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1 / 2)
腊月二十六, 安何意带着所谓的调查结果,匆匆入宫。
此刻, 御书房内。
许荣穹面无表情, 屈指敲着桌案,“笃笃笃”一下又一下,声音清晰有力、不疾不徐, 却如一记记鼓点敲在安何意心上, 敲得他渐渐心慌意乱,产生无数想法。
此刻, 他整个人跪伏在地, 额间直冒冷汗, 甚至他的背脊也起了一层薄汗, 打湿他的内衫。
一刻钟前, 他呈上折子, 这是他之前答应许荣穹两日内给的交代。而折子呈上去之后,许荣穹淡淡扫视了一眼,一直未叫他起身。
原本, 他是不怕的, 也笃定尾巴都被收拾干净了。
现在, 他禁不住产生了一丝丝怀疑。
真的如此吗?
那为何……会这样?
是不是有哪里没有收拾好?
终于, 在安何意拼命找补漏洞的时候, 许荣穹开口了。
“安侍郎, 你是说, 是伺祭清吏司的员外郎,欺上瞒下,背着你做下这等逆天之事?意图想要扰乱朝纲?”
“回禀皇上, 是的。”
许荣穹释放铺天盖地的威压, 有如巨石,压在安何意身上,压得他额头的汗一层又一层不停地冒出来,压得他吐出这几个字,已是几乎耗尽全部的力气。
“这样啊,那现在那个员外郎如何了?”
许荣穹声音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回皇上,等臣……去的时候,他许是察觉了,已经……畏罪自杀了……”
安何意说完,没忍住抹了一把汗。
他做之前,并未想过如此艰难。
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还是一个从出生开始就背负不详名声的公主,按着皇室一贯的做法,舍了,不就行了?
皇家,从来不缺公主。
要不然,长公主为何如此会求到他头上?又为何会爱慕他?
还不是因为,在皇室这个吃人的地方,她没有感受过一点点温暖,没有被真正当作一个女儿来呵护过。
甫一出生就被偷换出宫,长至六岁时才被找回。回宫之后,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面临的不是悉心照顾,而是无尽的嘲讽与笑话,笑话她“曾经是个乞丐,丢尽皇室的颜面”。之后,艰难坎坷行事,方才长大成人。
而只有他,是真心待她的。
恨不得掏出一颗心给她,也恨不得把身家性命交付于她。
安何意心中生出了不解。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丝毫不认为,他这会子所遭受的一切,是因为许荣穹对这个公主的看重。
长公主都和他说了。
这个九公主,一出生就不详,被丢在宫里没人管、没人问,前段时间差点溺水死了,也没人来瞧一瞧。
是以,他才下定决心。
这是他的公主求到他面前的,他怎么能不管不问、弃她不顾?
而许荣穹听着安何意的回答,微微挑眉,眼神冷凝了几分。
在安何意来之前,他收到了暗卫的消息。只是时间匆忙,所牵甚广,调查未尽仔细,只言道那个员外郎死得有古怪。
是的,在安何意到御书房之前,他已提前知道,今日的背锅侠是那个死去的员外郎。
而他之所以还在这里和安何意虚与委蛇,不过是想看看他这里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开口问道:“那你可知,这个员外郎为何要做出如此这等事,他是对朕不满吗?还是,觉得朕薄待了他、大宋薄待了他?”
“皇上,微臣不知。这个员外郎,并未留下只言片语。臣去的时候,他已经掉在房梁上,气息全无了。”
安何意的声音带着几分悲痛和同仇敌忾之意。
他想了想,复又接道:“臣猜测,他可能是认为……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许荣穹声音蕴着比同霜雪的冷意。
“臣猜测,他可能是……可能是认为有九公主这个不详在,方才导致了各地连日的大雪。听闻,各地霜冻严重,已有了灾情。”
安何意狠下心,一口气说出心中所想,这也是他给那个员外郎找的理由。
当年,九公主出生的时候,皇城百里外的山上烧了三天三夜,旱灾使得流民失所。那这回,可能有的雪灾,自也可能是九公主导致的。
只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许荣穹的眼神冷如冰刀,透着锐利锋芒,几乎生生穿破他的伪装。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他方才已经死了一遭了。
“你把你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许荣穹的声音比方才更冷。
安何意心中打鼓,可眼下已是骑虎难下。应该说,他从选择帮许玉敏那刻开始,已经退路全无。
无法,他只得硬着头皮,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
“好,很好!不愧是朕的安爱卿,连这等事都可知道,可以!”
许荣穹冷笑。
“朕倒想问一句,是谁同安爱卿讲的,九公主是不祥?”
安何意顿住,惊觉自己的失言。
是了,九公主是不祥一事,朝内官员几乎无人可知。或者说,旁人知不知他不知道,毕竟有些是皇妃的家族。但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该知道。
安何意嗫嚅着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半晌也未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
“不管你是如何知道的,今日的这个结果,朕不满意。你造谣皇家公主,朕念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赏你五十大板的。至于其他的,朕给你个机会,等安爱卿想好了,主动来找朕说。”
“来人,带安爱卿下去领赏吧。”
许荣穹冷漠命令。
“等等。”
在安何意被架着出门之前,许荣穹突然摆摆手。安何意眼中迸发出一份希冀之芒,以为是他改变了主意。
却不想,许荣穹的话再次叫他如坠冰窟。
“听闻,安爱卿在城东呼家楼置了一处宅子,养了一处外室?也不知,安爱卿还有没有将美人接回家中的机会了。“
城东呼叫楼!!!
这不是他和长公主密会的地方吗?
安何意脑袋”嗡“的一声钝响,等他反应过来时,身上已打下重重的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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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何意不知道的是,他刚进了宫门,许玉敏便以想念太后之名,去了太后的寿安殿,陪太后叙话、看花样子。
寿安殿内,许玉敏心不在焉。
三番两次,太后已是察觉到她的走神,问她怎么回事,她便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太后人老成精,自然看出她的敷衍,淡淡道:“既是如此,哀家乏了,玉敏你今日先回去吧。”
毫不犹豫的逐客令。
说翻脸,就翻脸。
许玉敏藏在袖中手攥着拳,指甲嵌进肉里,换来了个笑颜,努力不让人看出异样,想哄她开心。毕竟,这位太后可是她目前最大的倚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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