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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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参与此案的,无一不是死在八极剑下,他们的宗门家族摄于圣人威势,恨不得直接把他们洗干净脖子送到江景行面前。

多潇洒,多风光,多意气。

江景行十八年后恍然,他是在气。

他为什么不能生气?

先等等,阿辞。江景行拉住欲起身往外走的谢容皎,牛头不对马嘴,我当时杀完周帝后,挺想连他妻子儿子一起干掉的,直到今天,我还是看姬煌活着的样子不顺眼。

这回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换成谢容皎。

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一向不喜欢杀全家,诛九族,株连灭门那一套。

但是怀帝先杀江家满门在先,江景行只杀怀帝一人。

这样算来

是挺不痛快的。

好在江景行没指望他接话,一个人自顾自说下去:我当时剑都提好了,犹豫着先杀他妻子还是先杀他儿子,人果然不能犹豫,一犹豫我两个都不想杀了。

他笑了一声,说不清笑里是解脱多些还是自娱多些:我最恨那王八皇帝的有两点,一是无故捏造江家通敌,甚至不惜与西荒勾结为伍;二是祸及家人,甚至九族都被牵累了个全,我觉得他两点做得何止不对?简直大错特错到令人反胃。

谢容皎忽地有了笑模样。

他眼底唇边的笑意像是搅动满江潋滟秋水波纹里倒映着的繁星漫天,美不胜收。

江景行没错,自己也没错。

他当然高兴。

江景行也高兴起来。

他不是第一天以为过去那些真是一堆儿破事,谁沾谁麻烦,也不是第一天懂珍惜眼前人这个道理。

可他这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过去的那些破事,是比不上阿辞一根头发丝重要了。

要是他爹在九泉之下说他数典忘祖。

那就两根头发丝吧。

笑意在他眼里一转,转成阳光融融,照彻三春山水:我真去杀他妻子,动手灭绝他那一系,是易如反掌之事,不考虑北荒的话,灭杀整个周室未尝不可行。假如我当真如此做,我与那王八皇帝有什么区别?

他眉目间的桀骜棱角分明:我坚持了那么多年的道理,它是对的,它没错,那我凭什么为了一个死得透透的王八皇帝放弃他们?他算老几,配得上我这样做?配得上这世间最高的礼遇?

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他当年只是在两个选择里选了对的那个。

姬煌本来应该活下去。

他自己没有故意害死人之前,没人能剥夺他的生命。

圣人不能,和他父亲的血海深仇也不能。

只是该看不顺眼的还得继续看。

最后都化作江景行一声感慨:做好人真难。千辛万苦花了老大劲修到没人没世俗礼法能约束你的地步,反被自己拘束着,做什么都不得劲,人家未必还领你的意。不说坏人,做个不好不坏的人就痛快多啦,看谁不顺眼打谁,人家得罪一点你直接灭人全家,不做太出格的走哪都会被恭恭敬敬供神似供着,活像待自己祖宗。

不会。

谢容皎再强调一遍:不会,这种人不会是我凤陵谢家,至少不会是我的贵客,恶客还差不多。

我明白。江景行顺手拍了拍他的头,像我这种相貌学识气度修为均是上上等,直如美玉无瑕般完美无缺的人,才能被阿辞看得入眼,当的得阿辞门上贵客。

谢容皎早早练就一身把姓江的某些言语当作过耳清风,听过算数的本事:

做好人本是件对的事,做对的事,哪有不痛快憋闷的道理?做对的事本事,就足以让人开怀。做对的事拿不好不坏的结果,做恶的事拿好的结果,我选前者。可以不做好人,但绝不能做不好的人。

真是没吃过苦,没见过民生百态,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

江景行是吃过苦,见过民生百态,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

他这个年龄再自称少年好像有点没脸没皮。

所以他大笑,痛快到几乎要笑出眼泪:好,太好了!老天待我不薄!

他有明月,浩然剑有传人,谢家有不堕风骨。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第30章 北狩(八)

落入谢容皎眼里, 大概就是江景行人疯了一回。

他决定不去多谈这个刺激江景行,东荒这次对周室的出手很是古怪,师父你既不打算留部首的性命,我想知会阿姐一声。

谢容华用兵一道上何等的天纵奇才鬼神莫测?归元军的精锐更不是东荒各怀鬼胎的十二部能相提并论的。

说一千道一万, 有战力在天人境中也实属上游的部首镇守东荒,谢容华没法有真正横扫北狄的一天, 如今这种有输有赢, 让东荒忌惮不敢陈兵上前的局面已是很好。

亏得她是谢容华。

正因为她是谢容华,她不满足当今局面, 有朝一日,誓要自己宝驹的马蹄踏过东荒王帐。

江景行眉目一扬:我倒要看看,这次谢初一还敢不敢给我脸色看。

谢容皎自然有联络上谢容华的方法。

是借嫡脉里的凤凰真血得以发挥的巧思, 点燃专用的通讯线香后, 对旁人来说几近悄无声息, 非是大修行者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对谢家嫡脉来说, 却能把燃放烟花之人的方位感应得一清二楚。

齐王有大乘修为,多少能感觉得到传讯线香,那先前的隐瞒身份说不得功亏一篑, 反让麻烦找上门来。谢容皎眸光一闪, 冰雪面容上罕见现出几分少年神气:

所以师父,不如我们与他们分道而行?我观方兄心中也是更愿意分开走的, 他不是善于委以虚蛇之人, 与齐王一番客套下来, 周身剑气都涨了不少。

江景行哑然。

忽然间齐王、姬煌、周室其他人颇为可憎招人嫌的面目在他心里淡为空白一片,随后化作飞烟,便有余下的灰烬落下来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唯独眼前少年的眉目愈加鲜明。

好看是真好看。

眉固然如远山悠扬青翠,眼固然也如秋水明澈干净,可眉眼间流转的骄傲熠熠生辉,是美如远山和秋水也没有的光芒神采。

说秋水为神玉为骨也太委屈了。

少年自有神采灼灼,傲骨铮铮。

江景行一直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这种好说话对着谢容皎时迅速改头换面一番,变成了没底线,好,我去和方临壑说。

管他什么周室。

东荒这次人手折损得厉害,得知九州北狩的队伍中有厉害人物,不会轻易出第二次手,否则狄王和十二部面和心不和归面和心不和,白白给江景行送人头怕也心疼得不行。

既然死不了,对得起剑门弟子能救则救的誓言,齐王姬煌爱怎么想怎么想。

谢容皎弯起了眼睛和唇角,笑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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