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 第17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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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真人面色亦是十分凝重,显然多数心力都在山门本体处,只简洁道,“先静观其变”,便不再多言。众真面面相觑,只得又将神识投入那照壁之中,此时大玉周天的外壳刚刚碎裂开来,涅盘所化大手也知不对,往后一缩,但其势已经无法挽回,只见那玉壳之上,裂纹逐渐扩散,不断传出毕波音律,波纹滚滚,在宇宙中回荡不休,未几,便有一张黑喙,往上一啄,将蛋壳啄破,从蛋中探出头来!

此时这画面,是实景也是虚境,像是虚数中某种意象的演化,和大玉周天重叠在了一处,此时大玉周天之上的洲陆,其实还在灵炁掩映之下,安然无恙,只是其在虚数之中的某一维度,孕育出了这只宇宙奇物,其来历不凡,威能过于煊赫,诞生时必有异象流露于外——就好似阮慈每次晋升一般,这是未来道祖级数的异象显化!

宝云海上,涅盘道祖轻咦了一声,道,“有意思,你藏在哪一重维度?”

原来她之前扰乱虚数,却并非是无的放矢,即便另有图谋,也是因她早防了大玉周天一手,从己身周天的虚数入手,往对方周天的虚数侵入过去,只是这大鸟孕育的维度,连涅盘道祖都暂未触及而已。

阮慈站在她身边,默默不语,涅盘道祖问道,“你可知晓么?你是知晓的。”

二人正是联手,涅盘道祖和她因缘又深,有所感应也不出奇,阮慈也不否认,但却说道,“你扰乱虚数,使得我两个徒儿徒增不少变数坎坷,我不想告诉你。”

如此孩子气的回答,令涅盘道祖不禁莞尔,她亦未再追问,手中法诀数变,但都未能引发大玉动荡,那黑鸟已是将蛋壳啄吃了不少,从壳中探出头来,鸟喙大张,无声地鸣叫起来,蛋壳摇晃之中,逐渐现出鼔翅之状,只见那黑鸟猛一挥翅,哗啦声中,蛋壳片片破碎,洁白蛋壳内侧,却是纯黑之色,中有无数黑雾,浓稠成形,仿佛蛋清黏液一般,哗啦啦往琅嬛周天坠来,而这鸟儿一开始长的畸零古怪,鼔翅乘着宇宙风飞了一会儿,飞翔姿态逐渐顺畅,羽翼不断丰满,身形更是飞快长大,一眨眼间,便化为一头全黑凤凰,眼做红色,浑身上下,都是黑羽,只有翼尖头顶,末梢微带一丝暗红,犹如鲜血流淌。

这鸟儿哪怕是低辈修士看了,也知邪异,涅盘道祖瞳仁缓缓缩起,望着那蹬在大玉周天顶部,歪头梳理羽毛的鸟儿,口中轻声道,“末世黑鸾,白剑,你对我早有算计。”

她竟是刹那间便猜到了这鸟儿的来历!白剑黑鸾,白剑之所以化为黑鸾,定非无的放矢,显然是冲着涅盘道祖的凤凰而来,刚才涅盘道祖未曾触及的维度,便是白剑的阴影维度,这维度来自于人心之阴,如今大玉周天万众一心,如同一人,此人无限接近道祖,涅盘道祖想要侵入他心中的阴暗面,又谈何容易,她的权柄毕竟只是涅盘,而非阮慈这样的太初大道,阮慈不肯助她,涅盘道祖也难以破解这一招!

那黑鸾仰天鸣叫一声,带起滚滚音波,往琅嬛周天推来,涅盘道祖却仿佛并不在意,转向灵山方向,突地又伸出一指,灵山仿佛突然多了数千倍重量,狠狠往下压去,那处的时间、交通道韵都随之一紧,涅盘道祖美眸微微眯起,含笑问道,“洞阳,你也与她合谋?”

她显然还有余力,倘若突破这两层限制,让灵山落稳,这方天地,定当易主,三家错综复杂的平衡之势,将会立刻告破。洞阳道祖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思绪,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大玉周天的变化,显然也令他十分意外。倒是太一君主从容不迫,传递出一股善意,欲令洞阳道祖将他的力量放入更多,如此他便可阻止白剑继续布局。

三方正是相持不下,阮慈只是冷眼旁观,此时天边已传来轰然巨响,原来是那些外白内黑的蛋壳与蛋清,被音波推动,已然飞往琅嬛周天,却被道韵屏障阻住,洞阳道祖倒也展示了几分诚意,倘若他真和白剑合谋,只消一个念头,这些蛋壳便会长驱直入,无有丝毫拦阻。

涅盘道祖面色稍霁,正要说话时,惊变又起,只见洲陆之内,某处峰头,又发出一道长光,竟是穿通了道韵屏障,和这些蛋壳成接引之势,虹吸龙卷,将这些奇诡之物,刹那间全都吸入了琅嬛周天!

众人神识,全都转向中央洲陆东南方向,众洞天齐声惊呼,“紫精山!”

“妙法无上天!”

不错,那光柱正来自于紫精山顶,那处本该是林掌门洞天寄宿之地,只是自从清妙夫人受伤之后,数千年来一向暗弱,紫精山将星无主,几乎已成为一种常态,此时却是大放光明,散发出无穷庄严灵炁,林掌门妙法无上天,重现光辉!

第440章 高山美人

“喂,谢夫人,谢夫人。”

阿琢对着水盆轻轻叫道,从那荡漾着的倒影中,寻找着瞳仁深处的一点灵光,“外头闹了好大的动静呢,图伯也不在,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呗?”

对阿琢的父母来说,能生出这样一个女儿,自然是他们的福气,合村都被带到了这一处仙山之中,继续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阿琢也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只知道这里虽然没有从前的仙师,但也时不时有许多仙人来来往往,仙山之中,有不少灵泉灵果,村中成人吃了,延年益寿、百病全消,而孩童们服用之后,个个都是自行开脉,被仙师们收入门下。

仙缘因阿琢而起,这是确凿无疑的,但若要细究根底,便又还有不少疑惑未解,阿琢同村的伙伴,许多都已离开村落,前往师门修行,但阿琢却还和父母住在一起,只有图伯经常过来看望,只不知为何,迄今都未曾把谢姐姐从她的梦中请出来。

不错,虽然父母并不知情,但在阿琢心里,所谓的夫人,自然不是她,而是那一日落入眼中的谢姐姐。想来这也是仙法玄妙之处,只是一眼,便让她有了这样的缘分,否则为何这些厉害的仙师,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在谢姐姐来了之后才来呢?而且图伯虽然对她不错,还给她带了几名玩伴,但却也从来没说过要教导她仙法的事情。

于阿琢来说,年纪尚且幼小,对仙缘感觉颇为淡薄,因此并未为自己感伤不平,反而很好奇谢夫人该会如何出来,她这一年多以来,也看了不少仙家典籍,暗忖或许自己会被夺舍,也不知道被夺舍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这一日天色颇佳,父母都下田去了,阿琢贪懒,在屋中午觉,却被天地间隐约的摇荡惊醒,猛地睁开双眼,却见四周草木安详,鸟雀依旧无声,远处依旧传来山歌号子声,悠扬惬意,仿佛这摇荡感只是她自身的错觉,其余人都未察觉到一丝不对。

阿琢不知为何,心跳逐渐加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大事就要发生,兴奋之中,也颇觉忐忑,便前去央求谢夫人和她一道攀山往外看看,这附近有一座高山,也附有仙法,平时云雾缭绕,但或许是得了图伯吩咐,对阿琢网开一面,阿琢一旦入内,便可随意挪移,走上一炷香功夫,便可攀登数千丈高,来到山峰顶部,那处便有一道小小的裂隙,可以窥视外界的变化。曾经谢夫人便教过她一些小小法门,并助她一起窥探外界,两人玩得很是开心,因此阿琢便想将她请来相伴。

只是这一次,谢夫人不知为何,始终都没有现身,院中却传来毕剥之声,阿琢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少年郎站在院门,正拿土块儿丢她家的窗棂,不由笑道,“阿慧,你又淘气了!”

这阿慧便是图伯带来的玩伴,听说是附近仙师收的弟子,因为年纪幼小,还未开始修行,因此有许多时间和阿琢玩耍。此人肤色微黑,平时总是嬉皮笑脸,这是个世上最淘的野孩子,二人在一起不是追逐嬉闹,便是阿慧带着她在山野间游荡狩猎,又或戏弄村中长上,实在是无所不至。阿琢也十分喜爱阿慧,见到阿慧来了,不觉便抛下谢夫人,出门拉着他的手问道,“阿慧,你如何来了?你刚才感受到那阵摇荡没有?”

阿慧点头道,“那是我们这方小天地之外,你们原来身处的那个大天地,有了很大的变动。小天地也因此摇曳起来,不过灵觉不敏锐的人感应不到而已。”

阿琢道,“大变动,是如同洲陆合一一般的大变动吗?”

阿慧面色有一丝忧郁,缓缓点了点头,阿琢叹道,“还是这里好,听爹娘说,洲陆合一时,还没有我们这个村子呢,我们这村子的老祖宗,便是在那翻天覆地的变动中,逃离了原来的家乡,换了个地方落脚。人离乡贱,真不知是怎样的变动,才会让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可在这,晃一晃便完了。”

她见阿慧好像有些心事,心道,“或许他的家人还在外头,阿慧担心家里人呢。”

她本就有些好奇,此时为了哄阿慧开心,也是因为谢夫人没有出面,便拉起阿慧的手,也不嫌他手心还有泥印子,紧紧牵着阿慧的手,对他笑道,“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可以瞧见外头的动静,咱们一起去看看好吗?”

阿慧道,“是哪儿?”

阿琢笑着将手向前一样,道,“就是那儿!迷雾美人山!”

原来此山极高,几乎要顶破了天空,但却始终云雾缭绕,终年未现真容,只是偶尔隐约望见一丝轮廓,好似一个女冠正在垂首趺坐,透过云雾,时而能见到峰顶冠尖,因此不知何时,凡人间便有了这样的称呼。阿慧道,“去那儿?”

他似是有些畏惧,突地反手拉住阿琢,将她往后扯了扯,半是央求地道,“要不还是算了,我们……我们永远别出去了,也别再说外间的事。”

见阿琢不语,他又极其夸张地诱惑道,“我们去找张叔玩耍吧,右边大沟里那棵树又生了毛毛虫,我们捉些来,乘他打瞌睡,把虫子放他衣服里!”

阿琢犹豫片刻,其实她对阿慧,只要阿慧不来主动挑逗,一向是百依百顺,也不知为何,仿佛一见了他,心中便生出难言的亲近和喜爱,两人天然就能想到一块儿。只是这一次,她心中却仿佛生出了别样的渴望,极欲往山顶而去。只是阿琢不知为何,便以为自己是想去看看外间的变化而已。

两人手拉着手,彼此都在暗暗使力,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默然相视片刻,阿琢福至心灵,突地憋出一滴眼泪,可怜兮兮地央求道,“平日里都是我顺你的意儿,你就不能顺我一次么?”

阿慧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怔然半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但却显得惨淡无力,他手上力道逐渐松懈,被阿琢牵着顺从地往前走去。阿琢偶一撒娇,竟然奏效,大为得意,望着阿慧微黑面庞,心下忽而满是柔情,两人默默走了一段,不觉已到迷雾山脚,那白雾将两人吞没,彼此之间连面容都看不清,只是两只手依然紧密相牵,阿琢乘机问道,“阿慧,你……你什么时候去师门修行啊,去了,还能再回来吗?”

她的心怦怦跳着,话一出口,才知道自己的心意,不知不觉已很是坚定,“你修行了以后,还可以成亲吗?”?“若是可以,那……那你到时候回来娶我好吗?我好想与你在一起。”

阿慧并不言语,身形半隐在雾中,只有牵着阿琢的手微微颤抖,阿琢心下很是诧异,但不知为何,却并不因此怀疑阿慧的心意,阿慧欢喜她,便正如她欢喜阿慧一般地多。

正要再问时,那只汗湿的手翻了过来,紧紧扣住她的手,二人十指交叉,阿慧捏得极紧,几乎让阿琢发疼,她足下未停,却见四周浓雾逐渐淡去,便知道峰顶不远。

她每每来此,都是这般,步入浓雾之后,走上一小段路,雾散便是峰顶,阿琢只当是仙家手段,也未放在心上,只窃喜这次虽然带了阿慧,也一样生效,便转头对阿慧笑道,“是不是很玄奇——咦,阿慧,你怎么……”

此时云雾初散,日光正照在阿慧脸上,只见他不知何时,已是热泪长流,望着阿琢,一刻也舍不得将目光挪开,那炽热的情绪,几乎要映到阿琢心底,几乎是咬牙切齿,方才将热泪略止,颤声说道,“我们已做了许久夫妻了,阿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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