、多雨。她郁郁寡欢,很少笑。现在她已是很有名气的当红小花,一批喜欢她的粉丝看出她情绪上的问题,在各处替她发声,公司迫于形式,放缓了她的行程,给她安排假期和心理咨询。

那一年的九月,她主演的一部文艺片在平城某个书屋路演,她遇见了一个人。

“我很喜欢你在电影里这段即兴发挥的台词。”少年对她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我叫林昼,你好。”

他们背地里对爱的渴求都疯狂,像是枯草遇见野火,焚天炽地。白露终于得偿所愿。

她有工作时林昼的司机会接送她,没有工作的时候就顺理成章黏在一起。两个人恰好都在平大,就差了一级。平时一起吃饭、去图书馆,晚上就一起回到他们在附近的公寓。林昼曾经提出过可以帮她和公司打官司。但合约也就剩余一年多,白露有人护着后,公司态度也没像以前那样恶劣。白露舍不得他劳神费力,只和他说再等两年也可以——毕竟那时候他们才差不多到法定结婚的年纪。

经纪人对这段关系很不看好,但碍于林昼的身份,只是委婉提醒白露低调一些。

白露那时没明白经纪人的意思。她和林昼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不像和纪寒、孟道生那样不清不楚。对于艺人的工作,她也没有什么事业心,不在意恋爱传闻和减少的工作对自己的影响,只想待到合约结束,然后退圈和林昼结婚。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经纪人的担心。

林昼羽翼未丰,他爱白露,背后的林家可未必。

两个人不愿意分手,但如果这时候林昼为她和家里翻脸,身在娱乐圈、作为公众人物的白露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林昼安慰垂泪的她,次日家族为林昼选定的未婚妻就颇为大度地找上门来,宣称自己不会棒打鸳鸯——地下情人嘛,哪个有钱有势的已婚男人没有?林昼养小明星,她就不能包个男模?她又不亏。

白露不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但事实是她不得不。她深爱林昼,林昼也深爱着她。奈何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可怜虫在这个耀眼的姓氏面前就像一只蜱。她要忍受自己的恋人在婚礼上亲吻别人,她要忍受自己的丈夫和别人孕育一个或数个孩子。

强烈的情绪波动让她在某个活动的后台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医生说很抱歉没能留住她的孩子。

她的情绪彻底崩坏,和赶来的林昼提了分手,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一周。回来后她像个麻木的机器人一样继续着学业和工作,希望借由忙碌催眠自己。陪经纪公司老总参加晚宴的时候,她碰到了纪寒和孟道生。他们二人想必已经零星听说过她的近况,孟道生欲言又止,纪寒直接将她堵在了无人处。

“......白露,你到底在想什么?”纪寒脸上冰冷一片,“你离开后,就过成这样?”

她心里、眼底都木然一片:“您不要再管我了。”

男人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又紧了几分,语气却软了一点:“......回我身边吧。”

“我有过男朋友。”

“我知道。”

也许一年前她会因他的求和与让步而感到开心。但现在,她如同注视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注视着他,缓缓摇头:“纪总,我不喜欢你了。”

他沉默片刻,松开了她的手,试图以理性说服她:“你也需要我。”

“老纪,哪有你这么追人的?”孟道生站在不远处,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这是威胁。”

纪寒凉飕飕地看一眼他:“不关你事。”

“凭什么不能管?”孟道生一步步走过来,“你能后悔,我也可以后悔再把她追回来。”

......这是把她当做,一件战利品吗。

她疲惫地转身离开:“对不起,失陪了。”

那两个人后来偶尔会展现出追求的意思,林昼也试图约见她,可白露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爱或被爱的力气,全都回绝了。她只期望快些和公司解除合约,快些获得自由,换一个城市慢慢重建自己的内心。

打碎她唯一希冀的是找上门来的警察。彭家辉已经落网,案件水落石出,她的身世也已经确定。她不可思议地听那位女警面露不忍地说“你的母亲确实和彭家辉合谋”,感觉自己哭都哭不出来。

今生今世她都注定得不到一份让她餍足的爱,她得不到“呼”地一下把酥饼扔出窗外的纵容。

宋景行看着她如同一片墓地般死寂的眼睛,于心不忍:“......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她无力地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了沙发上。

白露试图乞求公司结束合约,她看到聚光灯会产生强烈的恐惧和生理反应,已经无力再继续活动。公司看在那几个追求她的男人的面子上假意同意,但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如日中天的摇钱树。他们重新拟定一份合约,说她之前恋爱期间的懈怠和现在糟糕的精神状态给公司造成了损失。“出于对艺人身体的考量”,休假可以,但要再以很低的分成再签订叁年合约,“弥补因乙方个人原因造成的损失”。

永无止境的剥削。

那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她。

“我可以帮你解决合约的事。甚至那几个人的纠缠,我都可以帮你摆脱。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中年女商人眼镜片里闪过精明的光,“让他喜欢上你。”

白露看着面前那张照片,桀骜不驯的男孩臭着张脸,身上的校服和书包都松松垮垮,脾气很烂的样子。

“我做不到。您另请高明吧。”白露拒绝。

“白小姐,你确定吗?”黎莲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问她,“我能一次性帮你解决所有的烦恼。我这个侄子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你让他收收心、吃吃感情的苦,然后你拍拍屁股就能抽身,他要真怪起来,也只会来砸我的办公室。”

“这对他不公平。我不想骗人。”

“什么骗不骗的,你可是帮他成长的好人!你不教,也有别人给他上这一课。”黎莲不屑一顾,“但是以你的处境,错过我这村可就真没这店了。”

“......我......”

她看着照片上那个叫黎朔的孩子的脸,许久后认命般闭上眼睛:“我明白了。”

制造数次偶遇、贴合他的爱好。涉世未深的少年被最亲近的人亲手送进爱的天罗地网。

白露的明星光环难免对他产生些影响,一个月后他就沦陷在她的若即若离里。他们感情越来越好,他乖乖听她的话回到学校,从他养父那里搬到她的公寓同居,将一颗赤诚的真心完全交付给了她。

两个人做完后抱在一起,白露愧疚地摸着他的脸:“明天我们一起再去看看魏叔叔吧?”

“好。”少年吻吻她的手指,“都听你的。”

她违背黎莲的意愿,偷偷给他的养父魏成一笔钱,让总是因为一穷二白在她面前感到局促的黎朔不必为了治病的钱回到姑姑那边。他们像普通的学生情侣一样:周一到周五,白露没有工作就去光中接他放学,周末黎朔要么偷偷摸摸去探她的班,要么和有空的她一起手牵手出门玩。

白露的经纪人不清楚白露和黎莲之间的交易,对白露的新男友颇有微词:“没钱没势的,你图他什么?”

白露看着手里那一捧橘色的多头玫瑰,淡淡地说:“他是真心对我。”

那天两个人又滚到一起。黎朔因为拿到平大的保送非常开心,不住地亲吻她。

“我以后不用去光中了。”黎朔撑在她身体上方,动作激烈地一边亲她一边抽插,“我找了一份工资很高兼职——唔,别夹这么紧......等过年或者你有空了,我们一起出去旅行吧?”

他是有些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逞能的小心思,不想让自己像个没用的软饭男。和她一起在浴室泡澡的时候,黎朔忽然别扭地问她:“你之前说你有前男友......是你上部电视剧的男主角吗?好多人说你们在一起了。”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她心里有别人。

“不是,平台的炒作而已。”白露只是微笑,摸了摸他的脸,“怎么这么介意,难道你没有喜欢过班上的女同学?”

“没有。”他大狗狗似的亲她,“只喜欢过你。真的真的。”

白露忽然愣住了。

黎朔不会说甜言蜜语哄骗她。那黎莲为什么会说“我这个侄子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白露给魏成钱治病的事情黎莲也没有怎么追究......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黎朔。”她木木地问,“如果我骗你,你会难过吗?”

“会。”黎朔看着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意有所指,“但我不会对你生气。”

“......为什么?”

“你肯定有你的苦衷。我了解你。”他笑出两粒可爱的小虎牙。

白露看着黎朔那双毫不设防的眼眸,欲言又止。

算了......等他们过完这个年后,再如实相告吧。她精神好了一些,合同的事情大不了慢慢打官司和公司耗着。

不管他们会走向什么样的未来,她都不想再欺骗黎朔了。

就在他们准备出门旅行度过新年的前一天,黎莲说请她吃饭,商量下后续黎朔的事和帮她解约的事。她正好也有意跟黎莲聊开,于是赴了约。

那家餐厅似乎承办了什么商宴,除去黎莲和她所在的一层的几个包间,不接待其他客人。黎莲一直和她打太极,白露不管和她怎么说她都含糊其辞,还笑眯眯地送目送她气愤地离开。白露不明所以,直到在门口看见等待她的林昼。

“姐姐,方便聊聊吗?”他难过地看着她。

“我不想做地下情人。”她的心剧痛着,移开目光不肯看林昼。

“对不起。我没办法......”林昼低着头,长长的额发遮住他的眉毛,“我必须和她做名义上的夫妻。但是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会和你之外的任何人有亲密的举动。孩子——”

这两个字让她瞬间红了眼眶,推搡着试图拉住她的林昼:“放手!”

“姐——”

“让你他妈放手!”

暴怒的声音响起,人高马大的少年一把推开林昼,把白露护在自己怀里。

“......你是谁?”林昼看着毫无挣脱意思的白露,难以置信,“姐姐......你已经和别人交往了吗?”

“我是她男朋友。”黎朔臭着张脸,语气不善。

“你也配。”

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黎朔回头看去,看见两个男人逆光站在不远处。面容冷峻的男人手插在兜里,显得不那么正经的那个双手抱臂,看向白露的目光都酝酿着危险的侵占欲。

昂贵的西装和腕表显明了那二人不俗的身份,他们的表情和语气更是昭示着他们和白露也有一段他所不知的亲密过往。雄竞是男人的本能,对于这些觊觎自己女友的敌人,无形中被打败的黎朔不甘心地握了握拳。

白露拉了拉黎朔的袖子,几近哀求:“我们走吧,黎朔。”

黎莲给她和黎朔步了好一盘大棋,白露和这些男人们都是这位手段老辣的商人的棋子。她利用白露的善良和黎朔的少年心性走出一个漂亮的checkmate,让不肯认输的黎朔主动回到了她身边。

“对不起......黎朔。”白露流着泪向他全部坦白,“你不用回去,合约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不要因为我改变你自己的人生!”

“我不想......在他们面前显得我很弱。我想成为配得上你的人。”

白露用力抱着他:“别走!我不在乎这些!我真的不在乎!”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少年只是沉默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轻手将他送进了牢笼。

白露终究是顺利解约,黎莲还她寄了一张支票当做“超额完成任务”的奖赏。但快递员告知黎莲,那个住所已经没有人。纪寒直接从医院带走了她,强硬地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奇怪的是白露并没有反抗,反倒是一副旧情复燃的模样。她的态度完全在纪寒意料之外,虽明知她意有所图,他却还是在她表露爱意之后将这些时日的后悔和思念悉数告知。

她利用纪寒对她的愧疚,巧妙地同时游走在孟道生和林昼之间,等他们斗得遍体鳞伤时,她又忽然销声匿迹。连黎朔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宋景行主动帮助了身心俱疲的她。

白露没有可以帮她的亲人或是朋友,孤立无依,没有能留住她的羁绊。她报复了他们几个,本已准备消失在这个世界,可宋景行找到了她,主动伸出了援手。

他确实自责自责:如果他那时候去了羊都,也许白露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那是对于白露来说很艰难的一年。她一直生病、心理状态也很糟糕。宋景行把自己家二楼的两个房间给了她,很有耐心地陪她调理身体、做心理咨询。白露心怀感激,身体好一些后经常帮他做家务、做早晚饭,给他装好工作日的午餐。在这种老夫老妻般的共处模式下,两个人逐渐熟悉了起来。

宋景行感觉到白露无心再谈爱,于是并没有将自己萌生的感情宣之于口,只是陪伴着她。但她毕竟不可能完全不出门,另外几个人终究找到了她的踪迹。白露不想把宋景行扯进这复杂的情感纠葛里,和宋景行提出搬走。

“我和他们两个是发小,我了解他们的性格。”宋景行说,“......你想和我结婚吗,露露?”

本来白露只是想通过假订婚让其他几个人放弃她,但宋景行对她的尊重和爱护让她察觉了他的心意。白露坦诚地告知他:“对不起,宋警官。你是我遇见的最好的人,但我现在真的没有恋爱或结婚的想法。我不想再把自己全部的人生和感情交付给另外一个人了。”

这些日子,她好好地回望了自己的过去。一步错、步步错。她不应该试图用别人的爱来拯救自己。

宋景行尊重了她的想法。

白露去了英国学习,时不时给他寄一些明信片或是价格不便宜的礼物,也回来拜访过他一两次,宋景行出国申请被批准后也回去看她,两个人维持着联系朋友关系。她读完了书,在那边找了份薪资丰厚的工作,多少有些想要移民不再回来的意思。过了两年,宋景行又去拜访她时才知道她搬到了某个乡村,多数时间居家办公,必要时开上几个小时的车去城市。

她状态好了很多,也成熟了不少。宋景行来访的第二天夜晚,她主动亲吻了他,两个人一同入睡。宋景行心知肚明:他们的关系只会止步于此。

他知道,那几个人也来找过她。她终于从过去走出,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们。

显然,白露已经不会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只能蛰伏在“朋友”的身份下,等待这一份感情被她准许得见天日的那天。可能下一秒手机上就会弹出她的短讯,可能永远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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