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发案那夜(2 / 2)

加入书签

“你天天在这里有吃有喝,你是不急。可我呢,大小事都由我一个人顶着。你的父母天天在家哭死去的女婿和外甥,哭你们被抓来坐牢的三姊妹,不吃不喝,一天昏死两三次。你的儿女去上学,同学们都骂他们是杀人犯的崽女,我只好早晨送,晚上接,才免得他们在路上受同学们的责骂。罗凌云!你还不急,你这个家就全完了!”

“你何必这样哭哭啼啼呢!影响几多不好呀!人家公安,为了俺家的案子,日日夜夜忙着呢!这样要调查,那样要落实,就像插秧割稻,有个过程嘛!”

“调查?落实?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都讲不清,你自己穿的衣服,用的锄头,你自己都认不准,还给你去调查?还给你去落实?现场上的那件衣服是你的?”

男人点头道:“不错!”

妻子又问:“是我们结婚时,我给你做的那件灯心绒衣?”

“是的,是我做新郎时穿的那件。”

“放屁!”妻子朝他脸上戳了一指头。

“是的就是的,不是的就不是的,为人不能讲假话。”丈夫理直气壮。

“你这个昧良心的!连我给你做的衣服都认不准了。”

妻子愤愤地责怪着,又顺手从自己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件同样颜色和款式的旧灯心绒衣,打开,说:“瞎了眼的家伙!你睁大两粒卵子看看,这件衣服是谁的?”

罗凌云低下头,睁大眼,左看,右看,最后,双手连连捶打自己的头,不停地责怪道:“嗨!真是喝了忘魂汤,连自己的衣服都认不准了。这件灯心绒衣才是你给我缝的呀!你缝衣的针脚,比别人的细,比别人的密,尤其是胳肢窝底下,缝得牢牢实实,不会裂开。嗨!我早没认准,真该死!快,快去找公安的同志说清楚。”

“再好生想想,那把锄头到底丢到那里去了?”

“我早就讲了,那把板锄不是我的。”

“可你讲不出你的那把板锄的来龙去脉呀!”

“我想想!我好生想想!”

一串串红彤彤的鞭炮,在四缝三间的瓦屋门前炸响,震动了金龙组,震动了店门村,也震动了一张张面孔。罗芝德却无动于衷,她木然地坐在那里,无一丝表情,无半句言语,似乎身边什么事也未发生,任何人也不存在。鞭炮声止息,硝烟散尽,一行橄榄绿从她家禾场走向田野的时候,她猛然醒悟:这是专案组向她、向她哥哥、向她弟弟赔礼道歉呀!天啦!世界上哪里见过这样的警察?错办了案,错抓了人,不遮不掩,公开认错,上门赔不是。这怎么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谁敢保证一年到头不打破碗。玉皇大帝也有做错事的时候。何况这是追查杀人犯,罪犯脸上又没有刻字,难免发生差错。不但不能要他们赔礼道歉,还要感谢他们。为了追查杀害丈夫、杀害儿女的凶手,他们吃的苦,受的累,加起来,有南岳山那么高,那么沉。好人!这是一些好人啦!

她欲追上去,把这些心里话向他们吐出。可是那一行橄榄绿已经飞向山那边。她虚弱无力的腿提得再快,也无法追上。

她从院门口转身,回到堂屋。过去热热闹闹,欢欢笑笑的家,如今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丈夫、儿子、女儿都成了冤魂,就剩下她一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天啦!还她丈夫!还她儿子!还她女儿!凶手不得好死啊!辛酸,痛苦的泪水,小溪般涌流,她浑身颤抖,眼睛模糊,手扶桌子,慢慢坐下。

她的手触到了桌上一团什么东西,她抹一把眼泪,低头细看,哦!钱?她记起来了,这是专案组给她,给她哥哥,给她弟弟留下的1600元损失费。

她捧起1600元人民币,装进自己的怀里,移动虚弱的身子,朝门外走去。她一路喃喃自语:“舒大队长!舒和衷兄弟!公家这钱,俺不能收呀!”

她穿过村子,路过自家的责任田,看见田里有人收割晚稻,啊!那高高大大的身坯,正担了满满两箩筐金黄的谷子朝她这里走来,那长方脸,那大眼睛,不正是男人冬生吗?天啦!冬生没有死!冬生还活着!冬生像往年一样帮她收割晚稻!那弯着腰挥动镰刀,一把把割倒稻子的,不正是玉晖吗?那抱着稻子,踩动打谷机的,不正是朝晖吗!啊啊!冬生!啊啊!朝晖!玉晖!你们没有死!你们还活着!你们偷偷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如今又偷偷跑回来了,背着她在责任田里收割晚稻呀!

“冬生!朝晖!玉晖!”

罗芝德张开手,放开声,奔跑着,呼喊着,疯狂地扑过去。

“装疯?你这妖婆!”

“冬生!你莫骂。你莫绝情。”罗芝德拦住担谷的汉子,“冬生!你放下,莫把身子压坏了,重的,苦的,都让我来干吧!”

“你这臭婊子!你罗家把我哥哥杀死了,把我侄儿侄女也杀死了,你还装疯卖傻。你还不滚开,老子请你见阎王!”

“天啦!你,你……你不是……不是冬生……”

罗芝德两眼漆黑,僵直地倒在地上。

最新章节请到hxzhai. c om免费观看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