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 第180节(2 / 2)

加入书签

涅槃道祖的心愿,便是要再合第二道,但她是先天凤凰成道,出生便为道祖,法体亦是大道体现,和涅槃大道结合得过于紧密,在旧日宇宙,永不可能有余裕结合第二条大道。她提携阴阳五行道祖,便是要解除自己和涅槃大道这紧密至无法分开,全盘相系的结合。而只要涅槃道祖存在,旧日宇宙便永远无法毁灭,令那些修持毁灭大道做第二条、第三条大道的道祖也永远都无法超脱,阴阳五行道祖斩下凤凰,证道离去的那一幕,并未受到旧日宇宙任何道祖的阻拦,也无人和他争夺这血腥道果,便是因为所有道祖都在等待他离去之时,带走涅槃道祖,为他们下一步超脱,留下余地。

而来到本方宇宙之后,阴阳五行道祖的承诺也只是完满了一半而已,涅槃道祖在寂灭刹那被他带入新生宇宙,这时机不可早也不可晚,早则生机犹存,他不算是斩落道祖,气运也就尚不完全,无法凝炼道果开辟宇宙。若晚则涅槃道祖将再度涅槃,还将更加强盛,依旧无法和法体分开。因此阴阳五行道祖带来的便注定是这被放逐在虚数之虚的幽灵。涅槃道祖从未在虚数之始烙下痕迹,倘若重启宇宙,她便将永远迷失,而阴阳五行道祖也将无法完愿,因果中永远缺了一块,再也无法弥补。

此事对永恒道主的影响,或许比旁人猜测得还要更大,因阴阳五行道祖也许是从创世时便在布局解决此事,他以青剑创世,青君的处境,便和涅槃道祖如出一辙,她为生之道祖,谁能杀得了她?哪怕是为平复虚数风暴,自身兵解,也只能说是暂且隐没,其名其剑,照旧在宇宙中流传不休,没有真正陨落,便不可能从这大道结合过于紧密的窘境中摆脱,再合第二道。且在本方宇宙,因无有转世之说,先天道祖或许永远都无法合第二道。青君为了超脱自身,自然要殚精竭虑,思忖其中可能的门路。

自亘古至今,她也不知做了多少尝试,洞阳道祖亦不知是她第几次尝试的产物,唯这一次,因果往复之间,诞生了阮慈,她竟能真正走到这最后一步,捏合了涅槃道祖与青君因果,又有这般魄力,能将二者互相湮灭,宁可赔上自身道途,也不顾那超脱之机的归属,不计得失,无有胜负,将两大因果就此合拢。青君和涅槃都迎来了自己真正的湮灭,涅槃更因阮慈之故,因果伴着她来到此地,在虚数之始留下了自己的一丝印痕,陨落之后,还有一朵念花如雪,散入虚数渊薮之中。

本方宇宙,修道者无法转世,青君和涅槃的真灵,此时正在宇宙中一往无前地往前奔赴,汇入虚数渊薮,看似再无复生的时机,更别说再合第二道了。但宇宙前路茫茫,只要一朵念花尚在,又有谁知道将来如何呢?胡不忘能从虚数中归来,为情祖再合第二大道添了根脚,或者有一日,她们也能从虚数中返回。这一次倘若能够合道,便有了再修第二、第三大道的余裕,有了超脱的希望。

能够合道一次,已是超出宇宙法则的例外之举,想要再合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这般的几率,是何等渺茫?但不论是涅槃还是青君,均是一往无前,未有丝毫犹豫,哪怕明知自身将付出的代价,哪怕初次陨落之后,所余残躯,连本主抱负都已忘却,甚而还在谋求复生,与本来心愿背道而驰——哪怕预见到了这一切,也没有丝毫悔意,随波逐流,等待着那或许永远都不会将临的机缘。哪怕此时身化念花,汇入渊薮,其心胸气魄,岂有丝毫弱于他人?

阮慈哪怕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依然未敢有丝毫自傲,便是因为天下间这般豪情壮阔的修士,犹如过江之鲫,不论其最终走到了哪一步,其豪情如紫气,映照虚数苍穹,历历在目,使人不得不感佩再三,回思己身。今日的结局,是她在青华万物天书写,却又是千万载以来,万千修士豪情的汇聚。哪怕道途千难万险,亦要倾其所有,追逐那超脱之机,便是天数大道,亦休想阻我!

二人双目,对视之间,已知彼此之意,或许青君当日定计之时,心中也有一丝侥幸,或许涅槃道祖在旧日宇宙时,也未曾想到自己要等候这许多辰光,但既然如今阮慈已完了她们的心愿,这些细枝末节,又何须追究?向道之心,并无丝毫虚假,于人心深处,便无需探究太多。而此局已完,却还有余韵未尽,这亦是阴阳五行道祖现身的因由——此前发生的一切,都在阮慈书写的结局之中,但阮慈书写的部分,并没有自己的结局。

见她了悟,阴阳五行道祖眸中现出笑意,温和地问道,“你想叫什么名字?”

——代行者完了道主夙愿,功勋累累,以宇宙法则,不能无有报偿,因此便激发了虚数之始中留存的阴阳五行道韵,为她重炼灵炁,又来问她真名。真名,便是阴阳五行道祖对她的报偿!

在道主心中,本方宇宙所有一切,都可随意书写,便如同此刻,阮慈初次诞生之时,必然不是这般情景,只是谢燕还和王盼盼从不曾提及此事,此事在阮慈的世界中,便如同她的真名一般,始终属于未知。当她作为代行者,为阴阳五行道祖完了心愿,把涅槃道祖彻底炼入本方宇宙之后,她的根脚便落定到了这一幕之中,若是阮慈选择回到初次诞生时的凡俗情景,也将得到一个真名,但那时以她传承的凡人根脚而论,她将从此烟消云散,无有复生的机会。便是她对阴阳五行道祖有再多的怨言与迷惑,不喜他以众生为棋的做法,此时此刻,也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接纳阴阳五行道祖赐予的真名。

道祖赐名,那是多么深厚的因果,多么不凡的根脚。阮慈亦是知道此时此刻最好的选择,她当请阴阳五行道祖赐名太初,如此她的根脚便会落在宇宙开辟之初的那一瞬,当阴阳五行道祖重启宇宙之时,因青君已经陨落,阮慈便会是开天辟地以来,本方宇宙第一名道祖,刹那间可将宇宙过去未来融会贯通,获得无上权柄,根脚深植本方宇宙最深处,青白双剑陨落之后,将无有任何道祖能将她覆灭——

这般的报偿,堪称丰厚,她该无有任何不满,更可借此权柄,设法谋求机缘,进入虚数渊薮,将那些已经投入其中的琅嬛生灵复生——

但……

但!

阮慈未有犹豫,只是抬起眼,似笑非笑望了阴阳五行道祖一眼,忽地问道,“道主,我在青华万物天见证了你的离去,当时我便有个猜测——是青君求你走的,是么?”

阴阳五行道祖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不错,她心中已有解局之法,无需我再插手,便请我走了。”

他所谓的离去,并非是真正抽身而走,只是意志不再降临,但道韵仍在,宇宙法则也依旧遵循阴阳五行道祖定下的规矩运行,而阴阳五行道祖亦没有毁诺,它只在虚数之始有一丝残存,或者在为阮慈赐名,重启宇宙,将是阴阳五行道祖最后一次以自身意志,干涉宇宙运转。其后便会耗尽灵机而散,那时虚数之始将再度隐没,当重启后的宇宙修士寻到此处之时,还能否许愿,便不是此时的阮慈所能知晓了。

阮慈点头道,“那我便不请道祖为我赐名了,我亦不会回到元初时间线,去寻我生身父母为我起的真名。”

如此重大的决定,亦难以令白衣羽士失去镇定,反而微微一笑,注视着阮慈似是鼓励地道,“那么,你想求得什么呢?”

无有真名,无法明了来去,根脚未曾落定,便无法走出最后一步,无法合道,但阮慈看着丝毫也不像是放弃了自身道途的模样,站定原处,忽而笑道,“我现在好想回到青华万物天中去,在那本源处为青君心书重新做主。道主,我终于明白了青君的想法,她请你离去时,必定和我一个想法。”

“忸怩作态,惹人生厌!你爱去哪儿,便去哪儿,爱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有什么可求你的?既为道主苍生,便只有道主与苍生的因缘。你心中只有大道,并无宠儿,又何须故作恩宠荣遇,我也不屑你的眷顾,我想要的,我自取去!”

随她言语,那白衣羽士莞尔笑容之中,身形逐渐消逝,被他吹入阮慈体内的白烟,亦是丝丝缕缕往回没入他周身灵炁之中,阮慈身形被不断抽薄,最后只余下没入水潭中那一缕白雾,勉强勾勒出的模糊人形,往来处飞去。水面一阵波动,幻影破碎成泡,犹有余音汩汩,回荡在洞穴之中。

“我的事,实在不用你管!”

第457章 外敌寻至

这段对话, 到底是发生在过去,还是发生在虚数之始,除却阴阳五行道祖之外, 或许连阮慈都并不清楚。举世之中, 亦只有二胡有这个机缘,目睹了这番相会, 虽然并不能参透话中所有玄机, 但亦可悟到阮慈拒绝的, 乃是一步登天的合道坦途。本方宇宙就是阴阳五行道祖的内景天地,他想让谁做道祖, 一言之下, 自有奇缘遇合生成, 让阮慈名正言顺地得到道祖权柄, 甚而重启宇宙都未可知。而阮慈所拒绝的, 不但是这个所有生灵都梦寐以求的机会, 更是自身恢复旧观的机缘,如今她在实数中的本体已然湮灭, 只有这么一丝残余, 也只能在虚数之始苟延残喘,一旦回到实数之中,只怕连一丝宇宙风都抵挡不了,顷刻便会融化在风雨之中!

只凭一时快意, 回绝了道祖,还当永恒道主, 当真心胸宽广,被厌弃了还要反过来扶助她么?阴阳五行道祖根本没有多余言语,便将他方才赐予的一切重新收了回去, 而此时的阮慈,又该何去何从?

二人心中无限忧思,也不知该怎么传递给如今止一丝白雾的阮慈,只是凝望着水潭上蒸腾而起的烟雾,几番张口都是欲言又止。此时深潭之中,亦是映出了外间情境,也是二胡心中最担忧之处——如今的洞阳道域之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片刻前还是琅嬛周天最大威胁的大玉周天,此时那玲珑圆球已是黯淡无光,从最深处一点一滴往外蚀刻出淡淡黑色,这是被洞阳道祖仔细搜查之后,随即抛弃,因怀疑还有些许生机被寄宿在巨人之中,因此诸般道祖都搜索一遍,大玉周天哪里经得住这样翻覆的道韵鼓荡!所有生机全都耗尽,正在缓缓化为飞灰。至于那大玉生灵化为的巨人,自然是早已不复存了。

这便是在道争之中随波逐流的结果,甘愿为王前驱,哪怕是贡献所有,下场也是如此惨淡。二胡心中都有些唇亡齿寒般的不忍,见那诸多道韵在宇宙虚空之中纵横来去,往虚数内侵入,心下更生忧虑:若是从前,不论外间如何闹腾,虚数之始都是道祖难以抵达之地。但如今情况已是不同,虚数之始曾被人造访,便不再是不可触及之地,根本规则已发生变化,且当时还有一丝因果联系在外,在虚数之中,一切都不会消逝,这些道祖灵韵在虚数中左右翻找,或许不是此刻,但终有一日,可以寻到联系,尝试往虚数之始渗入力量。

在此地无有寿数一说,但修为是否会随时间增长,二胡便并不明了,难道阮慈是想在此地重新潜修回原有修为,再向合道发起冲击?但那要面临的变数,也未免太多了些……

重重顾虑,似乎都在那股白雾感应之中,但其并无丝毫回应,而是化为一只手,对二胡往后挥了一挥。胡闵、胡华微微一怔,忽地明白过来:若要在此处许愿,便是在深潭之前,心思澄清明净,他们二人便是凭此从深潭中唤起念花,复生念兽,而阮慈此时……阮慈此时……

是啊!他们已许过了自身的愿望,但阮慈,阮慈还未许愿那!

虚数之始的规则,到底是天然如此,还是应洞阳道祖主导之下,众道祖的想象而生?从结果而论,似乎不必计较起因。但二胡此时已然打开眼界,约莫能够体会到其中区别——倘若是阴阳五行道祖的手笔,那阮慈向深潭许愿,其实与和阴阳五行道祖直接交流并无不同,但倘若其规则也是洞阳道祖诱导而来,那便不同了,乃是本方宇宙自发的变化。阮慈若以此合道,虽然和阴阳五行道祖之间也有因果牵连,但却不会像是阴阳五行道祖直接赐予真名,设下权柄,甚至以此为由重启宇宙一般深刻。

先天道祖,其权柄便是由道主赐予,并非自身修得,因此先天道祖难合第二道,也难超脱出本方宇宙。涅槃道祖也好,青君也罢,殚精竭虑,便是要摆脱和本方宇宙这极度紧密的结合,甚至不惜献祭道果,谋求一个重新合道的机会。二胡想通了这一点,方才恍然大悟:阴阳五行道祖赐名,最好的结果无非也就是青君,其为道祖佩剑,尚且不过如此。师尊一向是心高气傲,气魄惊人,又焉会如此将就?

他们碎步往后退去,望着白烟袅袅,在潭前变换形态,胡华不由暗中想道,“或许能成就道祖的,都是性格偏激自我之人,若是易地而处,哪怕我不在乎自身道途,想到因我而殁的亲朋好友,为了我的道途以身相送,相继合道争取余裕的那些洞天修士,甚至是被我亲手湮灭的周天。在永恒道主面前,或也会暂退一步,请他将周天复生,又或是为这些真灵都寻个好去处。但恩师便是根本无有此虑,她有时慈悲细致,但有时却又冷酷到了极致,不论是什么情谊,都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此时师尊许愿,固然可以一试,但一来她不知真名,便是未曾明了来去,二来按照此间规则,想要许愿成功,须得对愿望本身极其了解,想来意修功法,便是脱胎于此间。师尊想要许愿合道,那便要对合道后的境界极为了解,对道韵了如指掌……只有从道祖境界跌落下来的修士,才可在此许愿回到原有境界,师尊她,她……”

随他心绪,那白烟变幻莫测,像是也在运转一门功法,洞穴外忽然传来滔滔水声,胡闵在胡华身边急声道,“不好!意修功法,果然引来了太一君主!”

原来胡闵在担忧的是这一点,阮慈周身所带的因果,也像是虚数之始外飘荡的丝线,此时她运转意修功法,那是太一君主亲传,或者其中也有阴阳五行道祖的好恶在推波助澜,顷刻之间,时间道韵已是闯入左近,只是暂还未得其门而入!

胡华五脏六腑,蓦地往下一沉,他所虑者,反倒不是时间道祖,而是——

怀中玉蛛,八目突然亮起,似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张牙舞爪,那玉蛛之中,明明白白有两种情念正在争夺身躯的主导权,黄掌柜熟悉的嗓音在二人耳边淡淡叹道,“你们实不该带我入来这里……”

下一刻,仿佛被人掐断,玉蛛之上,两种灵炁正在激烈交战,二人仿佛已听到了洞阳道祖的笑声——洞阳道韵,乃是交通道韵,天地间只要有两物交融,便有此道。时间道祖来到左近,尚还暂且无法进入,但却为洞阳道祖指明了方向,让他找到了沉睡在虚数之始中的黄掌柜。

他的道奴!

千回百转,跌宕起伏,大悲大喜,却到底还是被洞阳道祖找到了虚数之始,他认定的超脱之机!

正在此时,时间道韵也已涌入其间,闵、华二人只觉得身边时序忽而变得极慢,两人都是辛苦扭转对视双眼,望向潭边白雾,心头亦难免涌起挫败颓丧之情,难道——最终还是——

目光投去,二人已是十分缓慢的思绪,却都还是不约而同地怔了片刻。只见潭边一名少女,也正回首看着他们,身形凝实,蒙着淡淡荧光,越发显得风神秀丽,眉宇带笑,那笑意生动无比,含有无限深情惊喜,仿佛比世间万物都要更加鲜明。在她身后,那深潭中射出星光无限,由淡而浓,仿佛其中气象万千,正从水潭之中缓缓升起,将所有虚幻中的变化,全都投入少女身躯之中,令她的身躯更加实在,更加凝炼——

无穷无尽的道韵,从潭水中满溢出来,犹如洪流,卷过洞中一切,胡闵、胡华、黄掌柜,还有那终于渗入虚数之始的两大道韵,都被这洪流冲得向外跌去,无有丝毫招架之力。

最新章节请到hxzhai. c om免费观看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