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平全滇诸将班师 避大内皇儿寄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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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宗视朝,与中书省臣等会议,佥云南征将士,未免疲乏,应从豫王等言。乃命豫王等班师还镇,留荆王屯驻要隘,另遣特默齐为云南行省平章,总制军事。

特默齐抵任后,复遣兵搜剿余孽,适值罗罗思土官撤加伯,潜遣把事曹通,潜结西番,欲据大渡河,进寇建昌。特默齐急檄云南省官跃里铁木儿,出师袭击,将曹通杀毙,又一面令万户统领周戡,直抵罗罗斯部,控扼西番及诸蛮部。土官撤加伯无计可施,竟落荒窜去。

既而禄余又出招余党,进寇顺元等路。云南省臣以禄余剽悍异常,欲诱以利禄,招他归降。乃遣都事诺海至禄余寨中,授以参政制命。禄余不受,反将诺海杀死。都元帅怯烈素有勇名,闻诺海遇害,投袂奋起,夤夜进兵,击破贼寨,杀死蛮军五百余人。秃坚长弟必剌都古彖失,举家赴水死,还有幼弟二人,及子三人,被怯烈擒住,就地正法。只禄余不知下落,大约是远奔西裔了,余党悉平,云南大定。了结滇事。

文宗以西南平靖,外患已纾,倒也可以放心。只太子阿剌忒纳答剌疹疾未痊,反且日甚一日,有时热得发昏,仍旧满口谵语,不是明宗附体,就是八不沙皇后缠身。太医使朝夕入宫,静诊脉象,亦云饶有鬼气,累得文宗后卜答失里祈神祷鬼,一些儿没有效验,她已智尽能索,只好求教帝师,浼她忏悔。帝师有何能力,但说虔修佛事,总可挽回,乃命宫禁内外,筑坛八所,由帝师亲自登坛,召集西僧,极诚顶礼。今日拜忏,明日设醮,琅琅诵经,喃喃说咒,阖宫男妇,没一个不斋戒,没一个不叩祷,吁求太子长生。连皇后卜答失里,时宣佛号,自昼至暮,把阿弥陀佛及救苦救难观世音等梵语,总要念到数万声。佛口蛇心,徒增罪过。怎奈莲座无灵,杨枝乏力,任你每日祷禳,那西天相隔很远,何从见闻。

卜答失里无可奈何,镇日里以泪洗面,起初尚求先皇先后保佑,至儿病日剧,复以祝祷无功,改为怨诅。一夕,坐太子床前,带哭带詈,忽见太子两手裂肤,双足捶床,怒目视后道:“你还要出言不逊么?我因你苦苦哀求,留你儿命,暂延数天,你反怨我骂我,真是不识好歹!罢罢!似你这等狠妇,总是始终不改,我等先索你长儿的性命,再来取你次儿,教你看我等手段罢!”原来文宗已有二子,长子名阿剌忒纳答剌,次子名古纳答剌,两子都尚幼稚。此次卜答失里闻了鬼语,急得甚么相似,忙遣侍女去请文宗。

文宗到来,太子又厉声道:“你既想做皇帝,尽管自做便罢,何必矫情干誉,遣使迎我?我在漠北,并不与你争位,你教使臣甘言谀词,硬要奉我登基。既已忌我,不应让我;既已让我,不应害我。况我虽曾有嗣,也不忍没你功劳,仍立你为皇太子,我若寿终,帝位复为你有,你不过迟做数年,何故阴谋加害?害了我还犹是可,我后与你何嫌?一个年轻孀妇,寄居宫中,任她有甚么能力,总难逃你手中。你又偏信悍妇,生生的将她鸩死,全不念同胞骨肉,亲如手足?你既如此,我还要顾着甚么?”文宗至此,也不禁五体投地,愿改立鄜王为太子。只见太子哈哈笑道:“迟了!你也隐受天谴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积因成果,莫谓冥漠无知呢!”暗伏文宗崩逝之兆,然借此以唤醒世人,恰也不少!

文宗尚欲有言,太子已两眼一翻道:“我要去了!你子随了我去,此后你应防着,莫再听那长舌妇罢!”这语才毕,文宗料知不佳,急起视太子,已经喘做一团,不消半刻,即兰摧玉折了。看官!你想此时的文宗,及皇后卜答失里心下不知如何难过。呼吁原是没效,懊悔也觉无益,免不得抚尸恸哭,悲痛一回。

文宗以情不忍舍,召绘师图画真容,留作遗念。兄嫂也是骨肉,如何忍心毒死!一面特制桐棺,亲自视殓,先把儿尸沐以香汤,然后着衣含玉,一切仪式,如成人一般。后命宫内广设坛场,召集西僧百人,追荐灵魂。忙碌了好多日,乃令宫相法里,安排葬事,发纼时,役夫约数千名,单是舁送灵舆人夫,也有五十八人,差不多如梓宫奉安的威仪。俟祔葬祖陵后,又饬营庐墓,即嘱法里等守护。一面将太子木主供奉庆寿寺,仿佛与累朝神御相等。视子若祖考,慈孝倒置。

丧葬才毕,次儿古纳答剌又复染着疹疾,病势不亚皇储。这一惊非同小可,不但文宗帝后,捏了一把冷汗,就是宫廷内外,也道是先皇先后不肯放手,顿时风声鹤唳,无在非疑,杯影蛇弓,所见皆惧。文宗图帖睦尔及皇后卜答失里凄凄惶惶,闹到发昏,猛然记起太平王燕帖木儿足智多谋,或有意外良法,乃亟命内侍宣召。燕帖木儿如命即至,由文宗帝后与他熟商。奈燕帖木儿是个阳世权臣,不是冥中阎王,至此也焦思苦虑,想不出甚么法儿。及见帝后两人衔着急泪,很是可悲,乃委婉进言道:“宫中既有阴气,皇次子不应再居,俗语有道,趋吉避凶。据臣看来,且把皇次子避开此地,或可化凶为吉。”文宗道:“何处可避?”燕帖木儿道:“京中不乏诸王公主,总教老成谨慎,便可托付。”皇后卜答失里即插口道:“最好是太平王邸中,我看此事只可托付了你,望你勿辞!”燕帖木儿道:“臣受恩深重,敢不尽力!但在臣家内,恐怕有亵,还求宸衷再酌!”文宗道:“朕子即卿子,说甚么亵渎不亵渎!”燕帖木儿又道:“臣家居比邻,有一吉宅,乃是诸王阿鲁浑撤里故居,今请陛下颁发敕令,将此宅作为皇次子居第,俾臣得以朝夕侍奉,岂不两便!”文宗道:“故王居宅,未便擅夺,不如给价为是。”燕帖木儿道:“这是皇恩周浃,臣当代为叩谢。”说罢,便跪地叩首。文宗亲手搀扶,叫他免礼,且面谕道:“事不宜迟,就定明日罢。”燕帖木儿领旨而出,即夕办理妥当,布置整齐。次日巳牌,又复入宫,当即备一暖舆,奉皇次子古纳答剌卧舆出宫。小子有诗咏道:

频年忏悔莫消灾,无怪皇家少主裁。

幸有相臣多智略,奉儿载出六宫来。

毕竟皇次子能否病愈,容俟下回续叙。

云南之变,声讨文宗,可谓名正言顺。事虽未成,亦足以褫文宗之魄,故本回于秃坚等有恕词。惟禄余反复无常,心怀叵测,且系群蛮首领,有志乱华,所以特别加贬耳。至于太子殁后,次子复遇疹疾,史称市阿鲁浑撤里故宅,令燕帖木儿奉皇子居之,后儒不察,以为遣子寄养,蹈汉覆辙。夫文宗溺爱情深,观于太子之逝,丧葬饰终,何等郑重,顾肯以孑遗之次子,寄养他家乎?揆其原因,必由宫中遇祟,连日未安,一儿已殇,一儿又病,不得已而出此,著书人从明眼窥出,既足以补史阙,复足以儆世人。是固有心人吐属,非好谈鬼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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