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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法典第一千一百二十条,联盟保护贵族序列所有人的继承权,被继承人能够获得,包括爵位、官职在内的贵族的所有一切,领地、领水、领空等自然界限,城堡、庄园、作坊等不动产,存款、债券、典当物等流动资产,以及契约统辖的奴隶、佣工、仆人等等。”
伯纳黛特.泰斯女士走下讲台,经过那些小贵族时,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瑟瑟发抖的肩膀,一个字接一个字地继续剥下他们的荣光。
“所谓的长子继承制,就是贵族的正妻所生的第一个儿子,完全摒除了情人、女仆所生的私生子继承爵位和财产的可能。当然了,同样是正妻所生的其他嫡子,可以从被继承人分到一部分财富,却也仅仅是很少的一部分,刚好可以建立起分家,与优渥的生活无缘。”
伯纳黛特.泰斯女士已经走到杜利安.橡叶的附近,眼角余光落在【恩眷者】身上,立即感受到浩瀚如汪洋大海的神恩,不由地全身如过电般的颤栗了几下,很快恢复了正常。
“我所出身的圣泰斯家族,正是六代以前,银月联盟重镇山达巴尔市泰斯家族的分支,先祖主动投身到刚刚进入北境的光辉教会,持续不间断地参与传播信仰的进程中,幸运地蒙受光辉之主的恩典,成为主持山达巴尔市所有教务的圣品主教,为第一任教宗捧冠加冕!”
“那是何等的荣耀,那是何等的恩典!贵族家庭出身的次子,即便没有继承权,也可以在教会获得与大贵族平起平坐的身份和地位。”
伯纳黛特.泰斯女士走到课堂的尽头,原地缓缓地转身,掠起镶着金边的白色祭司长袍,笑道:“正因为如此,在座的诸位,请把信仰交给今在昔在永在的光辉之主,作为交换的代价,你们必定因这份决心而崛起,如同划破黎明的夜幕,在遥远的天际地平线升起的朝阳!”
如此赤果果的揭露出众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真相,同时又给出规划好的道路,伯纳黛特.泰斯女士的话,实在是太过于现实,把所有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第十章 迂回劝进
枯燥乏味的修道院生活如同一场连续上演的歌剧,在杜利安.橡叶面前缓缓地拉开了帷幕。
每天早起必定前往礼拜堂参与白衣主教阿纳塔斯阁下主持的晨祷,然后在充作律法学院的公共食堂学习银月联盟的法典条文。
直到日上三竿(9点),饥肠辘辘的见习牧师们才用本日的第一顿早餐,短暂的休息一刻钟后,接下来是学习《太阳教典》的经文和教义。
日上正午,一行人前往礼拜堂进行午祷,沐浴在炙热的阳光下,打开自己的心胸,感受着圣洁的光辉流淌进入体内。
等到太阳离开苍穹的最高点,并缓缓地开始偏移(13点),正是苏利斯修道院午餐的时间,稍事休息后,依旧是学习法律条文或者教义。
大约黄昏时分(18点),晚祷结束后,用作学习的课堂重新摆放好桌子,见习牧师们才可以安静下来,愉快地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
宿舍,教师,礼拜堂,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重复重复再重复地于杜利安.橡叶面前上演,换做平民出身的见习牧师,为了将来的美好生活,肯定会强行忍住。
可是,杜利安.橡叶与别人不同,与那些自视甚高的贵族也截然相反。贵族子弟学习银月联盟的法律,完全是为了将来的自己能够利用法律的漏洞为自己谋利,出于非常功利的自私的本性。
杜利安.橡叶学习法律条文,是为了钻研隐藏在法典背后的那群面目模糊的统治者的意志,知道在银月联盟内部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在自己的底线和联盟划定的范围内,寻找重合并能自洽的区域,并试图将自己代入进去。
正因为如此,杜利安.橡叶在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刻苦钻研银月法典后,发现苏利斯修道院也在某种意义上被法典管辖,他立即打起了为修道院制定相关补充条款的主意,并亲自编纂了一份草稿,呈交到白衣主教阿纳塔斯阁下的桌案,希望能以此引起他的注意。
看在【恩眷者】的份上,白衣主教阿纳塔斯强压住心头的不满——每一届见习牧师里面总有几个自作聪明的小家伙想给苏利斯修道院定规矩,甚至想将他的权利也关进笼子里,这中完全违背白衣主教阿纳塔斯利益的事情,怎么可能同意?
黑衣执事的领头恩多克刚好因为渡鸦山脉深处的群鸦异动袭击山民的流血事件,请了几天假前往查看,获得了第一手情报,特意前来向苏利斯修道院的掌控者提醒示警。
时隔多日,两位携手走过漫长岁月的老友相见,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坐下了。
白衣主教阿纳塔斯听过群鸦伤人事件后,凭着冥冥之中的灵感,发现该事件并没有什么幕后黑手,也不是冲苏利斯修道院来的,就简单地说了几句安抚人心的话,让黑衣执事恩多克不用过于担心。
随后,他从一摞文书中捡起杜利安.橡叶通过女助祭伯纳黛特.泰斯女士呈交上来的“草稿”,轻轻一笑:“你看,这就是我们光辉教会最近涌现出来的【恩眷者】,给苏利斯修道院的规章制度提出的修改意见。我还没有打开看过,不如我们一起来分享一下他的智慧!”
黑衣执事恩多克闻言后,立即想起以往各届见习牧师提出的,完全不符合白衣主教阿纳塔斯利益的法律细则补充意见,忍不住想要摇头,可是考虑到杜利安.橡叶获得的【恩眷者】的特殊身份,特别是想起此人一口气冲过终点线的决心,他还是按下了不满的情绪,微笑着点点头。
白衣主教阿纳塔斯翻开了杜利安.橡叶提交的意见,粗略地看了整副版面,用的并非是胡里花哨的花体字,而是正规正矩的通用语正体字,且抬头字母都大写并加黑加粗,不由地暗暗点头,决定不烦一看。
杜利安.橡叶第一段话只有一句:【法律是统治者的意志的体现!】
白衣主教阿纳塔斯小声地读了出来后,不敢置信地又读了一遍,甚至主动地加大了声音,大到令黑衣执事恩多克都皱起眉头。
杜利安.橡叶之所以用“统治者”取代“统治阶级”,无非是因为苏利斯修道院与整个银月联盟相比,实在是太过于狭小,哪怕容留数十位见习牧师学习的“修道院”是一个小社会,社会阶层理论同样可以在修道院内部自发适应并盛行起来,被每个人无意识地遵守,他也只是强调“统治者”,并将此冠冕放在白衣主教阿纳塔斯的头上。
结果自然是不出杜利安.橡叶的预料,别说直接的第一当事人白衣主教阿纳塔斯阁下,就连有份旁听的黑衣执事恩多克也被这句话点醒了,扫清了遮蔽面目的迷雾,让他一眼看清楚了世界的“现实”。
白衣主教阿纳塔斯沉吟着,目光凝聚在第一段也是第一句话上,眼里都是“法律是统治者的意志的体现”,心里反复地咀嚼着,尽管嘴巴抿成一条线,咽喉部位却在轻微地动弹,似乎在默默地念诵着这句话。
良久过后,苏利斯修道院的具体事务最高负责人才咽了一口口水,粗大的喉结上下滑动一记,就像百兽之王的狮子将猎物嚼透了,使劲地咽下肚里去。
“咕噜”一声,黑衣执事恩多克听到咽口水的声音,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友,目光里流露出看陌生人的惊讶,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似的,又像是重新认识了白衣主教阿纳塔斯。
好在,来自【恩眷者】杜利安.橡叶的意见稿,就只有第一句话能够如此抓得住人,接下来的话无非是给苏利斯修道院的规章制度修修补补,让颇有期待的白衣主教阿纳塔斯失望了,这样一来反倒让有份分享的黑衣执事恩多克放下了对杜利安.橡叶的提防。
“这个小家伙,才来修道院多久,就这么不安分,他太能闹事了,差点没把阿纳塔斯的心防给冲毁了!”
意见稿来到最后一段,才是杜利安.橡叶的真心话:每年从苏利斯修道院出去的牧师,尽管是毫不起眼的连圣品都不具备的初级牧师,却也是一股蕴含勃勃生机的新生力量,只要他们愿意向苏利斯修道院的负责人献上忠诚,作为交换的代价,阿纳塔斯阁下可以稍微扶持一下,换取不久的将来,必定形成一支在光辉教会内部的新生派系的首领之位。
白衣主教看到这段毫不掩饰的意见,杜利安.橡叶积极“劝进”的姿态表露无疑,几张薄薄的稿纸,此时已具备不轻的份量,甚至有些坠手,压地阿纳塔斯双手不自主地垂下。
黑衣执事恩多克根据多年以来的经验,知道老友此时正处于天人交战,各种互相冲突的想法彼此激烈冲突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坐着,摆正自己的位置,就像吃玻璃长大的透明人,又像是一团空气。
出乎意料的是,苏利斯修道院的最高负责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的双手再度恢复坚实有力,十指毫不颤抖地将几张意见稿递给了黑衣执事。
“真是一个很有趣,很有想法的孩子!明年就是杜利安.橡叶的成人礼,按照银月联盟的规定,尤其是贵族序列的那套陈旧陋习,可以称呼他为阁下了。”
黑衣执事恩多克双手接过意见稿,匆匆浏览一遍后,目光同样落在最后一段话上面,很快就展颜笑道:“看来,我们都想错了!这位新生的【恩眷者】不太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他的想法很不错,不过身上反倒有点一流政客的味道。”
白衣主教阿纳塔斯毕竟是四五十岁的老人,即便在光辉教会内部属于“少壮派”,积累的阅历也是相当之多,岁月沉淀的智慧和识人之明令他很快恢复镇定,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这起“劝进事件”!
“照这样看来!杜利安.橡叶是个潜在的一流政客,二流的骑士,并非是信仰极端虔诚的狂信徒!这种人只要不犯重大的错误,一定会走进光辉教会的最高层,唯一不确定的是他要耗费多久的时间。”
黑衣执事恩多克心有灵犀地笑道:“或许,他会继承你的一切,包括苏利斯修道院在内,都是他在不久的将来迈入圣地青色之城的垫脚石。毕竟,任何一位圣品主教的身后,都有相当庞大的人脉支撑着熠熠生辉的宝座。”
白衣主教阿纳塔斯叹了口气:“越是接近我主,我的信仰就不免受到考验。想当年,出身平民家庭的我也是个虔诚的狂信徒,得以引发神恩垂眷的奇迹,可是在教会内部的职位却一直困顿不前。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黑衣执事恩多克作为律法师出身,在光辉教会内部隶属【审判系】,很清楚其中的缘由,不由地轻轻一叹:“越靠近神,信仰水准越低,大概是失去了神秘感,以及对神的敬畏。也对,唯有精明、睿智、理性的人,才能统率我主在地上的基业光辉教会蓬勃发展,如果是一位狂信徒登上教宗的宝座,为了信仰肆意发动对外战争,那么一切都完了!”
白衣主教阿纳塔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信仰水准还是得具备相应的程度,如果一位圣品主教连圣光都召唤不出来,又有什么脸面站在信徒面前,为他们皈依信仰我主指引灵魂的道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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