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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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那么多卦后,你应了然于心。

了然于心什么?我是个神算子这件事吗?

不是,是你亲自摇的卦多半不准。

顾念着师徒情分,谢容皎很客气地把十有八九换成了多半。

百人评选的结果已然出来。

劝酒樽前又一轮,惘然不信已旧游。月小青衫共寒暑,花吹冠发换春秋。绿鬓朱颜曾宿处,皱面苍头属客流。崔护对着诗文原稿念到一半,十分不给面子,强作抒情,拿数十年后的皱面苍头来伤感,虚得很了,谁知道你数十年活没活着?是修行有成容貌不变还是老得掉光牙。

与崔护交好的一位先生打圆场:听口吻是个将毕业的学子写的,眼下毕业在即,倒也应景。

院长忍笑:来来来,崔老看看这篇换个心情。

马蹄疾踏花如雨,醉里扬鞭犹不足。今我飘零似旧花,春风何故扬满路?不看还好,一看崔护更来气,吹胡子瞪眼:

什么矫揉造作,强作伤感。立意择词意象乱七八槽,他们是专程选出来气我的吗?

院长刚尴尬附和说完:是是是,一届不如一届。

便听那位与崔护交好的先生笑道:他们这个年纪,哪有值得愁的事情?是愁中意的娘子郎君没理会他们拳拳情意,愁功课太多先生死板不变通,不知期末要挂几科,亦或是愁好吃的食肆排队太多?得怪你啊,题目没起好。

崔护哼了一声,似颇有不忿之意。

零散在各处的学子也搞不明白。

有人问一位青年,语气谦恭:依沈师兄高见,崔先生怎会起这样一个题目?可不符崔先生风格啊。

论愁一题不像是少年得意,剑道高绝,狂处敢呼来明月问经年的崔护手笔,反像是北周朝廷里郁郁不得志的老儒所喜。

不择书院的学生,个个性情高傲,谁也不服谁。

但如他们敬佩崔护一样,他们皆认为被称作沈师兄的青年的话,无论对错,当得上高见两字。

沈溪温言笑道,我亦不知。不过人生大抵是先知愁,后知乐吧。

学子赞叹不已,趁着崔护点评的空隙,掀起一场愁乐之争。

台上崔护念到沈溪诗作,眉头平了几许。

那副字笔墨淋漓,撇捺转折间如出鞘利剑,剑尖直指,剑气森森,其余则如剑在鞘中,藏锋不发,唯有剑意圆融于鞘外。收放合宜,像是部剑谱,想来写字人在剑道上造诣不浅。

既有暖裘免冻馁,何故见君难眉开?

暮春晚秋多寂寂,蹉跎花月又一回。

直待洛城尽花开,春风马蹄应得意?

难与佳人执手看,马蹄声声催游子。

不如无风无月夜,暂借明烛乐夜游?

君不知人生愁千斗。

千斗万斛最无关,伤春悲秋离别绪。

阴晴圆缺万年同,大江古今流。

未伤此身如蜉蝣,回首山河多迟暮。

珠玑辞笔曾锦绣,高楼吴钩少年谋。

怎堪满腹牢骚语,愤世一白头?

银汉长悬日长留,此生不休愁不休。

谢容皎见了心中一动,在春风里想起与沈溪交手时的春风剑来。

世间为人,总要先知苦,后知乐。

世上练剑,总要先知收,后知放。

沈溪大概如是。

他好友赞叹道:以问答形式,由浅至深,上半首不过写伤春悲秋离别绪,只是寻常。下半首却包容古今,写尽愁滋味。不愧是沈溪,好大气魄。

崔护嗤了一声:矮子中拔高个。

万余学子,沈溪最得院长青眼,列入门墙被其亲自教导,院长不免要为爱徒说两句公道话:阿溪他主修剑,诗之一道不过爱好,入不得崔老法眼。

毫无疑问,沈溪这篇夺魁。

崔护板着一张脸宣布结果,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子羞愧不已,一个个似鹌鹑低下头去,万余人的规模,场面异常壮观。

不知道的怕要陶醉于他们对师长的敬爱当中。

谢容皎这些天不好过。

没魔修消息的日子已是难熬,更令人绝望的是书院先生。

指望江景行写作业是不可能的。

谢容皎好歹残存着一两分世家重礼的影子,提起笔把江景行该写的作业全填满了。

十分的尊师重道。

先生深受感动,为表心意,每次见到两份一模一样的作业必要把谢容皎喊过去训一顿。

江景行也深受感动,为表心意,挽起袖子提起笔抄起他这辈子都没写过的作业。

但是挨训的还是谢容皎。

江景行欲为其背锅时,先生通常一声冷笑你?

接着痛心疾首你看看你自己像是愿意抄作业的样子吗?

可见先生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洞彻江景行那张青葱年少外皮下的腐朽内在。

学舍中有专供先生休息的燕居处,谢容皎站在教修行与积累灵力的先生面前,内心平静无波。

当他打算用嗯啊哦万能三字诀敷衍过去,听到先生恨铁不成钢:

你看看别人的修行札记,感悟心得!最敷衍的也给我仔仔细细写了灵力流到那条经脉,有滞涩之感,灵力按哪个线路运转,事倍功半。你呢?你写的是什么?

他翻翻拣拣出一本册子一甩,手指使劲戳着因寥寥几个字显得稀疏得可怜的页面: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修行中累积灵力是最艰深晦涩的水磨功法,倘若一个不慎灵力走串了经脉,或者运转的灵力这里多点那里少点分配不均皆是很要命的事情。

轻则请假两天卧床休养,重则走火入魔从此全瘫修为全废。

明师可贵之处,未尝不是因为他们能以过来人的角度,为学生提供最适合他们的修行之法。

因此这修行札记,最顽劣的学生也不敢随便乱写,糊弄了事。

先生怒道:若修行者人人像你这样,我九州早该被北荒踏平了,我坟头草怕是都收割过两轮。

九州该不该被北荒踏平不知道,书院先生神鬼不忌是真的。

谢容皎茫然无辜:可没什么能写的啊?不就是打坐调息,灵力运转一个大周天,修为增长水到渠成?

先生对谢容皎的印象其实不是很深,毕竟在一个班的刺头学生里,他算是令人省心的。

至少不爱说话。

他闻言重新把谢容皎从头打量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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