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抓扒手成了他俩美满婚姻的起点,夫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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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年前的那一天9点来钟,他来到湘江东岸的轮运码头,打算乘船前往三百里以外的常德地区汉寿县聂家桥人民公社办事,事先在长沙轮运站购买船票。他发现三个衣着鲜亮的青年人在他前面插队买了船票后,仍然在售票处溜来溜去,一会儿咬耳朵,一会儿做手势,三双眼睛总是盯着人家的口袋。沈惠民听出了他们的邵阳口音。他凭经验判断,这是三个流窜犯。开船时间快到了,旅客匆匆上船。他没有急于上船,而是站在码头高处那块“抓革命,促生产”的牌子后面,注意观察旅客上船的情景。他看见那三个青年在码头上靠近一位年约二十来岁,相貌出众的农村女青年。其中一个青年紧蹙眉毛,微微合起双眼,眼皮掩护眼珠盯紧面前猎取的目标。沈惠民注视着。只见这个青年左手的袋子高高提起,右手从袋子底下插入女青年的衣服口袋,掏出了鼓鼓的钱包。沈惠民机警地靠近那个作案的扒手,出其不意地将其按倒在地,紧接着又制伏了另外两名同伙。沈惠民将钱包交给女青年,女青年这才知道自己被扒了。她手捧失而复得的钱包,感激地望着沈惠民,不知说什么好。沈惠民押着三名邵阳扒手要走了,女青年上前拦住他,说:“我叫柳润美,是常德地区春柳湖的渔民。这是我卖鱼的钱,要是被扒了,我们全家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恩娘在病床上等死了。代表我恩娘,代表我全家向你这个大恩人表示感谢!”沈惠民望着这个美丽、热情、诚实的姑娘,连连摆手说:“不用谢!不用谢!”柳润美又拦住他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沈惠民只是憨憨地笑了笑,一句回答也没有留下,押着三名邵阳扒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没想到这竟成了他俩美满婚姻的起点。

他和柳润美结婚三年后才有了这个家,才有了这张床。结婚后的头三年,他住在八人一间的集体宿舍里。妻子每年从春柳湖来长沙与他团聚半个月。美其名曰团聚,实际上是团而不聚,小两口过着游击队式的生活。为了那份原始的需要,他只能在午休的一个小时里,赶紧回到宿舍,关起门,与妻子拥抱做爱。同宿舍的另外七个兄弟也很知趣,在这一个小时里,谁也不会回宿舍。到了晚上,妻子到女警宿舍借睡,他仍然和七位兄弟生活在一个战壕里。兄弟们与他开玩笑,逼他谈谈中午的体会。他不是笑而不答,就是说:“听别人谈体会,还不如自己赶紧实践。”兄弟们说:“你真是饱人不知饿人饥,我们到哪里去实践呀?”他说:“那还不好办,春柳湖有的是好姑娘,只要你们愿意,嫂子一个一个给你们牵线搭桥,而且免收介绍费。”兄弟们起哄:“要得!要得!不过要与嫂子的长相、性格、知识都一模一样的,哪一方面差了都不要。”兄弟们都对柳润美有着极好的印象。她每次返回春柳湖的前一天晚上,七个兄弟都会不约而同的不回宿舍,留给他们相爱的空间。不仅如此,还不约而同地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前赶回宿舍,为柳润美送行。有一回,七个兄弟没有找到住处,就集体在湘江一大桥东桥头底下睡了一晚。事后,沈惠民和柳润美得知真相,感动得流下了热泪。因为有了这般非同寻常的经历,当他因为坚持反扒成绩突出,得到市政府奖给的一套29平方米住房,和妻子第一次搬进位于橘子洲头的这个家,第一次有了这张木板双人床时,夫妻俩非常激动,非常满足。妻子双手紧紧搂着他,整整一夜没松开,以疯狂的形式对他表达出了压抑多年的爱。他也不例外,以大海般的激情,以泰山般的力量,将男人对女人的真心爱情发挥到了极致。那一夜,他俩一分钟也没有合眼,倾诉了一通宵,缠绵了一通宵,狂欢了一通宵。天亮时,妻子抚摸着他的胸膛,柔情地说:“我太满足了。”

沈惠民双手捧着妻子红润的脸,也深情地说:“我要上班反扒去了。”

此时,沈惠民移步床前,仿佛妻子身穿睡衣,从床沿上站起,朝他伸出了双手。他张开双手迎上去,欲像往日那样迫不及待地将妻子扑倒在床上。他立刻收回了双手。他知道这是幻觉。妻子根本就没有回来。平时,如果他通宵办案后回来,妻子除了给他备下莲子粥以外,还挽着他的手,走进卧室,来到窗前,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支撑在窗台上,扬起自己的下巴,俏皮的眼光看看他,又看看窗外的风光,对他说:“你看看,真是天堂呀!岳麓山,湘江水,橘子洲,都在我们的窗户里。我每当回到家,就把外面的一切烦恼全忘记了。你呢?你也应该一样。”

沈惠民深情地看一眼妻子,明白妻子话里的含义,也理解妻子的苦心。她是用特殊的方式慰藉他劳累的身心。他立刻被妻子的情绪感染,把办案中遇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心情变得好起来。妻子用被人小看的手段自谋生活,尚能保持这一份好心情,从来不对他发一句牢骚。他能在妻子面前黑着脸,发泄怨艾吗?男人是女人的靠山,他必须在妻子面前展示出山的气魄。

他伸出下巴,摩挲妻子的下巴,两人从窗口探出半截身子,指指点点,欣赏远处朦胧的岳麓山,近处清晰的湘江水,江边摇曵的杨柳,窗户底下葱绿的橘子树。

这时,沈惠民不自觉地从床前走到了窗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他们这房子,虽说四周风光如画,室内室外空气清新,但是最大的缺点是每年都要被洪水淹没。正常年份是在春夏交替季节被淹一次,时间短则十天,长则一个多月;特殊年份秋天还要被淹一次,时间也少不了十天半月。每逢这种时候,居住在橘子洲的居民,真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城里有居住条件稍好一点的亲戚朋友,便带上简单的起居用品投靠去了;有的举家搬迁到了代代相传下来的拱篷小船上;有的移居临时扎起的木排竹筏上;有的住进了两树之间搭建起来的空中小屋里。

沈惠民一家三口没有别的地方投靠,只能严防死守在这间小屋里。他们赖以生存的主要依托便是这张双人木板床。主意全是渔家女柳润美想出来的。她通过对往年水位的考察,对小屋所处地势的观察,对小屋材料、结构的分析判断,得出结论:洪水水位最高的时候,小屋半截身子被浸在水里。

于是,柳润美设计出了水涨床高的生存方案。这方案其实很简单,就是赋予四条床腿可升可降的灵活性,最高可升至两米以上。这方案很实用,他们在小屋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汛期,那些日子虽然时刻处在危险之中,但小屋里却充满了欢声笑语。柳润美每天都从水里捞起一条条活鱼。烹饪方法因鱼而异,才鱼做成鱼片;鳡鱼做成鱼丸;回头鱼做成鱼饺;鲤鱼做成鱼面。沈惠民和儿子心柳都觉得新鲜可口,一点也不感到腻味。早早晚晚,柳润美都会拉着沈惠民父子从天窗往外探出头,欣赏水上的风景。水光中,她那扬起的手臂,就像浪尖上的柳枝婀娜多姿。暴风雨袭来,白浪滔天,小屋吱吱嘎嘎作响。儿子心柳惊慌,沈惠民也愁上眉头,暗暗觉得愧对了妻儿,是自己的无能。柳润美却依然拉着他们父子观赏窗外的奇特景象。岳麓山朦朦胧胧,好像风雨中腾起的一条青龙;长沙城隐隐约约,如同蓬莱仙岛;橘子洲恰似一艘巨轮,随波浪起伏,随风雨飘摇。柳润美指着展翅高飞的一群鸟,对儿子心柳说:“你看,那就是鱼鹰,它们是不怕风雨的。这种鸟,春柳湖有很多。”

沈惠民回想起这些,不禁抬起头,注视着江那边的岳麓山,他自己问自己:这些年,妻子就是以这种心情,以这种方式,战胜了一次又一次在别人看来难以度过的难关。这一次,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关呢?

他不能在家里呆的太久。他回家已经半个小时了。他必须赶快回到刑警大队。他走到客厅,仿佛看见妻子迎面朝他走来,嘴里重复着那句话:“你回来了就好,安心睡一觉吧!多少年没有睡个安稳觉了。”妻子只字不提他竞争演讲失败的事,话语里饱含着关心与理解。眼下,如果妻子真正回到家,他也要对妻子说上这句话。可妻子没有回来。

沈惠民继续朝前走。他走到门口,正欲开门出去,一眼看见门与地面的缝隙之间塞进了一封信。他愣了一下,赶紧弯腰拾起。他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心里一阵激动。他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艰难地撕开了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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