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嬷嬷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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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 世子我前院后院都没看到香丫头。”慈伯面容慈祥, 语气亲和道:“她娘回来, 香丫头肯定高兴。”

唐媱陡然抬眸看了一眼慈伯, 注视这慈伯面上的神情, 不似作假。

他不知晓香儿已经被关押?

唐媱不知李枢瑾院里一直锦荣在管, 锦荣性子冷峻, 御下极严,平日没人敢乱嚼舌头根,昨日有一小厮传了她“癔症”, 直接杖责数十棍驱逐出府,院中人人自危。

下一瞬,慈伯摇摇头轻笑无奈道:“刚找世子您时, 我问了您院子几个小厮, 他们也都摇头,不知道香丫头跑哪里疯了。”

“慈伯。”李枢瑾声音平淡喊了一声慈伯, 望着他面容淡然道:“香儿犯了谋害主子的大罪, 我让人关押了, 你不必在找她。”

“是, 世子。”慈伯一听, 面色倏尔变得严肃冷峻,没有了刚才亲和慈祥得笑意, 恭谨得垂首应道,像是和香儿没有了一点儿交情。

慈伯对香儿看着交情好, 是因为他年逾五十, 他爹是武亲王府上任管家,他自小看着李枢瑾香儿长大,两人常在院中找他玩,他自小对他们亲和。

可慈伯最是恭谨守礼,对武亲王府主子忠心耿耿,秉公执法,问两句香儿是情分,却比不得对李枢瑾的衷心。

慈伯和李枢瑾唐媱恭敬道别,锦荣还在地牢处理香儿,一时这会儿只余下唐媱和李枢瑾两人。

今日白日的夏风带着些闷热,树荫下亦是让人心中烦闷,唐媱坏身子更是烦躁,眉间团皱起来,气得双颊鼓鼓。

“糖宝。”李枢瑾轻轻唤了一声她,抬起自己的手掌作势给唐媱扇风,还稍稍将唐媱隐在树荫下。

“干嘛?”唐媱蹙着眉望他,对他没有一点儿耐心,声音发冲。

李枢瑾一噎,却是心中没有被冒犯的想法只是担心唐媱,他轻声道:“糖宝你赶紧回寝殿休息吧,吃完粥,困了的话多睡儿会儿。”

“知道了。”唐媱不耐他婆婆妈妈,抿唇蹙眉瞪着他道:“你乳母回来,我要不要去拜见拜见?”

“糖宝说什么拜见。”李枢瑾眯着凤眸忙快声截住她的话,他生前一步拉住唐媱还有些寒凉的手,直直凝视着唐媱,认真解释道:“糖宝,你是我的世子妃,武亲王府的主子,让你拜见的人也就三人。”

他面色郑重,此生不吝惜这些话,他接着解释道:“余嬷嬷她即使是乳母,也是下人,糖宝永远是她的主子,只有她拜见你的道理。”

他上一世从不解释,让唐媱误认为余嬷嬷有多重要,香儿有多大依仗,其实不过是香儿自己的不自量力和没教养不识规矩。

富贵人家孩子有乳母很是常见,与小主人多了一份情谊,却也是拿了主人家的银钱尽职责,在其位谋其职,焉可有劳苦功高之心!

“那我不用去见了?”唐媱唇角露出一丝讽刺,轻声问道。

原来不过是一个奴才,也让香儿成天挂在嘴边,她还真以为余嬷嬷要胜了大将军夫人去了。

“不用,糖宝回去歇息吧。”李枢瑾轻声道,他要先看看余嬷嬷来者何意,才能让她见唐媱。

李枢瑾见唐媱缓步送到了寝殿,又吩咐丁香百合仔细照顾着,便去了书房。

书房。

余嬷嬷身着墨绿色丝绸裙装,看着比京都城寻常人家的当家主母还富贵阔气,她面容微微发福,眉目亲和。

她被听荷带到书房,朝着李枢瑾恭敬行礼,眉目亲和带着些亲切轻声道:“世子。”

“余嬷嬷。”李枢瑾轻轻点头,他还记得他上月去嘉福寺拜访母亲大将军夫人时也见余嬷嬷,那时他心中对余嬷嬷还很是亲切,见了她便心中暖洋洋,此时却说不出得不自在。

李枢瑾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知道香儿的罪责不应责怪余嬷嬷,他缓了缓情绪问道:“仔细一想,余嬷嬷和母亲已经多年未曾下山,今日余嬷嬷下山是母亲有什么交代吗?”

“是。”余嬷嬷轻声笑着应道,她朝着李枢瑾笑盈盈点头。

他声音轻缓,带着沉稳和亲和,慢慢道:“夫人甚是思念世子您,这次下山是夫人遣老奴下山来看看世子您和世子妃,拜见武亲王和武亲王妃。”

“是吗?”李枢瑾轻轻呢喃一句。

他和母亲大将军夫人并不亲和,他年幼失去父亲、两位兄长,大将军夫人在他十岁时就上了嘉福寺,他心中不满、伤心、绝望却也很是尊重她,她毕竟是他的母亲,可大将军夫人多年不下山。

他十岁时阻拦不住大将军夫人上嘉福寺,大惊军夫人不下山也不让他去看她,上上一次见面是五年前,上一次是大婚前。

“母亲让余嬷嬷带了什么话给我吗?”李枢瑾凤眸晦涩不明,轻轻问了句。

余嬷嬷慈眉善目,含笑着道:“夫人思念您和世子妃,听说世子妃有孕,让老奴下山慰问,她期待世子和世子妃的孩子。”

她每多说一句,李枢瑾神色便冷了一分,眸中的温情逐渐消去,唇角也缓缓漫上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还没忘记大将军夫人上世所作之事,上世他与唐媱后来的种种悲剧,都有大将军夫人的推波助澜,她性子顽固被自己父亲生前宠得无法无天,必须所有人都要依着她顺着她,不然她就以死相逼。

十岁时,他刚丧父失兄,幼小的他还没未失去慈爱的父亲、亲和的兄长的巨大痛苦中出来,大将军夫人就要抛弃他,要上嘉福寺侍弄青灯古佛。

对于十岁的李枢瑾,这宛如晴天霹雳,他已经没有父亲和兄长,现在还要没有母亲,可是大将军夫人并不在意年幼的他。

他记得那时大将军夫人青丝凌乱用发簪簪在颈项,朝着他和祖母祖父吼道:“大将军和大郎二郎已经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若不能皈依佛门日日为他祈福,我便立死与他奈何桥相遇。”

他哇哇大哭,泪流满面对着大将军夫人苦苦哀求道:“母亲你还有我,你还有三郎。”

大将军夫人看也不看他,抱着他父亲大将军的排位心如死灰,是祖父祖母武亲王和武亲王妃抱着他哭,劝慰他:“瑾儿你小,还不懂,你母亲不是不爱你,是她与你父亲太过情深,想要生死相依。”

他感念母亲情深,他也知晓母亲父亲感情琴瑟相合,拗不过只能让大将军夫人去了嘉福寺,她去了嘉福寺从不下山,从不管他,却在他十三岁时下山了。

因为十三岁他想去军营,想和祖父、父亲、两位兄长一样征战沙场,为国尽忠,他致信大将军夫人。

大将军夫人下山了,他甚是高兴,甚是期待。

他已经身高过了大将军夫人的耳间,他不再是十岁时的懵懂幼童,他兴高采烈得认为自己已经可以为自己的母亲撑起一片天,他以为大将军夫人会祝福他,他雀跃得站在门口、伸着脖子、望穿秋水得等。

没有。

“啪!”他还记得那一掌,他唇角刹时流出殷红的鲜血,就在亲王府的大门口,在他期待迎接将军府夫人下马车的时候,大将军夫人下车后直直奔向他,抬手就是重重的一掌,扇得他脸颊歪在一侧,耳朵轰鸣。

他愣愣得望着大将军夫人,他的母亲,他满心期待的人。

大将军夫人眼底通红,歇斯底里吼道:“谁让你去军营,你不要命了,不许去!不许去!”

他以为大将军夫人是疼爱他,是怕他生命受到威胁,怕失去他,他妥协了,他答应大将军夫人以后不入军营不入朝堂,做一个闲散纨绔子弟。

唯一的要求,就是以后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他们不得干预他的婚姻,他定找一个像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一样情投意合的人。

然而他错了,他错得一塌涂地!

大将军夫人从未关心、在乎、在意过他,上一世在她以死逼迫刚刚丧子的他纳妾时,他就应该有所觉悟……

李枢瑾眸光闪过冷厉,他真得不该对大将军夫人有所期待。

陡然,李枢瑾眸光寒光一闪,雷霆汇聚,大将军夫人前段时间致信他让他小心冯栀,上次他上嘉福寺见大将军夫人一夜白头,且听他提起唐媱就泪流满面,对他说自己偿还业障不能下山……

种种迹象,李枢瑾心越来越沉,脸色越来越冷,所以他的母亲,大将军夫人这是重生了?

比他要早,而且自认为不下山侍弄青灯古佛便能偿还自己上世的罪孽?!

“哈哈哈!真不愧是大将军夫人。”李枢瑾大笑起来,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滚落,他右手握拳捶在书桌上,“砰!”书桌深陷一块,木屑扎破了李枢瑾的手面。

“夫人还说哪天下山来看看……”余嬷嬷的话渐渐说不下去了,她面色有些为难望着李枢瑾,身前的双手紧紧握着,又些微的轻颤。

李枢瑾望了一眼余嬷嬷,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胸中的怒气,淡声道:“和嬷嬷无关,嬷嬷所言我已知悉,舟车劳顿,嬷嬷下去休息吧。”

“我、世子……”余嬷嬷面色发白,唇角开开合合,似是想要说什么。

“嬷嬷怎么了?”李枢瑾唇角抿成一道深深的笔直的直线,双手紧握成拳,如玉的面容冷硬如铁,却压着心中怒意淡声询问。

余嬷嬷鼻尖沁出了一抹汗珠,身子微微发抖,双手在身前宁在一起,吞吞吐吐道:“世子,我想见见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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