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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或如酒缸或如木桶高低粗细不一的酒坛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似从大地生长出来,带着黑黄的泥土,甚至有酒坛上长着野草野花,稍微干净点的坛上也布满青苔。

浓重的酒香混合在空气中,像缠人的精怪裹住越恒的鼻子,那酒香或冷冽或醇厚,或清淡或热烈,交杂缠斗,直扑越恒。

只是闻着这味道,越恒已然醉了。

他双手颤抖,抓着抹布,热泪盈眶。

不是吧

浪费可耻啊!

第5章 不动产

座座酒林高耸入云,遮天蔽日。日光倾斜,酒坛落下的阴影遮住越恒小小的影子。

老药童靠在门前,看着缩成一团的越恒,挑起一边眉毛,不能耐了?

不知从哪块旧衣服剪下的布条做的抹布盖着越恒黯然的眼,他有气无力道:你们欺负小孩。

他伸出手,抓抓空气,我这么小,什么时候能擦干净这些酒坛!

而且老酒鬼今天早上还给我抓了鸡,说留着下蛋给我吃!一回头你们就给我关这来了!越恒越说越生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气愤的揪下脑壳上的抹布扔在地上。

老药童立马把门关上。

门是用一条条粗木棍制成,犹如监牢里的关押犯人的牢门虽然越恒感觉自己现在跟犯人没两样。

老药童站在门的缝隙处,慢条斯理抓着锁链扣上锁,还拎起越恒脑袋大的锁头给他看。

越恒气的头上冒气,指着老药童道:太过分了!

骗子!

师父都不喊了?看来是真气着了。老酒鬼的声音从空中落下。

越恒斜着眼睛往上看,老酒鬼坐在面前酒柱的最高处,背着光,手里拿着酒葫芦,怡然惬意的饮酒,不知看了越恒多久。

哼。越恒解下小包袱,拿起包袱里的野果咬了口,含糊道,不干了,吃完这个果子我就绝食!

墙上传来哄笑声,越恒抬头,见高大的墙上不知何时坐了一圈人。

越恒举着野果,当着他们的面恶狠狠咬下。

墙上众人笑得更欢,还有人又往下扔果子。越恒一脚踢开。

气性怪大,师父骗你啥了?老酒鬼从酒坛边搓了个泥团丢在越恒脑袋上。

哎哟。越恒捂着脑袋,差点磕到牙,他两条小腿摆成人字,头也不抬,郁闷道:他说我要是擦不干净这些酒坛,就给我关这不让我出去!

他手指指向站在门外的老游医。

我这么小,又娇弱,孤零零关在这种鬼地方,没饭吃没水喝,风呼呼吹我,太阳嗷嗷晒我,病了怎么办!越恒越说越难过,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哟,这么严重呢!老酒鬼一副才发现的样子。

越恒一听,蹦起来,心里燃起希望的火焰,对啊,可严重了,你不是就我这么一个徒弟吗?你不心疼你徒弟!

老酒鬼心中好笑,看着他人小鬼大跟自己讲道理,关键还讲得头头是道,心里升起顿时骄傲。他徒弟就是不一般!

但是嘴上毫不放松,你还娇弱呢,你一顿能吃两馍馍。

哟,这么能吃呢?

怪不得我今日瞧着肚子圆了些。墙上众人窃窃私语。

越恒耳朵一红,悄咪咪吸气,吞吞吐吐道:我,我长个子呢他话音一转,难道你是觉得我吃得多就把我扔这里来?

越恒红了眼眶,嫌我吃得多别捡我回来啊,是你非要收我当徒弟的,又不是我求你。

越恒的话越说越可怜,墙上众人越听月不是滋味,纷纷道:对啊,是老酒鬼把娃儿捡回去当徒弟的,瞧把孩子委屈的。

就是就是,我都说了,老酒鬼哪里懂得带娃。

墙上众人叽里咕噜,听得越恒不住点头,举起手指对着酒林上的老酒鬼指指点点。

墙上众人:指指点点。

行了,有你们事了?老酒鬼一声轻呵,墙上众人顿时消音,闭上嘴巴。

怎么停了?越恒还没说过瘾,酒林上老酒鬼站起来,痛饮一口酒,哈了声,隔空点点地上的越恒。

小东西,下次再敢不叫师父,老夫给你好看。他背过身,足下一点,跳到后面酒林上,对着越恒招手,你以为八十一座酒林多小?与我来。

嗯?越恒一听事情有转机,连忙诶了声,就要去追老酒鬼,刚跑了两步,他一个u字回头,捡起刚刚踢走的野果吹吹放进兜兜里,拽起地上包袱甩在背上追着老酒鬼而去。

墙上,诸人哈哈大笑。老游医,您可把娃娃吓着了。墙上花容月貌的女子对着门边人嫣然一笑,没瞧见自己袖中白光一闪,有什么东西顺着墙滚进酒池中。

墙上老游医背着手,眸色淡淡,怎么,就许老酒鬼抢我养的鸡,不许我吓吓他徒弟?

嗨呀,你们呀散了散了,晚上来给娃送好吃的。

***

师父,你慢点,等等我!

越恒抓着包袱,艰难地从两个酒缸间爬出来,一抬头,老酒鬼已变成远方一黑点。

老酒鬼站在酒柱上,打了个哈欠,晃晃酒葫芦。

越恒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眼前的酒林真的如同一片深林,每一根酒柱宛若林中巨树。他人小腿短,从巨树的缝隙中穿行,等到他即将失去耐心时,正好从酒柱的阴影中跨过

一片青翠。

高大的树木依着崖,向着太阳奋力生长,粗壮的树枝间,透着木香的树屋门户大开,仿佛正欢迎主人。

越恒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围。

咯咯哒、咯咯哒。熟悉的叫声从半空中传来,越恒抬头,见树的顶头,应是崖顶的地方,露出一只鸡头。

这里是一个猜测在越恒脑海形成。

老酒鬼蹲在崖顶,俯视越恒,道:山腰后有这一处山涧,平坦宽阔,直通山脚。涧里这棵树也不知长了多久,比院里的白玉兰还粗。村里有个叫老工匠的,手巧不爱说话,他给你盖了树屋,以后你就住在这。

耶!谢谢师父!谢谢老工匠!猜测成真,越恒原本的怒气一扫而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道:我还以为师父真的要把我关在这里面让我擦酒缸不给出来呢!

老酒鬼倒倒空空如也的酒壶,疑惑道:让你住在这,自然是离酒林近些,想什么时候擦酒缸就什么时候擦酒缸,擦累了爬屋睡,睡醒了继续擦,节省时间。

越恒:

别浪费时间,你要是给我擦个十年八年,我就敢给你锁里面一辈子。老酒鬼眯起眼,气势颇为唬人。

越恒刚升起来的小脾气如遇到水的火星哧一声熄灭,他放下小包袱,看着里面花花绿绿的帕子,面色惨淡,嘴里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老姐姐们送他这么多帕子!

阴谋!

全都是阴谋!

越恒跪在地上,捡起三根木棍。

老酒鬼瞟了一眼,问:做什么?

越恒头也不抬,将木棍插进土里,双手合十拜拜,我拜雨神。

老酒鬼嗤笑一声。

雨神?咱这地方四季如春,常年少雨,你有时间拜什么雨神,还不如拜拜你师父我。

越恒张开一只眼,黑漆漆的眼里映着老酒鬼白花花的头发,他疑惑道:拜师父又如何,还不是得擦酒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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