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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晚晚一怔,随即眉开眼笑,飞快抱膝坐下,露出白嫩小巧的脚指头。

“拓跋泰你很懂得礼尚往来嘛。”

佛兰回来的时候正遇见拓跋泰离开,还是冷着一张俊脸,但眼神却略显不自然。佛兰纳闷,接着去瞧崔晚晚,发现她如三岁稚童般翘着脚趴在榻上,手里捧着个药瓶玩来玩去。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您自个儿染了指甲?”佛兰眼尖,顿时就瞧见了脚上的艳丽。

崔晚晚只顾着笑,支着脑袋问她:“好不好看?”

“真稀奇,您还有这耐性。”佛兰总觉得自己不像大宫女,反而更像个照顾顽童的老妈子,语重心长地说:“国丧期间,还是收敛一点。”

皇帝大丧,举国素缟,若是被发现穿红戴绿,那是要治重罪的。

“我没怎么呀,就只染了脚指头,穿上鞋谁看得到。”崔晚晚不以为然。

佛兰也不再在此事上纠缠,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喏,您的信。”

第5章 夜会 这个女人可谓是红颜祸水……

是夜,江肃召拓跋泰到他暂居的太极宫。

“阿泰。”江肃亲切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辛苦你了,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拓跋泰摇头:“多谢义父关怀,我不碍事。”

“来来来,坐,咱们爷俩先吃饭。”

江肃命人呈上热饭热菜,和他一同用完之后,便挥退了了其余人。

江肃鹰目如炬,盯着拓跋泰看了须臾,低声问道:“你可有找到那传国玉玺?”

“不曾。”拓跋泰直视江肃,目光坦荡,“我入宫约半个时辰,房牧山也到了,我没有太多时间。”

江肃有些失望,微微叹气,又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为何跟那妖妃在一处?”

“我先去了正殿,没有找到玉玺,也不见皇帝踪影。我猜测他可能在贵妃处,所以去了摘星楼。”

拓跋泰隐去关键,只说了部分实情,“恰好贵妃遇险,于是我出手相救,都说皇帝宠信贵妃,我想着留下她也许能引来皇帝,便没有离开,但没过多久镇南王与房牧山就找来了,也许他们怀疑我拿了玉玺,所以冲我发难。”

“皇帝是如何死的?”

“我不知道。”拓跋泰毫不躲避江肃的打量,一字一句道:“房牧山正与我打斗争执,是镇南王的人说发现了皇帝尸首。”

元启无子,镇南王又是皇叔,若是论资排辈,他最有可能继承大统。这样看来,镇南王的嫌疑最大。

江肃表面豁达,实则疑心甚重,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是镇南王弑君篡位,故布疑阵又祸水东引,只要挑起拓跋泰和房牧山的争斗,便能坐收渔翁之利。江肃双手交背,在殿中烦躁地来回踱步。

想他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在大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元启那黄口小儿不懂治国理政,但因为是皇家血脉就登基为帝,何德何能!好在老天有眼,杜立德混乱朝纲堪称天赐良机,他打着勤王的名义杀到京城,可不是真的来救元启的,而是瞧中了帝王宝座。

最好的打算便是让元启写一道禅位诏书,再加盖玉玺,如此一来江肃的皇位便坐得名正言顺。可如今元启已死,传国玉玺也无影无踪,联军三方鼎立,相互间虎视眈眈,谁也不愿轻举妄动。

“义父。”拓跋泰见状斟了一杯茶奉上,安慰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遗诏和玉玺,不管写了什么,只要我们抢先拿到手,就还有可能。”

一言惊醒梦中人。拿到遗诏便能知晓其中写了什么,若是对自己有利,便留下遗诏,若是对自己不利,大可拿着玉玺再“造”一份。

“我儿言之有理!”江肃吩咐道,“此事还是交由你去办,既是那崔氏女说出口的,多半不假,元启小儿可是极为宠信这妖妃。正好你留在摘星楼盯紧她。”

“定不负义父所望。”

江肃看他一脸肃然,想起他不过二十出头,正是火气旺盛的年纪,那崔晚晚又生得花容月貌,娇妩动人,共处一室难保受不住引诱,于是叮嘱道:“阿泰,你千万不要被美色所迷,娶妻娶贤,待我们大业有成,义父重新给你指一桩好婚事,寻个大家闺秀。”

“儿知晓了。”

出了太极宫,拓跋泰沿着长街而走,路过几座静悄悄的宫殿,抬眼打量一番,推测应是那些低等嫔妃的住所。长夜独行,会让冷静的头脑愈发清醒,他不由得忆起许多往事来。

其实他对大魏内宫并不陌生,因为他从前也姓“元”。

拓跋氏原是鲜卑人,东汉伊始便逐渐向南迁徙,直至大魏建国,高祖拓跋宏入主中原,率王族改汉字单姓“元”,而王族之外的拓跋氏废为庶姓。他是货真价实的嫡系血脉,祖父是安乐王,父亲乃王府世子,将来会承袭爵位,他作为王府嫡孙,出生时即被赐名元泰。

元泰从前也算是内宫常客,他会跟着祖父进宫面圣,先皇称安乐王为叔父,也会亲切唤他“阿泰侄儿”,他甚至还跟元启一起玩耍过。

不出意外的话,他长大后也是亲王世子。

可是元泰八岁那年,安乐王获罪抄家,成年男丁全部问斩,女眷充入奴籍,十岁以下男童贬为庶人。他被褫夺了姓“元”的资格,改回拓跋氏,从此成了拓跋泰。

为了活下去,拓跋泰流浪街头偷过东西,当过药铺学徒,甚至在码头做过苦力,过了好几年颠沛流离的日子,直到江肃找到他,认他当了义子,才总算是稍微安稳了下来。他重新读书识字,骑马射箭,十三岁就入了军营,从未跟别人提起过自己的身世,一步步挣军功,终于成为了江肃麾下的一员猛将。

八岁之前的事,差不多都要渐渐淡出脑海,可拓跋泰知道,自己心里蛰伏着一只凶兽,平素被牢牢关在笼子里,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可是当他杀进内宫,看着陌生又隐约熟悉的殿宇,猛兽出闸了。

它嗅到了权力的味道。

也许这是流淌在拓跋氏血液里的东西,永远无法消除,拓跋家的男人永远都在渴望权力。所以他们相互倾轧厮杀,只为了自己大权在握。

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元启的父皇杀了他的父亲祖父,而他进宫后杀掉的第一个人是元启。

本来留着元启是有用的,但既然杀了……便杀了吧。

世间总有太多的事无法预料,比如他从云端跌进泥里,比如他好几次险些死在战场,比如他率军打退了匈奴……再比如,他十五年后竟还能回到京城。

还有,他居然救下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可谓是红颜祸水。她固然有倾城容貌,却是蛇蝎心肠,她惯会装模作样,撒起谎来眼睛也不眨一下,仗着貌美恣意妄为,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甚至栽赃嫁祸也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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