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 第76节(2 / 2)
阮慈一怔,伸手去掏乾坤囊,道,“你要做什么……啊,你在无垢宗一口气动用了两样法宝,难道?”
阮容竖起手指,示意她小声些,道,“这是我在南株洲所得机缘之一,只要灵玉足够,动用多少次都消耗不了我自身法力,只是损耗要比从玉池灌入法力多上五成,这一钟一磬,像是无垢宗那样小试牛刀,也要三万灵玉,全力驱动一次,要花掉十万灵玉。”
也就是说,阮容在无垢宗眼也不眨就花了六万灵玉……
阮慈咽了一下,“你,你出门时带了多少在身上?”
阮容道,“恩师赐我四十万灵玉,够我全力动用四次,我上次花了五万多,此刻还能凑个十万,至于你——”
阮慈伸手去灵兽袋里抓王盼盼,“我至少也能给你十万……盼盼,是么!”
王盼盼浑身毛都炸开了,和阮慈对瞪了许久,不情不愿吐出一个乾坤囊,里头居然有十五万灵玉,阮慈又将自己的五万储蓄搭上。阮容全都收起,一副漫不经意的样子,阮慈有些失魂落魄,回到屋内,想了半日,又去寻齐月婴,问道,“月娘,你今日可还往门内发信么?”
齐月婴正将玉简搭在额头,往里灌入灵力,见她来了,忙放下道,“正是写着,师叔可有什么要让我带的?”
阮慈将玉简掏出激发,对着玉简大声喊道,“师父,你真的好穷啊!”
她将玉简递给齐月婴,“喏——就是这个了。”
齐月婴注视阮慈良久,似想劝谏,却又不敢,手指轻颤,收下玉简,低声道,“我,我这就替师叔特发一枚法剑,把玉简寄回……”竟是不敢将两人的玉简放在同一柄法剑中发出。
似这般噱浪取笑,也不过是小小插曲,法香已起,自然激起议论纷纷,码头上亦聚了不少看客,对上清法舟指指点点,太微门对上清弟子的应招,亦是泰然处之,种十六并未登门挑衅,只有那鬼脸少女,时而来到舟头,好奇地望着隔邻的上清法舟,似乎是想要招引上清弟子出来,和她斗一斗鬼脸。
香火通天,气势何等煊赫,但这水晶般的天地却是始终冷清,难免惹来议论。到了第五天上,已有人引为笑谈,又被视为是上清气势衰弱的征兆——纵然此处乃是绝境,但上清弟子,竟被逼到燃香求助,已是弱人一头,竟又还无人前来,更是削了上清门颜面。
上清门众人无不是老成修士,便是阮慈这般冲动任性的小弟子,也不在乎人言,众人在舟中打坐调息,很快便渡过十日,这一日旭日升时,太微法舟已是飞至中天,往那晶壁行去,一名羽衣少年立在舟头,声音滚滚而出,对上清法舟笑道,“看来真没人能和我放对了,堂堂擎天三柱,丢人不丢人?也罢,我便在寒雨泽等着你们几个,说好了不见不散!上清弟子,可别连赴约的勇气都没有!”
他面上犹带青涩,仿佛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神态张狂得意,偏偏长相却又十分可爱,令人难以生出厌恶。此时大肆喧哗,原本热闹繁华的浮云码头,一时间竟无人说话,全都仰头看来,露出仰慕神往等钦服之色。种十六放下狠话,亦是心满意足,转身双手环胸,叫道,“太微弟子,随我入泽!”
正要往前飞去,突地神色一变,仰首望向天边,只见法香光柱,原本稳定的光芒突地荡漾了起来,光晕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仿佛有修士灵力正与其不断呼应增强。码头众人也不禁跟着望去,大呼道,“上清弟子来了!”
“上清高修已到!”
“是谁,是谁敢和太微种十六做对!”
这上清修士显然是自极远处赶来,此时方才飞入十万里内,与传令香呼应,金丹修士飞过十万里,少说也要数个时辰,种十六也有许多时间飞入寒雨泽,但他面上很快现出兴奋之色,伸足一跺,那飞舟缓缓调头,转向那人来处,便是阮慈众人,也走上舟头甲板,眺望气机牵引之处。阮慈低声道,“这么快,难道来的人是元婴修士?”
齐月婴微微摇头,低声道,“传令香里说了,只需要金丹大圆满修士,但这遁速……这遁速……”
这气机来势竟是极快,仿佛潮水一般,层层叠浪,越来越快,已是远超普通金丹遁速,码头众人已是骇然高呼起来,更有人以为是元婴修士到此,当即激发愿力路引,飞离码头逃走,种十六在舟头矗立,面色也渐渐转为凝重,双手结印,激发太微法舟禁制。
不过是一盏茶功夫,远方隐现遁光点点,如数枚大星飞坠之中,互相追逐,闪烁荡漾,与那法香遥遥呼应,两片涟漪一旦相触,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轰爆,那震动余波向着四面八方飞快扩散,但主力却化为一道巨剑,往太微法舟斩去,种十六叫了声,“来得好!”
手中法印缓慢推出,迎上那巨力,翻出一个层层叠叠的立方,这立方不断翻转,将那巨力层层捕捉消融,卸去多数,饶是如此,余波仍将法舟吹得飘摇不定,禁制明灭连连,不少禁制当即便是破碎。
那九点遁光,人还未至,便已发出一击,直到此时方才融为一体,化作一人落往上清舟头桅杆,将飘飘水袖拂过,金铃响动间,傲然道,“谁人这般大胆,竟敢犯我上清?”
灵力乱涌之中,种十六恨声道,“徐少微,果然是你——你、你已采到阳气,九转功成?”
他不知想到什么,容色转厉,竟是隐有恨意,冷然道,“那又如何?这一次,我未必会输!”
第144章 少微出手
阮慈虽然入门已有五十年,但对门中人事,依旧是雾里看花,只是隐约感觉纯阳演正天徐真人似乎是掌门一脉在门内最大的对手,演正天亦是英才无数,不过演正天弟子,她只识得徐少微一人,在南株洲时还看了她一场笑话,不过当时只觉得徐少微当众受辱,而陈均竟冷眼旁观,上清门内说不上有多少同门之情,想来倾轧也甚是厉害,入门后要更加小心。此后在宝云海惊鸿一瞥,也未有太深印象。
说起三千年谢燕还那一代弟子,仿佛也只能听见谢燕还、陈均等寥寥数人名字,徐少微迄今尚在寻求结婴机缘,似乎修为并未如何惊天动地,直到此时,她身化九星,飞遁而来,只是一击便逼迫太微门得意弟子露出吃力之色,阮慈这才对徐少微刮目相看,在舟头叹道,“徐师姐只怕也是结丹圆满许久了,这一击便是隔着法阵,也令人心悸。”
众人居于法舟之中,自有禁制相护,也将他们从外头的气势场中隔绝开来,否则种十六光靠气势凌迫,已可让众人受伤。但即便如此,方才舟外气势场的剧烈变化,亦是令人不禁提起心儿,在码头上旁观喧哗之辈,更是受到荡漾余波殃及,若非身旁有长辈遮护,便是身躯猛震,连忙转身遁走,看来已是受了轻伤。
碍于寒雨花的忌讳,此地少见元婴修士,多以筑基后期修士为主,交手余波便能将众人伤到,可见两人都有接近元婴期的实力,否则筑基后期修士,还是有能力应对金丹修士交手余波的。这太微门种十六,阮慈已听人说过他的不凡之处,而听他提起徐少微,仿佛曾是手下败将,且还是修为相当时败在她手下,才会这般耿耿于怀,阮慈不禁微微诧异,转身问图仆道,“图伯,你不是说这种十六入道不过千多年么,怎么我瞧着他和徐师姐似乎是同辈人。”
谢燕还三千年叛门,那时多数已是元婴修为,徐少微和她交好,三千年自然不可能是开脉弟子,怎么也是筑基后期,金丹一转,延寿五百,她若是金丹九转,可以有四千五百年的寿命,三千年过去金丹圆满,时间上是说得通的。但这般修持速度,对于种十六这样高歌猛进,一千多年便修到金丹九转圆满的弟子来说,根本就不看在眼里,便是偶然交手落于下风,也绝不会介怀太久,便如同阮慈现在绝不会视李平彦为敌一般,能和她做敌手的,至少也是苏景行那般有道祖机缘在身,且在筑基期内便能自创功法的天才弟子。
她话中之意,图仆很难捉摸明白,但齐月婴却是听得分明,在一旁沉声道,“能被种十六如此慎重看待的敌手,自然同样是惊才绝艳的天才,徐师叔修持的《素女九鼎神丹决》,功法十分特殊,三千年便已是金丹圆满,但这门功法,需要循环九次,方可结婴,每一次循环,都如同轮回一次,要从无到有,从筑基巅峰重新凝丹。而徐师叔竟能在三千年间,终于走到九鼎神丹大圆满的境界,距离登临元婴也只有一步而已,而九枚金丹互相呼应,所有威能也并不是简单地乘以九倍,九九相乘,她全力一击,或许竟能达到其余大圆满修士八十一倍的威能。这已是赶得上有些结婴不纯的元婴修士了,在金丹和元婴这两个境界之间,原本差别犹如天堑,除非有神器相助,否则绝对无法跨越……”
她看了阮容一眼,似是说到神器,就想到了东华剑,阮慈也是暗叹齐月婴演技细腻,便是在自家法舟上也一丝不苟,齐月婴续道,“徐师叔却是罕有能靠自己功法、天赋,将这天堑稍微弥补的修士,若非……若非珠玉在,门内能人辈出,这《九鼎神丹决》大成之日,她或许便是上清门万年来最出色的弟子了。”
阮慈知晓她指的是谢燕还,掌门一脉弟子对谢燕还反而并不敌视,也不如其余人忌讳,也是暗叹谢燕还的惊才绝艳,三千年内,将金丹九转圆满八次,便是资源供给无限,也要有非人定力才能如此静心修持,而如此神乎其神的徐少微,却依旧被谢燕还的阴影完全笼罩。
看来徐少微能以金丹修士身份,去纠缠元婴后期的太史宜,自然有其倚仗,不过齐月婴的话,阮慈并不完全赞同,笑道,“便是那人不在门中,我恩师难道便不够传颂的么?”
齐月婴道,“师叔祖自然也是天才纵横之辈,只是……只是《九鼎神丹决》别有神异,传说结婴之时,能够弥补筑基缺憾,完满道基,令……”
她压低声音,轻声道,“令修士筑起道基十二,有道祖之资!”
容、慈二女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各自从眼中看到惊异,阮容道,“曾听师尊说起,修士要到洞天之后,才能设法追溯时光,弥补道基,这《九鼎神丹决》竟……竟有如此神效?在元婴期便可圆满道基?”
齐月婴点头道,“但这门功法修炼条件亦是苛刻无比,没有洞天全力供养,如何能在金丹修士有限的寿限之中,将那九转金丹完满九次?这灵药宝材,还只是第一步而已,心性、机缘,更是说不清道不明,门中也不乏有修士修炼这门法诀,在第三次、第四次轮回时,跌落到筑基圆满境界之后,结丹时出了差错的。这九次结丹,每一次都比之更难,而且的确是真实跌落到筑基境界,并非是暂时封印修为。千年,徐师叔甚至还为师弟护道,往恒泽天走了一趟,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只是她并非门中派出弟子,只是护道者,因果不明,无法带着恒泽玉露离开宝云海,恒泽玉露便跌落下去,被种十六取得。”
“那时种十六才刚步入筑基后期,在恒泽天内和徐师叔几番对敌,都是落败,得到恒泽玉露之后,太微门倾力培养,千年内便是金丹圆满,在中央洲闯下偌大名头,不过看来他心中仍是介怀自己当年败给徐师叔,此番也是凑巧,师尊说徐师叔在左近游历,正好可以赶到,这两人又对上了。”
徐少微一到,齐月婴显然便放心多了,微笑说道,“千年我才刚刚筑基不久,不料今日竟能见到传奇故事中的宿敌,再启战端。”
阮慈也是惊叹不已,望着桅杆上临风而立的徐少微,心中想道,“难怪徐真人赐给她替命金铃,这功法在寿限上定然也有神妙,否则金丹期修士最长也不过是五六千年岁数,如今徐师姐寿元都已过半,生机不可能还如此旺盛。日后遇到那些寿元明显有异的修士,也要留心,其人必有根底。”
因她识得徐少微时,对这些事情还全不知道,也不知在南株洲还遗漏了多少蛛丝马迹,此时不免兴起回想之意,心中也猛地一动,暗道,“似乎还有一人的岁数也有玄机,两次得知是对不上的,但……但究竟是谁呢?”
此时也不是思忖此事之时,那两人虽然只交了一招,但气势场中波涛汹涌,已是将人群不断迫远,偌大的浮云码头,此时早已走得空空荡荡,阮慈等人幸有法舟庇护,都是凝神体会两大金丹修士的气势对峙。种十六的气势柔和细腻、圆转如意,不愧是修成感应法的天才人物,对自己的破绽防护得极是周密,若是徐少微想要攻来,便不得不先迎战过他最强盛的攻势,但徐少微的气势犹如狂浪,层层叠叠互相推涌,在气势场中无穷无尽地高涨,形成令人窒息的压力,却是以力破巧,稳稳占据上风。
筑基修士交手,往往在气势场中谋定后动,但金丹修士交手却未必如此,可以在实境中运使法力,反过来影响气势场中的较量,但不知为何,这两人都未着急动手,而是将交手局限于气势场中,仿佛正等待着什么,阮容道,“月娘,我们的人已到,是否不会在此处动手了?”
齐月婴道,“以他们的法力,在此处动手只怕会影响到寒雨泽,那得罪的人就多了。他们正在互相逼迫,谁先控制不住自己的法力,波及寒雨泽大阵,应当就算是输了。”她到底是金丹修士,对气势场的阅读要比两个筑基弟子更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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