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明 第58节(1 / 2)
宁辞抬头看他一眼,犹疑着问:“那你也......”
“自然没有!”容炀本也是强做镇定,听他这样问,登时否认。宁辞仍看着他,容炀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也有些尴尬,恰好传来打更的声音,便道:“亥时了,睡罢。”
这样闹了一出,先前的事,倒像揭过了。只是容炀躺在床上,又担心他明日忆起了心里不爽快,终是道:“今日责备你是我不对,只是你以后,也不要这样莽撞了……宁辞?”
宁辞仿若刚听见一样,仓促道:“知道了,原谅你这一次,往后不许骂我了。睡罢,睡罢。”
“哪里又是在骂你。”容炀无奈笑一声,正要阖眼,想了想又斟酌着道:“方才的事,你也不要想了......”
“我并没有想。”宁辞背过身去,“我睡了。”
“嗯。”容炀轻声应一句,探出手替他压压被角,闭上了眼睛。
宁辞听他呼吸渐渐平缓起来,自己却迟迟没有睡意,那仓皇的一撇,在眼前仿佛变得越来越清晰……
不能再想了。他心道。
客栈的床榻比贪狼殿窄一些,两人靠得极近,容炀的呼吸就在耳侧,身体的温度似乎要透过锦被传过来。他莫名有想起了自己方才蒙着容炀的眼睛,他的睫羽在掌心轻轻滑过,带着一点点的痒……
我这是怎么了?身侧容炀已经熟睡,宁辞觉得自己仍是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干脆默念起《清静经》来。不知背了多久的‘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总算睡了过去。
第88章
宁辞这一宿,不过将将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觉得太阳穴还隐隐地疼。
厢房内只余下他一人,宁辞起床换了衣裳,伙计送了水上来略盥洗一番,便头重脚轻地下楼去。
容炀正坐在客栈对面的早点摊子上,隔着街看见宁辞身影,抬手倒了杯茶,又叫了伙计过来,说了句什么。
“起了?”宁辞走近了,容炀将茶碗递给他,“见你睡得熟,就没叫你,原想着一会儿给你买回去。”
这摊子上的茶算不得太好,入口微微有些苦涩,宁辞按按眉心在他对面坐下来,大概是头痛的缘故,前一晚那种莫名的情绪倒被暂时忽视了。
“客官,您的豆腐脑。”先前看见那伙计,端着一个瓷碗上来。容炀接过来,推到他面前:“吃罢,给你多加了糖。”
宁辞拿瓷勺挖着吃,果然很甜。容炀见他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倦色:“昨夜没睡好么?”
“许是客栈的床**点,我睡着有些不惯。”宁辞随口道,一碗甜食下肚,精神倒是好了不少,问容炀道:“我们今日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宁辞想了片刻道:“去拜拜贪狼星君殿?”
“是么?”容炀神情不变,递给他一方手帕,“你既有这个心,便去罢。我赁了画舫游河,就不陪你了。”
“那我还是陪你。”宁辞作出义正言辞的样子道:“你独自去游,多没意思,我最讲义气了。”
因着人少,容炀租赁的画舫不太大,但装饰还算古朴典雅。
船夫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很是热情,也用不着他俩搭话,自己说得热闹,一路讲着申城的风土人情,将城内外大大小小名胜都略说了一遍,又道:“二位既来了申城,贪狼星君殿定是要去的。”
宁辞被呛得咳嗽了一声,又听那船夫道:“您可别看挨着几国各城都修了贪狼星君殿,除了堂庭山下的,就数申城的最灵。”
容炀直皱眉,想开口打断他,宁辞却饶有兴味问:“怎么个灵法?”
那船夫前面说话,他们都漫不经心的样子,如今宁辞一接话,更是来了兴致:“当真不是我玩笑,前程学问,姻缘求子,无一不灵。城东头有户人家,新妇嫁过去三年没有身孕,去贪狼星君殿拜过之后,转年就抱了个小子。说是前两年,贪狼星君还在申城显过灵,可惜老头子运气不好,没看见,我邻居那户却是见着了......”
“哦。”宁辞手托着腮,笑道:“他们可说贪狼星君长什么样子?”
那船夫一挥手,竹竿溅起一点水花:“自是和殿里的塑像一个样子!”
容炀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进了船舱内去,没一会儿,宁辞也进来了,一面忍笑,一面打量着他的面色。容炀喝着茶道:“我从前没有来过申城。”
“这个我是知道的。”宁辞捡了颗瓜子磕:“见过你这事定然是假的,虽不晓得这里的殿塑得什么样,估摸着也和堂庭山下的差不离,我改明儿给你画一幅挂着,都能像上百倍。不过......”
他话锋一转,含笑看着容炀,道:“姻缘求子这事可是真的?我原先并不知道你还管这个。”
容炀放下茶杯,淡淡看他一眼:“是真的,便是你想要,也能生。”
宁辞将瓜子仁往空中一抛接进嘴里,随口道:“生你的么?”
他本是一句戏谑的话,也没细想,脱口而出才觉得有些尴尬,容炀一愣,失笑道:“瞎说什么?”
“说说而已,你不也是瞎说。”宁辞觉得昨夜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回来了,挠挠脖子,借口太闷要透气,又出去了。
两岸行人如织,但许是冬日,河面上游河的人倒并不多。单从河道望出去,透明带一点灰的河水,映着远处的浩渺的云霞和岸边枯瘦的树干。
这该是寂静的景象,但宁辞心里却始终静不下来。于是他又默念起《清静经》来,然而这次一直念到了《心经》,还是无用,佛和道都度不了他,何人能度他?
他坐在船边,两条腿晃着,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
“你在想什么?”他低声问自己,“宁辞,你在想什么?”
无解,总是无解。
宁辞捂着脸轻声叹了口气,连烦躁都是毫无缘由的。身后忽然传来容炀带笑的声音:“你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嘀咕些什么呢?”
宁辞被唬了一跳,身子往前面倾,又眼疾手快地抓着船沿坐稳,转头对容炀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儿?”
“吓着了?”容炀有点歉意地看他,也挨着他在旁边坐下,递给他一件斗篷:“船上风大,别冻着了。”
宁辞接过斗篷,过了片刻,又站起身道:“我进去了。”
容炀有些诧异地看他,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倒像是在躲我,还为昨天的事情生气,早晨起来不还好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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