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领便当(1 / 2)
孙孺人不是策划好了故意跟徐少君作对的,她只是太担心自己的肚子了。孙孺人本是良家子,平民百姓的孩子,谁家权贵把女儿送到宫里“服役”呢?能被太子看中,她凭的也是运气。她虽有娘家,但这个娘家实在没办法为她在宫中做后盾,所可倚者,唯有腹中骨肉而已。
孙孺人对怀有身孕一事早有所感,女人的身体,自己总比别人清楚,只是有所猜测,却不敢随便声张。在大家都知道了太子妃的威名之后,她对自己的肚子比对太子还小心!东宫纳孺人,本不是什么大事,徐少君觉得委屈,没一个堂堂正正的婚礼,孙孺人还挺羡慕徐少君,至少你是光明正大进来了,我才得一个封赐啊!
孕妇本来就比别人身体弱些,孙孺人确是有孕,一是要担心太子妃可能会对自己不利,二是对徐少君是从外面抬进来而自己只是从里面提拔上来的感慨,次后又想到几个孺人里徐少君出身是最高的,又恐自己被挤到边角旮旯里去。左思右想,她觉得不舒服了。
不行啊!自己没什么,万一这肚子里那一个有问题呢?孙孺人自己先紧张了起来,结果就是搅了徐少君的新婚夜。
殊不知,徐莹是懒得理她们这些侍妾的,相反,她还叮嘱好了,这些人不能在自己的手上出什么岔子。孙孺人告病,徐莹让驻东宫的御医先去诊一回脉,回来报说是有喜。孙孺人还在心中惴惴,怕碍了徐莹的眼,徐莹已经挺高兴地让人去报告太子了。
萧令先到得也及时,见徐莹也在,还笑着向他恭喜,他心里也挺美。放到皇家,庶长子这种生物简直太常见了,真没有什么“必须先生出嫡长子”这样的庭训。萧令先政治水平依然不高,但是政治敏感度还是在逐渐提升,在这个时刻,甭管嫡子庶子了,只要是儿子,都是好事。
喜滋滋地给孙孺人许多东西,徐莹道:“你又开心得发昏了,她有着身子,可有忌讳呢!明儿叫懂事儿的人挑些适合她用的罢。”
萧令先连连称是:“还是你想得周到。”
明明是孙孺人的大事,她除了谢恩,别的什么话也没办法说。
还是徐莹,掐了萧令先一把:“今天是新孺人的好日子,你也别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不要让小娘子受了委屈。”
萧令先被她又给推了出去。
孙孺人确认了怀孕的消息,虽然自己是个妾,不好张扬,那也是自己的大喜事。正如徐少君憧憬着新婚,孙嬬人也憧憬做娘,哪个女人没想过自己怀孕之后被丈夫呵护呢?太子倒好,来看了一眼,他又去陪徐少君去了。孙孺人没徐少君那样大的气性,只是觉得有一丝委屈罢了。
徐莹冷冷地看了萧令先的背影一眼,转身在孙孺人的屋子里坐下了,动动嘴巴指挥:“如今夜里还凉呢,换条厚实的新锦被来。以后孙孺人的饮食也要小心些,再加厚份例罢。”
孙孺人下意识地抱着肚子谢恩。徐莹嘴角一丝冷笑,口中说得正义无比:“今天是徐孺人的好日子,殿下偏又到你这里乱了一通,明天见到徐孺人,你跟她解释解释罢,往后还要一道过日子呢,弄得有了芥蒂就不好了。”
孙孺人心头一惊,怯怯地看了徐莹一眼,额上沁出汗水来:这真是结怨啊!
徐莹拍拍裙摆:“你早些歇着罢,但有不适,一定要尽快报给我,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殿下和我,也盼着这个孩子呢。”
孙孺人又是一阵紧张,再看徐莹已经被众多宫婢给拥簇着回去了。
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乱搞,还tm是合法的!徐莹就算再不拿萧令先当回事儿,她心里也会恼,现在更好了,孩子都搞出来了!徐莹开心死了,开心得想让萧令先去死上一死。唉,这也就是想想罢了,“恨死他了”与“下定决心搞死他”之间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宫婢小心地过来服侍着明显不可能高兴的太子妃卸妆、解发、换上寝衣,一切都是在无声中完成的。只在最后轻声提醒徐莹:“娘子,别着凉了。”
徐莹爬上床,披着个被子,抱膝发呆。
郑琰在确知徐少君将入东宫的时候就过来了,这位与她同龄的女侍中友情提供了徐少君的详细情报:“徐梁庶女,生母不详,也是家里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性情看似柔弱,你可别把她给惹哭了。”
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她爱笑爱哭都随她去了,我只当看戏了。”
郑琰当时的笑容有些诡异:“只怕太子容不得你看戏啊,不哄得她笑了,就是你欺负人了。”
这种神情,这种语气,徐莹非常地不舒服:“还要我供着她不成?”
徐莹歪着头,努力回忆郑琰说的一字一句:“别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用点心吧,有心算无心,不用心的那个人,会吃亏的。你快些生出个儿子来是正经。他那个人,见你‘贤惠’了,必是开心的,也不会不搭理你,是吧?”、“你只是‘还没生’又不是死了,说什么生不出来了?”
深吸一口气,徐莹认真分析着郑琰的话,这应该不是敷衍,这是郑氏对徐少君也不太满意?这样也不错呵。
有心算无心啊,还真是的呢。
儿子……
这一晚徐莹到很晚才睡着。
次日,徐莹与徐少君有了充裕的见面时间。彼时孙孺人、尚孺人、蔡孺人几个孺人亦在,她们是前辈,到得更早,问安得赐座,尚孺人带着几分羡慕又有点儿酸酸地向孙孺人道贺。孙孺人昨天也没睡好,一时担心孩子,一时担心徐少君生气。
等徐少君到了,先拜徐莹,徐莹含笑赐座,又问徐少君:“昨日可还顺利?”
徐少君垂头作羞涩状,心里一片郁闷,尼玛萧令先是“完事提上裤子就走人”啊!新婚呢,他还遵守着国家规定:在宫里,除了大老婆,没人能跟老公一起睡个整夜觉!照顾她新婚,所以昨天萧令先到她那里的,这要不是新婚,她就是天黑一乘步辇抬过去,被睡完了再半夜抬回来的命!这种羞辱让徐少君抓紧了裙角。
偏偏孙孺人还要道个歉:“昨日实在是打扰到徐孺人了,还望恕罪。”她出身不如徐少君自然带了三分怯意。
徐少君有些勉强地笑笑:“阿姐身子要紧,别是我扰到了阿姐才好。”
孙孺人更担心了,连带着尚孺人、蔡孺人看徐少君的眼神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徐莹了勾唇角:“到春天了,人都觉得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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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里会发生什么事情郑琰大概能猜出个一、二、三来,女人争宠呗。说真格的,现在的女人还是挺厚道的,手段没那么阴毒,也没听说过什么三天两头各种下药。当然,告黑状吹枕头风神的肯定少不了。
郑琰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自家的侄子媳妇的个性问题,她现在财源广进,一块玻璃卖上一百贯还有人几十、上百地订,真是让人感叹这京城人就是有钱!钱财不愁了,她开始愁人。
想起李莞娘呛徐少君她就犯愁,徐少君是那么好惹的吗?差一点道行的都不知不觉被她引着走了,李莞娘偏偏还不觉得,这丫头如今是郑家媳妇儿,可不能再这样乱得罪人了。从徐家回来的车上,郑琰就说了李莞娘一回。
不意李莞娘根本不觉得得罪了徐少君有什么不妥:“唉呀,姑母也太高看徐四了,就她?孺人而已。就算太子登基了,她能有什么前程还是难说呢。”就算有前程了,李莞娘也不怕。这时的妹子,敢跟妃子叫板的多得是。
郑琰不得不多跑两趟娘家,做一做侄媳妇们的工作。
泡上一壶茶,上几碟美味的糕饼,几个侄媳妇一起围坐着。室外仍有一点冷,室内关上门,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真是惬意极了。
因郑安国家儿女婚事是在今年,她们几个也少不了去为郑悦添一回妆。于薇戳戳李莞娘:“到时候咱们都去阿悦那里喝喜酒,你是跟我们一道呢,还是回娘家喝去?”
李莞娘有点晕,对啊!郑靖业是按嫁孙女的态度对郑悦的,可郑悦嫁的是她侄子啊!她又是郑家的孙媳妇,这关系乱的,这不坑爹呢吗?
林蓉看着李莞娘的蚊香眼,不禁为她解围:“你就别逗她了,这样的大事,哪有不回娘家的道理?说起来,咱们这些一处玩的人,也都一个一个地出嫁了。”
齐氏与方氏与另外三人没那么熟,有些插不进话的感觉。郑琰自是不会让她们感到生疏,笑问她们:“阿悦与我们家非同一般,视作骨肉亦不为过,你们可准备好了?”
齐氏更干脆些:“郎君已经与我说过了她家里与咱们家的渊源,自然要用心准备的。”
方氏也点头:“我们亦然。”
林蓉笑道:“阿悦人亦好,纵没有这层关系,也该多看顾些的。”
李莞娘大力赞同:“正是正是!比徐家那两个,好上千百倍!”
嘿,她居然自己提出来了。
郑琰嗔道:“你还好意思说呢,纵不喜徐四,也别在给她添妆的时候说那样的话。女子哪个愿意为人妾了?”
李莞娘小声抗议:“姑母也不是很待见她么。”
“待见不待见的是一回事儿,她的心沉,你这样平白得罪一个人,又算怎么一回事呢?好好的日子去刺了她两句,被记恨可怎么是好?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
李莞娘委屈地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嘛!装的可怜相儿!”一开始讨厌是因为徐少君总巴着郑琰,后来越品越不是味儿,越是单细胞的人,对于人、事、物,总有一种近乎野兽的直觉,“她有什么好可怜的?”
郑琰长吁了一口气:“她曾暗示我,忧心婚嫁之事,我并未应承,以致有今日,不知她是不是如愿呢。如果不是,倒是……”尼玛!我这是坑了自己全家啊!要是跟徐梁说一声,早把徐少君给嫁了,哪还轮得到皇帝拿这事儿玩手段?!
方氏小声道:“阿李所言是有不妥之处,如果徐四娘真因此衔恨,错却不在阿李。不同的人遇到同样的事情,结果也是不一样的。如果徐四真是那样的人,也是她自身不正,与我等何干?若其心不正,对她再好,又有何用?若是正直之人,纵处逆进,也当自珍自爱。”
她是正经世家女,虽是小世家,亦是自律得很。这事放到任何一个世家出身的人来看,从理论上说,都要说出她这样的观点来的。每一个人都要为她自己负责,谁都没有那个义务去承担别人的人生。
郑琰怔住,李莞娘却大起知己之感:“阿嫂说的是!”见郑琰没反对,很开心地说起徐少君的细节来,什么巴结郑琰啊,装可怜啊,噼哩啪啦说了一通。
方氏在娘家也是个聪慧的女孩子,这要是不好,方家人也不敢把她远嫁了来。此时认真听着,对李莞娘细细地分析道:“能不开罪于她还是不开罪的好,照阿李这样说来,这是一个心细如尘的人,什么事她都放在心上。这样的人,心胸不会宽广,为人不会大度。又自觉不顺遂,是以有恩未必会记得,有仇却誓不肯忘。一朝得志,越是亲近的人就越要倒霉。”
齐氏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呢,我心中似有所觉,只是不及阿方说得这样明白。”
于薇豪气地一拍桌子:“就算她记恨又怎么样?咱们还缺仇人么?”
郑琰绝倒,捶桌而笑:“正是正是,是我拘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关于徐少君的话题,也就告一段落了。郑琰还是记得郑靖业的告诫,又往东宫跑了几回,有时候能见到徐少君,有时候见不到。徐莹还是稳坐钓鱼台,只是眼睛越来越冷,倒是萧令先,这货还沉浸在妻贤妾美的梦里醒不过来!
这倒是很多男人都有的毛病,总觉得他是天下第一,他的女人就得围着他转,就得和睦相处同心协力伺候他——蠢透了!
郑琰曾私下问过徐莹:“徐孺人而今如何?”
徐莹凉凉地道:“她且翻不起风浪来,”萧令先就算是没有因为徐梁而迁怒到徐少君,他现在也不能围着徐少君的裙子转啊,“圣人对太子盯得紧,又是习政务又是见大臣的,哪容得他有时候泡在女人堆里呢?”
徐莹的笑容很讽刺,她给萧令先又选了两个柔媚多情的宫婢来——萧令先的品味也就是那个样子了——萧令先前朝也忙,后院也忙,手忙脚乱了一通之后,居然是腻在太子妃这里的时候更多。
萧令先这货,就是犯贱!徐莹果断地下了结论,这样的男人让她恶心,但是,郑琰说得没错,她得要个儿子。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倒,不然关爱她的父母家人要何以自处?她只能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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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令先宿于太子妃处,却是有皇帝的功劳在里面的。
皇帝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中心目的还是他萧家能够坐稳江山,他的太子能够顺利登基治理天下。徐少君只是一小步棋,现在从自方面的感触来讲,这棋分明是走败了,可怜皇帝还不知道。他算计的可是一个大衰神,跟郑靖业作对的人,鲜有好下场,阴谋失败神马的算是幸运的了。
既然中心目的是坐稳江山,岂能没有嫡子?皇帝择徐梁女为太子孺人,可不是为了她好生养,本来还要再选其他人的,后来一听说太子后院有人怀孕了,就暂时把这事儿给放下了。一个母亲后台硬的庶长子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皇帝更明白了。所以,皇帝不断暗示太子:“多与太子妃相处相处。”
萧令先得令,也觉得徐莹最近表现很好,他很开心地往徐莹那里凑,努力耕耘,只是直到三月还是没有收获。他也没有气馁,反正已经有了保底的了。越发用心在政事上面,处理一般的事务已经有模有样了。
太子对他闺女好,襄城侯也投桃报李,襄城侯系对太子的命令执行得也够痛快,花花轿子众人抬,又有郑靖业不去为难,一时之间萧令先的政治生活过得很顺利。
有心为难他的人如蒋进贤等,此时也不得暂时偃旗息鼓。老皇帝可不是吃素的,惹火了他,砍头都是轻的,三族一起倒霉都有可能。等吧,咱们有的是耐性,圣人几十年积威不能动,新君呢?啧,皇帝真是下了一步臭棋,这是生生让郑靖业起了芥蒂,一旦郑靖业不保他了,这后果哟~
皇帝心知肚明,却让他妹妹庆林长公主当传声筒给郑靖业:“早知道会立十七郎,我该把阿琰留给十七郎的。如今把徐梁的女儿给他,也是聊胜于无了。”
庆林长公主当场把他给拍了回来:“呸!这样的话以后少说,阿琰已经是脩之的了,传出去像什么话呢?”到底心疼自家老哥哥,她还是委婉地把意思给带到了。郑靖业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不识相,只是让庆林长公主不要再拿郑琰来说事,至于徐梁的事情,他表示他要跟皇帝亲自谈一谈。
皇帝略忐忑。
不是一做了皇帝就能让地球围着你转了的,皇帝的无奈比其他人还要深很多。就拿眼前来说吧,他儿子本事不够,他得提前为儿子想到了。但是!如果郑靖业不肯配合,他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干掉郑靖业?开什么玩笑啊?郑靖业完蛋了,谁为十七郎顶着世家的压力?光凭襄城侯那难度未免有点大,双方拉锯,会坏了正事。襄城侯一个顶不住,十七郎的君位能不能保住还是一个大问题,到时候天家骨肉相残,江山姓不姓萧还不一定。
皇帝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对郑靖业说,或者想,如果撕破了脸,就把徐梁给牺牲掉好了,反正徐梁对郑靖业也不够虔诚。最苦逼的是,他不能跟十七郎这个熊孩子说郑靖业的坏话,这熊孩子没那么深的城府,跟郑靖业作对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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