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5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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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煦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大殿中。

幽暗的灯火,闪烁在身边。

稀薄的光晕,只照亮了一个小小的球形空间。

光晕的中央,便是赵煦。

赵煦张大双眼,还是只能看见自己,视线之内,再无第二人的踪迹。

只有自己吗?

赵煦,熙宗皇帝唯一的儿子,当今天子,七十年来唯一一位出生在皇宫之内,还活过十岁的皇子。在他还没出生时,便已仆婢环绕,身边三尺之内,从没少于一人。

第一次孤身孑立,赵煦却出奇的没有任何惊讶和胆怯。

这寂静的空间,对赵煦而言,太过熟悉。

换句话说,这跟他的日常没有任何区别。

或者说,这就是他的日常。

周围的柱子,一人抱不过来,数以百计,影影绰绰,宛如密林。

与福宁殿中的宫人们比起来,不同的地方就只是一个会动,一个不会动。

而共同点是都不会说话。

因为那老虔婆不让他们说。

因为掌握宫中兵马的佞幸不让他们说。

因为篡夺天下,把持朝纲的奸臣们不让他们说。

不论是谁,只要跟他赵煦说上一句话,那么第二天——甚至是当天的下午或晚上——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

仰头向上看,两三丈之外,就完全陷入了黑暗。

高耸的庭柱,就这么直直伸向黑暗之中,全然看不清殿顶的模样。

就像那些被带走的人,不知道到了那里,又是什么样的下场。

一切都在黑暗中。

没人敢告诉他,一切只能猜想。

当然他们的结局是不用想的。

只看替换来的那些战战兢兢的新人,就能猜得到了。

如今的福宁殿,毫无人气。

除了自言自语,就只有脚步声陪伴着他。

他用力跺了跺脚。

一片寂静。

完全没有声音。

即使穿得不是木底靴,也不该什么声音都没有。

光着脚,没穿鞋袜。

为什么会光脚?

记得方才是穿着木屐……不对,不是木屐,是……是……

赵煦用力抱住头,愤怒的一声大叫,他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为什么会是光着脚,为什么脚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用力跺着脚,他要确定自己的存在。

撕裂的剧痛传来。

赵煦是存在的。

但不止是他自己,同样存在的还有明晃晃的剑刃,自脚心穿入,从脚背穿出。

三分厚,三指宽,鲜明,锃亮,不见一丝血色。

就是这样的剑刃莫名的出现,刺穿了赵煦的双脚。

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的痛楚,赵煦痛苦的挣扎着,想要摆脱脚上的剑刃。

就像其突然而来,剑刃突然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低头时,脚上伤口已经不见了。

连刺痛也一起不见踪影。

只有黑暗无光的地面,与头顶一样的颜色,仿佛一片虚空。

难道……

难道我已经死了?

一个荒谬绝伦的猜测从心里涌起。

赵煦想要大笑,一片镜子突兀的出现在面前。

赵煦见过巨大得能将整个人都映下来的玻璃镜,只是镜面就价值万金,乌木镜框上数百枚闪烁的宝石,加起来也不如中央的镜面。

赵煦也见过古早的铜镜,远不如现在的玻璃银镜,大小不如,清晰也不如,还得不断的重新研磨,那些存放在库房中,压在箱子底下的铜镜,在赵煦看来,都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但眼前这具只有巴掌大小的铜镜,却把整个人都清晰的印在镜中。

能看见乌青的嘴,能看见惨白的脸,能看见充血到鲜红的眼瞳。

分明是被毒死的样子。

是那碗鱼片粥?还是那只喝了两口的绿豆羹?

不对,赵煦突然在镜子中发现,自己的脖子中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

是被勒死的?还是上吊的?

以前看过的一些在报上刊载的公案小说里,曾说过勒死和上吊的痕迹截然不同。

赵煦出奇的冷静,探手摸索着脖子上的勒痕。

隋炀帝也是被白绫勒死。他耳后的勒痕,应该是跟自己一样都是横着切过颈项,而不是上挑向耳后。

但指尖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右手刚刚接触颈项上的皮肤,视野陡然倒转。

整个世界颠倒了。

在赵煦的眼前,是一具瘦弱的躯体。

那是在镜中常见的身躯。

干瘦如柴的身子上,只有一节脖颈,却没有头颅的痕迹。

一股明悟涌了上来。

是斩首?

不是。

腰部一圈,正向外汩汩淌着鲜血。

不知为什么,赵煦看见自己的上下两截身子越分越远,只有鲜血铺满了地面。

腰斩?

剧痛从身上各处传来。

赵煦忽然间又恢复到一开始的视角,矗立着,能看到手,能看到脚。

只是浑身上下剧痛。

手上,脚上,皆是血肉模糊。但四肢的疼痛,远远赶不上身上的剧烈。

凌迟?

凌迟!

忽然一股力量,驱使着赵煦向前一步步迈开步伐。

每走一步,脚下便留下一滩血,

浑身的血肉都在抽搐。

但只要走起来,这疼痛就在减轻。

赵煦继续走着。

两边旧的柱子被不断抛向身后,前方不断出现新的柱子。

两侧的景物始终不变,仿佛完全没有在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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