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尸衣覆盖着的枞树(2 / 2)
楚乔四连忙坐直身体道:“这个案件是这样的,水墨公寓有对夫妇,女的喝了点酒跳楼自杀了,她的家人上局里告她老公谋杀。可是那个老公在邻里中一直口碑不错,而且那个女的跳楼时,她老公因为晚上夫妻吵了一架正在外面散心,碰上小区里巡夜的保安,两人还一起抽了烟。女的跳楼之后,那个男的好像吓呆了,在我们的人赶去前一直都在楼下。”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可死者的父亲坚持说,死者生前夫妻俩正在闹离婚,并且因为财产分割问题一直在争吵,原因是两人现在住的房子这些年来一直是女方还贷,所以死者坚持房子归她。”
“那男人怎么说。”
“他是这么说的。”楚乔四清了一下嗓子,捧着头惟妙惟肖地学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冷雁,那天大家喝了点酒,起了点口角,我不想闹得不可收拾才出去的,哪里知道她会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你知道那些偷情的女人最爱说的一句是什么?”蓝海星笑问。
“什么?”
她笑道:“她们最爱说的一句就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破坏别人的家庭,从时间线上到内容的双重否定,所以这是句谎言。谎言是不断修饰的过程,往往不会是单独的句子,后面常常跟着借口。”
“比如说我从来没想过破坏别人的家庭,我只是太爱这个男人了。”
楚乔四恍悟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冷雁,(但是)那天大家喝了点酒……可是没法证明啊,说不定要排查一下他有没有外遇,也许这是两个人合伙谋杀。”
蓝海星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白弈的画——冰雪一片的树林。
楚乔四见她突然走神,连忙问道:“海星,你想什么呢?”
蓝海星喃喃地道:“尸衣覆盖着的枞树。”
“什么啊?”楚乔四一头雾水地问道。
蓝海星抬起头道:“线索已经在他的话里了。”
“什么?”
蓝海星眼睛瞥向那张写着白乐成的纸条,楚乔四只好做投降状,将那张纸条折起放进口袋。
她这才笑道:“他这段话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被遗漏了,完整的表达方式应该是这样的:那天大家喝了点酒,起了点口角,我不想闹得不可收拾才出(门)去的,哪里知道她会一时想不开就……(跳楼)自杀了。”
楚乔四立时睁大了眼睛:“所有的场景都被遗漏了!”
蓝海星回想着那副油画,顿了顿才道:“这就是荣格说过的被尸衣覆盖着的枞树。有一首诗是这么描写冰雪中的枞树,他在安睡/盖着白色的褥子/冰雪覆盖着他。可是当荣格的朋友试图背诵这首诗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这首简单名诗当中的那句——盖着白色的褥子。原因是他的哥哥刚刚去世,去世的原因是家族的遗传病,盖着白色的褥子让他联想了覆盖在他哥哥尸体上的亚麻布,从而产生了自身的一种焦虑感,潜意识里把这句给遗忘了。”
楚乔四张大了嘴巴:“啊,所以这个男人下意识的把场景都给遗漏了,也是因为焦虑!”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破绽,不是什么共犯,而就在那栋房子里,或者是那栋楼里,你再出个现场吧。”
楚乔四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蓝海星连忙在他背后喊道:“喂,别忘了互惠互利啊!”
等楚乔四完全不见了影子,蓝海星低头看着自己笔记本上的那些记录,然后抿了下唇:“我们该认识一下了……白弈。”
回到容梦霜的住处,蓝海星给王小璐打了个电话,王小璐一听见蓝海星的声音就兴奋地道:“蓝医师,你去外地旅行了吗?我前两天去你家,你也不在家,给你打电话手机也不通!”
“啊,我刚回来。”蓝海星装作无意地问,“你的……戏剧班上得怎么样?”
“我正要跟你说哪,蓝医师,你没去真是太可惜了,实在太捧了!”
“哦,棒在哪里?”
王小璐压低了声音激动地道:“给我们上课的那个榕大的白博士实在太帅了!看到他我才能领会当年纣王看见妲已是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蓝海星忍不住问。
王小璐呜呜了两声:“有了他,从此这个世界就变成黑白照了,什么样的绝色在他面前都泯然众人了……”
“你不是去培训戏剧疗法,你这是去培训中文了吧?”蓝海星失笑道。
“你真的不知道?”王小璐用匪夷所思的口吻道:“微信圈都刷了好几轮了,你没看吗?蓝医师你上哪儿旅行了,藏区?”
“啊,那个啊……”蓝海星在手机上快速翻了一下,看着白弈的图片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也就一般般吧!”
王小璐立刻明了跟蓝海星没有共同语言,转而道:“蓝医师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戏剧课了?”
“就是闲着没事,假如戏剧班的课比较有趣,我就跟着你去听听看!”蓝海星的眼睛凑到了望远镜前。
“有趣,当然有趣!”王小璐兴奋地道,“蓝医师你一定会觉得不虚此行的!”
这时候,白弈走进卧室,打开了左边的衣柜,自蓝海星监视他以来,白弈似乎一直都从右边的衣柜取衬衣,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打开左边的柜子。
整排的黑色衬衣,白弈换上其中一件,然后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打着领带。
蓝海星突然觉得背脊上升腾出一股寒意,激得浑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三见。”蓝海星匆匆挂上手机,只见镜头里的白弈已经穿上了外套,她立即跳起来,拿起包跟外套就冲了出去。
她几乎是百米冲刺地到了门口,还没喘口气,就见白弈开着车从门口穿了出去。
此刻再回去开车也来不及了,她只得冲出大门,伸手拦出租车,可是正值高峰期,车辆拥堵而繁忙,等她上了车,白弈的车子早就没了踪影。“小姐,你到底要去哪里啊?”出租车司机催促道,高峰期可秒秒都是金钱。
蓝海星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现在是下午六点半,白弈要去的那个地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并且拥有停车场,它提供晚餐,对客人的着装有要求。
这样的地方其实不会太多。
她不由想起第一次看见白弈的时候,他也是打着领带,穿着衬衣……
蓝海星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一家米其林法餐馆,那里距离blue酒吧只隔了两条街。
司机争分夺秒,可也没有比白弈更快抵达目的地。
蓝海星下了车,就看见白弈坐在餐馆靠窗的位置上。
她沿着路边走到白弈的后方停了下来,隔着玻璃窗看,他的眼神正落在街面上,手里扣着水晶杯,鲜红的酒液在酒杯里飞旋着,透着一种漫不经心。
蓝海星在附近的寿司店买了个手卷,匆匆吃了个半饱。
七点四十五分,白弈离开座位,拿起外套,离开了餐馆。
白弈穿的是件中长款的黑色立领呢大衣,有些硬朗,少了几分书卷味,倒多了几分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衣着昂贵,气派不凡,这样的人应该是范力最讨厌的人,蓝海星心里想着。
两人隔着十多米远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
白弈在一家小超市门口买了一包烟,蓝海星猜那应该是包不带过滤嘴的廉价香烟。
阳面的背处总是阴面,酒吧街热闹不凡,它背后的街巷却几乎都很僻静,然而今日的街道却是一反往常的热闹。
蓝海星看着三三两两路过的年轻男女,心下恍然——圣诞节快要来了。
街对面有一个踩踏板卖棉花糖的老人,旁边围着两三个年轻男女在等棉花糖,寒冷的冬夜随着飞舞的糖棉絮好像陡然间就温暖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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