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2)
“有多少就给他服多少吧。”赵皓冷冷道。
郭思齐明白赵皓听说赵皎需服三粒,便算出凤仙至少要加倍服药才有效,见解药不足,便先下手为强,先保住妻子性命,顾不上弟弟了。既已如此,郭思齐也莫可奈何,只得把剩下一粒加水调和,让赵皎饮下。过了片刻,赵皎仍紧闭双目,气息奄奄,而凤仙倒是睁开了眼睛,徐徐喘气。
赵皓大喜,连声唤她。凤仙点点头,又举目四顾。这时蒖蒖上前,轻声问她:“凤仙姐姐,你这珠钿,是谁给你的?”
凤仙状甚惘然,须臾才答:“是柳婕妤……珠钿……是柳婕妤……送我的……”
蒖蒖也不惊讶,转身对张知北道:“烦请张都知奏知官家,柳婕妤涉嫌投毒,还望官家派殿前司禁卫迅速封锁芙蓉阁。”
不久后,芙蓉阁即被禁卫重重包围。蒖蒖与张知北入内时已有多名内侍在里面搜索了一番,禀报说不见柳婕妤踪影,蒖蒖问:“玉婆婆呢?”
“我在这里。”玉氏阴沉着脸自后院出来,身上带着一股烟熏火燎的气息。看清蒖蒖面容及装扮,她先是一愣,旋即嘴角边扯出一丝冰冷笑意。
蒖蒖问她柳婕妤身在何处,玉氏只说不知,蒖蒖又问她可还有解药去救四大王,玉氏说没有,也不知配方。蒖蒖遂再问:“那柳婕妤的解药从何而来?”
玉氏道:“岭南蛇虫多,我们从那里来,身上带一些解蛇毒的药有何稀奇?”
“我们只告诉你们四大王中了毒,可没说中的是什么毒吧?”蒖蒖一哂,“你怎么知道是蛇毒?”
玉氏语塞,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张知北命内侍继续翻检阁中什物,寻找与投毒之事相关罪证,须臾,内侍们回报说暂时没发现什么明显罪证,蒖蒖一瞥神色漠然的玉氏,下令道:“在玉氏房中床下找找。”
玉氏脸色霎时变了,回视蒖蒖的目光且怒且惧。
玉氏房中飘浮着柴火烟味。内侍搬开她的床,发现下方几块地板有明显的缝隙,掀开地板一看,见下面是个方形铁盖,揭开这铁盖,一股浓烟滚滚而出。烟雾散开后,那里露出一道向下的阶梯。
阶梯通向一间一丈见方的小密室,里面有一张小供桌,桌上摆着香案和一盏长明灯,而桌前搁着个小火盆,里面有两块尚在燃烧的木牌,形状看上去像供奉先人的灵牌。
内侍们灭了火,将未燃尽的灵牌取出,呈交张知北和蒖蒖查看。两人见其中一块已燃成黑炭状,字迹已很难分辨,而另一块大概是最后烧的,玉氏离开时封闭了出口,室内不通气,火势渐缓,所以没有烧毁,字迹尚能看清,细细辨来,上书的字为“先夫齐君讳熙之灵位”。
蒖蒖把那灵牌扔到玉氏足下,玉氏立即拾起抱在怀中,抬头愤恨地盯着蒖蒖,眼中几欲喷出火来。
“你是齐熙的妾吧?烧毁的那块灵牌,大概是齐栒的?”蒖蒖直言道,“当年我与庄文太子撞见你和柳婕妤拜月祭齐熙,庄文太子随后命人追查此事,你们怕事情败露,便用蛇毒混入珠钿呵胶中,利用他人转手几次,最后害死了庄文太子。”
玉氏磔磔地笑起来:“你怎么不说庄文太子最后是怎么入口的?难道你就能置身事外么?这三年来,那一夜的事是不是已经成了你挥之不去的梦魇?贱人,你是张云峤的女儿,这就是你的报应!”
蒖蒖一顾左右,道:“批颊。”立即有内侍上前批玉氏脸颊。
内侍双手齐挥,迅速扇得玉氏满面红肿,玉氏还不住怒骂,那内侍索性握拳击去,顿时打落她两颗门牙。
蒖蒖倒没被她激怒,镇定地对她道:“如果说报应,四大王才算是你们的报应吧。你们用来毒害庄文太子的珠钿,兜兜转转又落入他口中,让这个无辜的孩子承担了你们滔天罪行的后果。说起来,他应该是你外孙?如今他命悬一线,你就忍心放任不管,不提供解药?”
“我哪有解药,所有的解药娘子不都给你们了么?怎么又来问我?”玉氏忿忿道,“如果还不够,你们去问程渊要,所有的蛇毒、解药都是他的,你有本事便去问他要呀……”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如果能说服太后让道的话。”
蒖蒖前往慈福宫,以新任司宫令的身份,举手加额行大礼拜见皇太后,旋即提出要见程渊。
太后已然听见风声,知道东宫发生的事,一口回绝道:“司宫令只能管女官内人,程渊是宦者,提举慈福宫,还轮不到司宫令管。你想见他,请提前两天派人通报,请求会面,至于答不答应,也由他自行决定。”
蒖蒖道:“妾自然不能兼管内侍,只是受命于官家,要追查先帝宫人菊安失踪一事,程渊牵涉其中,妾斗胆请程渊露面答疑,还望太后谅解。”
“菊安?”太后神色一变。
“是的,也就是,菊夫人。”蒖蒖道,“有人证物证表明,程渊将菊夫人囚禁在适安园,甚至……娶了她。”
太后默然,旋即冷笑:“菊安是北大内宫人,老身还活着,要管也是老身管。谁给你的权力,伸手到北大内,插手老身宫人的事?”
“给妾权力的,是当今至尊。”蒖蒖从容答道,“司宫令可管南北大内两宫宫人,太后不会不知吧?抑或想修改宫规,让北大内宫人脱离司宫令的管束?”
太后暂时未答,但胸口起伏明显,怒气难抑。
“太后想修改宫规,怕是也不能够。”蒖蒖继续冷静道,“毕竟天下人都知,这天下权柄,是在皇帝手中,而非太后手中。”
太后无比惊讶,手指蒖蒖,气得话都无法连贯说出:“你,你,大胆……”
“官家一向孝敬太后,所以以前不设司宫令之职,而今日任命妾为司宫令,太后睿智,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蒖蒖开诚布公地与太后说明,“上回庄文太子中菌蕈之毒,投毒者是内侍,南大内无内侍失踪,本该查验北大内内侍,太后却坚决不许人追查,硬生生将此事包庇下来,朝廷内外物议喧哗,太后岂会不知?官家尊重太后,只得放弃追究,然而心中难免会有芥蒂。若此类事一再发生,官家未必会继续容忍,届时会出现何种后果,恐怕难以预料。”
太后怒视蒖蒖,然而也找不到合适言辞反驳。蒖蒖继续劝道:“其实官家心里明白,太后与他如今相处和睦,母慈子孝,谋大逆之事,太后根本没必要去想。然而,恕妾直言,世人都知太后当年曾经扶持过别的宗室子,若慈福宫之人犯下大错,人们便会臆断太后与此脱不了干系,这也是太后坚决不让人查出慈福宫人错处的原因。可如今程渊所犯之事非同寻常,涉及庄文太子一案以及此番皇子及太子妃中毒之事,人证物证已有不少了,官家不可能再容忍,必将追查到底。太后如此明智,自然知道现下该做的,是不再庇护有谋大逆嫌疑之人,先行撇清关系。”
太后眼帘微垂,目光不再如先前那般咄咄逼人,怒气也敛去大半,似在思考蒖蒖的话。
蒖蒖知她心意松动,又道:“太后这些年来修身养性,对官家及皇子们的慈爱关照官家都记在心里,无论程渊做了什么,官家都不会认为是受太后指使,也愿意保全太后声誉,不以涉嫌谋逆的罪名拘捕他,而命妾出面,借调查菊安一案去找他。私自藏匿囚禁先帝宫人,仅此一条便可为他定重罪,将来公诸于众的很可能也是这个罪名,而不会以错综复杂的谋逆罪引人猜疑太后。”
太后凝神思忖,在殿内徐徐踱步,良久不表态。蒖蒖想想,再对她道:“程渊服侍太后多年,太后估计不忍心放弃对他的庇护。然而程渊貌似忠诚,对太后却未必如表面上那般唯命是从。说起来,他至少已背叛太后两次。”
“两次?”太后蹙眉重复道。
“是的。他瞒着太后,私下藏匿菊夫人是一次……”蒖蒖说着,摘下随身携带的银香囊,打开露出琼花种子,送至太后眼前,“接受柳婕妤的琼花贿赂,此后与其勾结谋逆,是第二次。一个奴仆,装作对主人唯唯诺诺,暗地里却不顾主人喜恶以权谋私,这样的家奴,留着何用?”
太后闭目,沉吟片刻,终于做了决断:“你来之前,程渊已离开慈福宫,往适安园去了。”
蒖蒖长揖,谢过太后。将要告退,忽又止步,转而问太后:“妾还有一疑问,望太后明示。”
太后面无表情地道:“你说。”
蒖蒖问:“太后是否下过教旨,命人追杀菊夫人?”
太后“呵呵”一笑:“这是宫里流传多年的谣言。我是很厌恶菊安,那个贱人以为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当年对我没少做忤逆之事,不过,当年她出宫时我用寥寥数语就刺死了她那颗不安分的心,之后的她,不过是具漂浮于浊世中的身躯,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
蒖蒖默默听着,还是确认地问:“所以,追杀一说,只是谣言,太后从未下过这样的旨意?”
太后冷冷道:“没有必要。”
蒖蒖离开慈福宫,请殿前司首领去南大内把玉氏押往适安园与程渊对质,自己与张知北则先赴适安园。
这日宋婆婆无法入宫,然而心忧蒖蒖安危,一直守在和宁门外等待消息。蒖蒖出入皆坐在宫车中,宋婆婆也不知有这司宫令仪仗之人竟是蒖蒖,漠然看着宫车自面前经过,倒是禁卫押着玉氏出来,在宫门外上囚车时,宋婆婆忽然激动起来,追着囚车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对车中人高呼:“春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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