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相逢(2 / 2)
船下一阵尖锐的兵器交接声迭起,她仿佛看见穆子祥已挣脱束缚,再次挥舞起长剑,如烈火燃烧的白莲,站在极致的风口,携着飞蛾扑火的绝然,身下是倒成一片的尸体和染红的江水,小小的舱船似负荷不了这许许多多沉重的生命,孤助地摇摇欲坠……
四周的江水清澈透明,她甚至能看得见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水面折射出的倒影。放松了四肢,随着涌动的水流缓缓下坠,如同一个人陷入了童话的世界里,不见了喧嚣和浮华,却也混淆了真实和虚幻,只有寂寂流淌的水声在对着她浅吟低唱。
在那最深的地方,一个不大的缺口豁然洞开。几颗晶莹璀璨的泡沫正从洞口裸露出来,朝着她落下的方向,蜿蜒而来。她仿佛看见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消逝,直到与那些神奇的泡沫融在一起……一下子觉得很悲伤。
恍惚间,猛地惊醒,却是淡淡的草药味道在空气里弥漫,茜色的幔帐,花梨木的书案,还有散落在桌面上几张微皱的宣纸。
骆玉华挣扎着睁开了眼,定定地看了过去——他的辫发有些散乱,仿佛被风吹过却没来得及打理,一向洁整的马褂上,也残留着浅浅的酒渍。只是一对漆黑如墨的眸珠,依旧在日光下骄傲的闪烁着,霸道而有力,几乎是毫无道理的照进她无助的心里。
可皱一皱眉,眼底偏偏却干涩如烈日下的土地。
眼前一晃,原来是他冰凉的手指抚上了她的面庞。透过指尖的缝隙,她看见一丝嘲讽的微笑挥洒在他的脸上。心底徒然闯入一种哽咽难言的情绪。
“我怎么会在这里?”左手抬高了揉了揉眼睛,又望了面前的人一眼,她确信,这人果真是穆子墨。
脑子微微有些发昏,她甩了甩头,开始艰难地回忆昏睡前的事情。
“再乱动小心你的腿!”黑眸中冷不防升起些不悦,穆子墨双手背在身后,语气有些不稳。
这女人整整昏迷了三日,胳膊腿上都是伤痕,真不知怎么会让自己搞成这么狼狈!
小心地抿了抿唇,骆玉华乖顺地点了点头,不敢乱动。
“怎么?这才很令你失望吧,那穆子祥竟没有保护好你?”步子渐渐逼近过来,穆子墨冷嘲热讽地瞪着她。
这一次若不是他一直派人暗中跟踪她,只怕当日也必不能及时救上她来!
胸中微微溢出些酸意,骆玉华深呼出口气,没有回答他。
有时候,她实在不懂,难道使她难过伤心他就能很开心,很有成就感吗?
“我儿子呢?”良久后,她耐不住心里的着急,还是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既然她是被他所救,那么他定当知道锐儿他们的下落。
脑中慢慢浮现出那日的厮杀场景,她着实是很担心寒子翔究竟有没有将锐儿保护好!
“这话恐怕应该是本王问你吧?”浑身突然间充斥出一股强烈的寒意,穆子墨皱紧了眉毛,目光十分不甘道:“骆莹莹,你可知这锐儿落在别人手上会是怎样的下场?平日里见你视本王的儿子如命,可是在危急时刻你却将他轻易给了一个最不该给的人!”眼中的冷气越来越重,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深深地刻进了她心中。
果然,面色猛地一变,顿时她原本苍白的脸连最后一丝血色也失去了。
是啊,她的确不该那么轻易相信穆子祥的!如今这孩子不正是他威胁穆子墨的筹码?
心中越想越不对,她慌忙支撑起身子,惊恐地望着穆子墨道:“他是不是威胁了你什么?穆子墨。”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穆子祥那张脸,心急如焚。
“这你倒放心了,再他没有胜算交换到更多的东西之前,他不敢动锐儿半分。只不过,骆莹莹,本王不会再容忍你毁了他,更不会让他认别人作父!”目光阴冷地投掷到她脸上,没由使她一阵激灵。
心底徒然闯入一丝淡淡的惆怅,不能归去,那只好在这无可逃避的世界里继续她的经历。只是她的心,或许是在冰水里泡得太久,已经麻木的失去了面对和伪装的勇气。
“认别人作父?”声音忽然间哽咽起来,她强咬住下唇,将涌上喉咙间的酸水重重咽下:“穆子墨,你有什么资格来说这句话?你扪心自问,锐儿出世以来你可曾好好看过他一眼?就连名字也不屑给取一个,更别提家家诞儿都有的满月酒宴?”说到这里,她猛地一吸鼻子,目光含满了泪水道:“敢问:在你心中,你有一日把他当过是你穆子墨的儿子吗?不,你错了,他是欧阳锐,永远是我骆莹莹的儿子!”
心中长久以来积压的苦楚顷刻间全部迸发了出来,泪水汩汩而出……
她的儿子,从出世起就生生比别人矮一截,如今,这个明明未曾将他放在眼里的名义上的爹竟来追究她的责任?
此时,案上的白玉麒麟香炉里,袅袅的升起龙涎香,沾上一星半点,很久都不去。
他背在身后的手蓦地一抖,好像瞬间被她细微的声音灼伤了,张开的手指不断地抖动着,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仿佛沉闷的雷声:“骆莹莹,这些话你也说得出口?”
语毕,面色极其伤感而悲痛地对向她,深邃的眼中仿佛氤氲了万般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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