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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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愿意聊聊你的脸吗?”温挽试探着问了这么一句。

元晦身形僵了一下,笑容倏然变淡直至消失不见,“你……怕吗?”他垂着眼睛低声问,长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温挽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问自己怕不怕,一时间她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提起脚,慢慢走到他身旁蹲下,抬头望着他说:“我不怕呀,将军百战死,这是你的勋章不是吗?我喜欢的。”

元晦没有看她,轻轻摇头道:“不是,不是战场上留下的,而是……”他深吸一口气,“而是大梁的人,我当时受重伤时睡时醒,他们划烂我脸的时候我刚好醒着,可惜眼睛被蒙,只隐约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声。”

温挽攀缚在他膝盖上的手蓦然收紧,是清醒着被伤到的吗?那得有多疼。

“是谁?你查出来了么?”她语气森森地问。

元晦终于扭头看向她,说:“没有。”

“我要查,查到以后我要十倍百倍奉还!”

元晦抚上她微红的眼,语气轻柔地问她:“你在心疼我吗?”问完这句话,他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很开心。

温挽也跟着笑了,她的容王不过是刚过二十的少年,他该多笑笑的。

“我帮你治,好不好?”她轻声问。

元晦笑着摇头,解释说:“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大梁不允许一个毁容的人坐上皇位,它得帮我保命。”

“我们治好它,然后我日日帮你做假的疤。”既然他介意这疤,那我一定要帮他去掉,温挽想。

“日日啊,”元晦在心里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字,他觉得自己被蛊惑了,日日的意思不就是她往后会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不会分开。想到这里,他连复仇都暂且忘了,被这口头的甜头一诱惑,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那我准备准备,这几日就上门给你诊治,”温挽语气轻快地说,“现在,王爷先给我做个清蒸鱼当诊金吧。”

“好。”

厨房里有温母专门给她备下的鲈鱼,刺少无腥,肉白肥美,是温挽最喜欢吃的鱼。小时候温母刮鱼鳞的时候,温挽喜欢守在旁边看,唰唰的声音一响她就开始流口水。

如今为她刮鱼鳞的人换成了容王,他手中的刀从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刀畏生变成了不足一寸的刮鳞小刀。

心动啊。

一片鱼鳞跳出来粘在了元晦手臂上,温挽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递给他说:“王爷擦擦吧。”

**********

窗外夜色深沉,元晦皱紧的眉头在睡梦中也没松开。

这回梦里的无定河畔不再有濒死的哀嚎,而是一片死寂;元晦也再没有无力地挥舞长刀,而是站在没过脚踝的腥臭发黑的血水里,盯着脚边烂得只剩下半张脸的头颅;头颅的躯体在不远处扔着,与一堆手手脚脚混在一起。

天是昏暗的,啄食腐肉的秃鹫无声盘旋,元晦赶走一只又来一只……渐渐的,元晦累了,累得瘫坐在地,大声喘息。

他醒来,粗喘的声音在灰暗空荡的房间里回响,鼻端仿佛还充斥着尸体腐烂的腥臭,熏得他几欲干呕。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自己还在噩梦里没有醒来。

元晦伸手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方帕子放在鼻端细嗅,帕子上清苦的香气瞬间将梦里溢出来的阴冷鬼魅涤荡干净,这是那四万玉凉铁骑葬身关北后他渡过的第一个还算平和的夜。

剩下的小半个夜元晦不愿再睡,起身燃灯,拖过桌子上的宣纸,用狼毫笔舔满墨水,提笔写下“入骨”二字,落款赫然是既白两个大字。

自那日后,两人迟迟没有见面。

为着春祭一事,元晦两次被叫进大理寺问话,两回都是在顾是非那里吃了几杯茶就回来了。因着查不到黑衣人的踪迹,祭台倒塌也一并算在黑衣人头上,整个行刺如春雨入江一般无踪无迹。至于元晦的挺身而出,则被仁敬帝以一句“还有个做大哥的样子”一笔带过。

一晃春光更盛,温府的西府海棠已经开得花团锦簇。

温母拿了把小剪刀在院子里修剪枝条,温挽搬了把摇椅半躺着晒太阳,对面书房的窗户开着,温不韫背着小手在给温父背书。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莫……”

温挽闭着眼睛,闲闲接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挽挽!”温父声音有些严厉。

温不韫偷偷觑了他一眼,继续背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温挽把脑袋转向书房,朝父亲讨好一笑,再不敢接话了。

“你呀,就是闲的。”温母揪起一朵快开败的海棠花,利落剪下,“大婚在即,也不说做点女红,成天跑来跑去的瞎玩。”

“哪里就大婚在即了嘛,”温挽瞥了眼倚着廊柱发呆的凌霜,说,“容王殿下怕是把提亲这件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凌霜回神,想了想说:“提亲用的白头雁还没备好,王爷没忘。”

温挽笑笑说:“你们王爷做事可真够慢的。”

温母嗔她一眼,糟心地吐槽道:“你就这么恨嫁?”

这话一出,书房的两人也抬眼看了过来。

温挽赶紧起身,解释道:“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王爷掏了半个王府做聘礼,准备时间自然要久一些的。”凌霜没管温母说什么,自顾给温挽解释说。

“哇,半个王府!”温不韫转身趴在窗户上,隔着窗户眼巴巴地望着凌霜,求证道,“凌霜姐姐,王爷真的要拿半个王府来提亲呀。”

温父把书拍在桌上,冷哼了一声说:“他容王府连宫里惯常的份例都没有,更别说田地铺子,穷得连下人都养不起几个,他能拿出什么值钱的来。”

“有的,”凌霜倔强辩解道,却又不细说。

“有什么有。”温父怼她。

温挽不敢说前阵子她才刚差人把从钱邕那里诓来的六十万两银子分了一半送去王府,怕温父更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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