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发捌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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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春深日暖,九狱山上也惠风和畅。不过近日山里却不怎么太平,因为教主把多年在外的少主捉了回来,由于两者间素有矛盾,教主这几日的脾气也越发暴躁,谁都不敢轻易在教主面前乱讲话,好在教主有事又下山去了。

只不过岑芜离开前仍不忘恶整儿子,特意命人给少主换了一身女装。岑凛刚来那会儿穿的是深色的男子服饰,后来被岑芜打得吐血晕过去,再醒来已经穿了一身紫衫女装,又过一日阿迟替他准备了淡粉的衣裙,阿迟解释道:「少主不能穿教主那样的红衣,所以给您备了这样的衣裳。」

岑凛嗤之以鼻,但没有男装可更换,最终还是换了那套粉嫩的衣裳。这天臧邕端药汤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表情厌世的岑凛「大姑娘」。

臧邕,或者该说是假扮成臧大夫的江槐琭,他偽装的功夫了得,即使看到岑凛这模样也完全没有笑出来,还像个老头子一样在房门口和阿迟聊些琐碎事,把人聊烦了才关门进房。

岑凛乖乖坐到桌边准备喝药,拿汤匙时他小声嘀咕:「干嘛跟阿迟聊那么多啊?怕穿帮?」

江槐琭微笑道:「平常臧老头就是这种性情,话多又细碎,让听的人找不到要点,容易不耐烦。恰好能打发阿迟。」

「原先的臧大夫呢?」岑凛对着眼前那匙药吹了两口,这药的味道实在古怪,他每喝一口都要皱眉。

「放心,我把他藏得很好,一时半会儿没人发现。」

「那就是还有被发现的风险囉?」

「嗯。因为也没有对他下杀手的必要,而且此地不宜久留,本想等你伤势好点再走,可我担心岑芜会忽然赶回来。这几日那个叫阿迟的寄了不少信下山,虽然都是寄给护法他们,但应该已经惊动了岑芜。」

岑凛有些后悔:「看来是我前两日闹得太过火了,这下适得其反。」

「不,你这么做也对。原本是你舅舅要来接应你的,因为他曾潜入过这里,但他武功不足以应付教内这么多人,万一和岑芜对上的话更是没有胜算。我们商量后决定由我潜入这里,他把教内概况说给我听,我趁臧邕外出时趁机绑了他,假冒成他混进来。至于你舅舅和巖哥他们可以说是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在帮忙,无论军中、朝廷和江湖都开始在找九狱教的麻烦,这也是为何岑芜扔下你急着下山处理。你在教内捣乱,恰好与他们里应外合。」

岑凛失笑:「我跟舅舅真有默契啊。可是我能做的破坏不大,他们很快就会恢復了。守备也是……」

「不错,所以我们得尽快离开,我想岑芜或许有所察觉,可能会提前赶回来。不过为了你的伤势,需要的药材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江槐琭顶着臧邕的模样,瞄了眼岑凛一身女子装束说:「男装也备妥了。」

岑凛拍了下江槐琭的胸口笑骂:「你讨厌。」

江槐琭唇角微勾说:「说实话,你这扮相当真好看,怪不得这两日你四处在教内捣乱,也没什么人真的动了杀意。」

岑凛挑眉扬笑问他说:「那你是喜欢我原来的男装,还是喜欢我这样?」

江槐琭食指在少年的下頷轻刮了下,回答道:「都喜欢,不过还是更喜欢你原来那样,也习惯了。」

「呵哼。」岑凛皱了下鼻子,噙笑说:「我可不像楚姑娘会为了爱人转世成女子,我就喜欢当男的,也绝对不替谁生孩子。」

江槐琭恢復原本的嗓音低笑两声:「我也不需要你为任何人,包括我做任何事,只要你是你就已经足够。如果有天你连自己都遗忘,我也会替你找回来。」

「槐琭……」岑凛深深看着江槐琭半晌,感动的眼神又很快恢復冷静:「你顶着臧老头讲情话,我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话留着往后讲,先开溜吧?」

江槐琭苦笑了下:「你讲得对。」

岑凛又伸手搭上江槐琭的肩膀补了句解释:「我不是嫌弃你老啊。毕竟这是臧老头的模样,不是你。」

「我知道。」江槐琭顿了下,问他说:「那要是我老了……」

岑凛好笑的轻哼一声,念他说:「你傻啊?我们也有几世是一块儿老的啊,何况人嘛,活到一个岁数不都是差不多的老态么?我知道是你就够啦。」他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小声反省:「怪我,没事多说一句,害你也多想了。」

江槐琭捉少年的手说:「别这么打自己,我心疼。」

「你就不要再顶着别人的模样说情话吧,我拜託你了。」岑凛哭笑不得,他垂眼看对方佈满皱纹的老人手说:「你这手背也偽装得极好啊?」

江槐琭继续用老者的嗓音回话:「过奖,此乃师父教的独门手法,这职业的话,手也容易露出破绽,所以不能不仔细。」

之后江槐琭以看诊为由把岑凛带回臧邕平常待的地方,几名臧邕的弟子正忙着晒药跟整理药材,江槐琭顶着臧邕的外表嘱咐道:「为师要替少主仔细的问诊,不要让间杂人进来打扰。」

弟子们齐声称是,其中一名弟子凑上来说:「师父,方才有两名护卫来求诊,我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江槐琭摆手说:「知道了。没事的话就继续忙你们的。少主请随我入内。」

江槐琭带岑凛进臧邕的屋里不是为了治疗,而是一起确认开溜时要带走的药材。江槐琭拿了个深紫色药瓶交给他说:「这是比你舅舅给的养心丹还有效的药丸,药性比较重,但不宜多食,你若感觉心口疼痛难忍就吃一颗,一日不得吃超过三颗,每次也只能吃一颗。还有这是神仙叶,九狱山有些地方瘴气重,若感到吐吶不畅就含着这盒里的叶子,叶子发黑就吐掉。」

「我知道啦。」

江槐琭看他要收拾东西,按住他的手说:「都忘了,你先换回男装再收药。」

「喔。」

岑凛从江槐琭那儿收到一套赭衣,他一脸疑问:「这是囚服啊?」

九狱教的低等教眾们清一色服赭衣,也就是罪人的服色,他们对此并无忌讳,随着在教内地位往上升才会穿越来越红艳的服色,而教主则是穿一身絳红。

江槐琭神情温和看着他说:「对。我要帮你易容。」

岑凛立即会意过来,准备换上衣服,馀光描到江槐琭有些慌忙的转身背对他,他失笑:「同为男子,有什么好回避的?」

江槐琭仰首望着上面横樑说:「我现在需要冷静。人一起色心就是最没防备的时候。」他说完就听到岑凛噗哧笑了声。

少顷,岑凛把一身换下来的女装也收到包袱里,出声轻喊:「槐琭,我换好啦。」

江槐琭转身看去,岑凛已经换上这里最低等教徒的衣服,并且端坐在桌边。江槐琭从袖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都是易容的道具,他拿了张事先做的人皮面具说:「脸上黏这个会不舒服,你暂时忍忍,逃出这片山域就帮你弄下来。」

「嗯。」岑凛乖顺应了声,微仰起小脸望着江槐琭,虽然那脸是臧老头的模样,但眼睛和眼神不是,他想起这人在前几世有紫瞳就觉得有意思,不管变成什么样,当这双眼映着他时就好像会变得格外深邃和温柔。

江槐琭替少年黏上假脸,在那张皮上面补妆,把少年的眉毛弄得淡一些,眼尾稍微下垂,反覆修整了几次才勉强满意。他虽然专注,但也留意到少年正痴痴的注视自己,看得他有些飘飘然,但这可不是放松的时刻。他尽快做完这些,让岑凛照了下镜子问说:「觉得怎样?」

岑凛摸着自己脸上那张假皮:「不可思议啊。好陌生。不必画丑一点么?」

「我只是尽量让这张脸变得不起眼。」江槐琭不甚满意的皱眉道:「虽然不管我怎么弄,都觉得你很醒目。」

「呵,哪里醒目啊?我本来就不起眼啦,又不如你、舅舅,还有雷将军都那么好看呢。」

江槐琭说:「你不知道自己其实比我们都还好,虽然不是最抢眼的皮相,但只要多看你一眼,就会忍不住想一直看着,慢慢就挪不开眼了。不光是皮相……」他看岑凛听得有些茫然,想来岑凛对自身的魅力丝毫不瞭解,不过他认为自己讲得再多也解释不了,岑凛本人不自知也无妨,他知道岑凛的好就够了。

岑凛易容换装后就把随身能带上的药物都收好,江槐琭把外面的人暂时支开一会儿,等那伙人又回来后,江槐琭故意带着岑凛走出去吩咐道:「少主的病况有变,我让他在屋里先躺着休息,谁也不准进屋去打扰。少主可能要在我们这里待几日,我找人一起去他原来的住处收拾几件衣物和用品,有人来你们就应付一下,别让人进屋打扰。」

那些弟子们都被江槐琭编的说词蒙骗,纷纷答应,冒牌臧邕就带着冒牌的赭衣教眾往外走。路上不管遇见了谁问起他们的去处,他们给的都是同一套说词,就这样顺利到了九狱教外围的关卡。到了一般教眾出入的地方,守卫要求看通行令牌,江槐琭拿了臧邕的牌子说:「少主嫌药太苦喝不完,逼着老夫去外头给他买什么什么蒸酥的?」

岑凛假冒的教眾压着嗓音帮腔:「桂花蒸酥。」

「对、对,就是那个。」臧邕摸着下頷短鬚和守卫聊:「你最近膝盖还痠疼不?」

那守卫一被大夫关心便客气笑了下:「好了不少,多亏臧老您的药。」

「还有那个啊。」江槐琭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音说:「之前你下山找相好时用的那药,若是没有了再来找我拿,算你便宜点。」

守卫嘿嘿笑了笑:「多谢臧老。」

江槐琭跟那守卫几句寒暄后就被放行了,他和岑凛假装间聊走了一小段路就安静下来,两人脚步渐渐加快,岑凛有点喘,江槐琭关心道:「你还撑得住么?」

「还好。不过你怎么知道那守卫这么多事?」

江槐琭说:「我在臧邕屋里发现他一本册子,上头除了纪录患者的病况,还附註不少患者的緋闻八卦。我特意挑了守卫和一些可能会接触的人来记。」

「哇……」

江槐琭催促道:「赶紧走吧。」他说完绕到岑凛前方蹲下单膝,作势要背着岑凛,岑凛抿笑,也不和他客气的趴到他背上。

他们俩商量后决定走水路,避开较复杂的陆路和风险,江槐琭也能较快和雷巖的人马联络上,获得援助。九狱教下山的主要干道上皆设有岗哨,江槐琭应付自如,很快就到了港口,这里也有九狱教的人守着,寻常百姓不会接近九狱山的山域,所以来此登船的只有教眾。

江槐琭出示臧邕的那块牌子说了要去採买,江湖人多数礼遇大夫,所以也很快就放行了。船上不只有江槐琭和岑凛,还有其他教内的人,岑凛一看有些紧张,江槐琭不着痕跡捏了下岑凛的手要他别怕,找了临窗的位置坐下。

江槐琭靠在窗边观察水势和情况,听到岑凛掩嘴轻咳,低声提醒说:「先服一颗药再含片叶子吧。」

岑凛默默服药,含了片神仙叶,约一柱香以后,江槐琭看那叶尖都发黑就伸手到他嘴边让他吐出来,随意扔出窗外。

乘船期间偶有教眾来找「臧邕」搭话,因为都不是什么厉害的教内人士,江槐琭随意应付几句就打发了。不过来搭话的教眾看到臧大夫一直在捏身旁少年的小手,纷纷露出了了然的眼神,江槐琭告诉他们:「他会晕船,我帮他捏一捏手上的穴道。」儘管这说法还算合理,却一点都无法消除那些人曖昧的眼光和猜测。

江槐琭和岑凛用的都是别人的身份,因此也不在意被误解什么,况且他俩本就是一对。

走水路虽然快,却也无法一下子就联络上雷巖他们,江槐琭告诉岑凛说:「下个渡口要上岸歇一会儿么?」

岑凛摇头:「我还可以,不必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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