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咖啡馆事件簿.比特黑甜食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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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咖啡师缓缓道出的内容,对我来说果然是相当痛苦——不,是相当苦涩,就像某个人说他不会喝的那种黑咖啡一样。

在黄昏时分的京都市区一隅。

一对男女正一步步爬上架设在两层楼公寓外侧的楼梯。

两个人亲密地交谈着,完全没有避人耳目。他们每踏出一步,鞋跟就会碰到铁板制阶梯,发出响亮的喀喀声。虽然两个人的脚步声不同,但因为牵着手,所以步伐一致,同时响起的两道足音听来就像美丽的合音。

电线杆阴影处,有个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个人,我自后方把手放在她颤抖的肩膀上。

「我在找你呢!我想你应该会跑来这附近。」

梨花一回头,原本在下眼皮徘徊的眼泪便化成一滴泪珠流下。在路灯照耀下,并未看见脸颊上其他泪痕。可能是直到现在才终于忍不住泪水吧!

走完楼梯后,那两个人在走廊正中央附近停下脚步。即使从这里看不见两人的表情,却莫名觉得他们似乎很幸福。

「我以前曾在roc'kon咖啡店看到他,他说自己就住在这附近。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

「我的男朋友竟然瞒着我劈腿,真是太可恶了。我现在就要去质问他这个现行犯!」

现行犯这种单字她会用不习惯是很正常的。我放在她肩上的手多了几分力道。

「放弃这个念头吧,你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为什么!」

男生压着开启的门让女生先走进房间,在这时,转头看了一下四周。但女生立刻拉着他进入房间,门也随之阖上。直到最后都没发现我们这里的动静。

「你就算去了也只会更伤心而已。」

「哥哥,你为什么说这种话?我真的很喜欢他啊!」

「因为他并不喜欢你啊。」

梨花讶异地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想毁灭一个女性的幻想,就跟深入虎穴欲得虎子一样危险——在不得不告诉她残酷的事实时,福尔摩斯引用波斯诗人的话便刺进我胸口深处。

「这全都只是你的幻想而已。听好了,梨花,你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女友——应该说,现在待在他身旁的那位女性,才是他真正的女友啊。」

「……我这么做应该是对的吧?」

将手肘靠在吧台上的我没自信地这么说后,美星咖啡师虽露出无力的笑容,仍明确地回答我。

「那当然。既然怎么做都会让她在事后感到难过,您一定已经将伤害减低到最少了。」

梨花所谓的和「男友」交往,其实只是她在好几个误会的作用下所看到的幻想罢了。当我在梨花即将采取行动前阻止她,对她解释了这件事后,她的脸色变得如幽灵般苍白,她用力推开我,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跑走了。我原本还担心她会不会做出想不开的事,但数十分钟后她传来的简讯写着自己已经回家;还有,若是看到条件不错的男生,记得介绍给她。字里行间充满了不自然的开朗。从那天起过了数日,除了那封简讯,她没有再传来任何讯息。

「美国好像没有日本这种明确的『告白』文化呢!」

咖啡师边陪我闲聊,边在吧台内继续工作。藻川老爷爷则厚脸皮地坐在店内的桌旁和年轻的女性客人谈笑甚欢。

「一般而言,在美国并不是一跟对方说喜欢的当下就变成情侣,而是邀对方约会成功的话,才算是女朋友,然后在几次单独约会后逐渐发展成稳定交往的关系。不过,虽然无法一概而论……但像是『gooutwith』这样的常用句,会让人认为是不是象征着美国的这种习惯。」

「日语中也有完全相同的用法呢!以『交往』为例,就同时具有『一起行动』和『以情侣身分来往』的意思。」

梨花曾说过,在两人第一次约会以后,就没有见过那个男生,但她却知道男生住在哪,代表她是在约会那天得知的。既然这样,就可以猜出男生对她说的「交往」其实是另一个意思。那不就代表他只是想拜托梨花陪他走回家吗——那也正是他口中所说的,曾经一度自暴自弃的那件事吧?

很不幸的,梨花却将这句话解释成他向自己提出交往的要求。而男朋友这个称呼可能也被他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解释了吧。既然两人从那之后还继续保持联络,很难想像他没有察觉到梨花对自己的情意;然而,他是故意不告诉梨花自己有了新的女朋友,还是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呢?如果是后者的话,facebook上的「稳定交往中」也可看成是想向至少关注自己的「朋友」梨花报告一声,不过这点在无法向本人求证的情况下,也无法确定。

梨花只有一次是带着幸福的心情踏进他的房间。我不知道当时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知道,或许就是无法以梨花自己妄下定论来合理化的某件事——只有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同时也是让梨花害羞得难以说出口的事吧。若要我对此发表个人的感想,其实我很怨恨他。既然是在两人独卢的环境下,因为彼此渴求的事物一致而发生的行为,即便时间相当短暂,而身为第三者的我也觉得自己没有权利谴责这件事。

又或者只是我在逃避吧!逃避去断定他究竟是白还是黑。

「他看起来实在不像坏人啊,现在我仍是这么觉得。」

我的双手像情侣般十指交叠着说道,咖啡师便轻轻地歪了歪头。

「我无法订定善恶的基准。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谎。既然连女友的亲人突然出现,还质问了自己一堆问题,他也愿意一一回答,我认为他应该是个正直的人。」

那天咖啡师告诉我的关于黑咖啡的真相,实在蠢到让我想抱住自己的头。在日本,所谓的黑咖啡,大多指的是不加砂糖也不加牛奶的纯咖啡。但包括美国在内的外国,则是指咖啡的颜色是黑色,也就是只表示牛奶的有无。

梨花只看了一眼马克杯,就断定杯里的咖啡是黑咖啡。但光凭肉眼是无法看出咖啡里有没有加砂糖的。我在听梨花叙述时忽略了这点,咖啡师却对此感到疑惑。没办法喝纯咖啡的他闲来无事,便在自己家里一个人喝着加了砂糖的咖啡,并把这件事发表在facebook上。

「当我想到他并未说谎的时候,所有观点就都反过来了。如果他没有劈腿,那也表示和他牵手的那位女性才是他真正的女友。至少在他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所谓的情侣,说穿了兢只是基于双方的共识才得以成立的脆弱关系。就连判定彼此是不是情侣的基准,也全凭个人解释,无法明确定义。虽然我对梨花说这一切都是幻想,但在梨花心中,自己是他的女友这件事,却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

「真是难解啊,没想到关于劈腿,他最后竟然不是黑也不是白。」

「不过您应该对黑咖啡感到厌烦了吧?」

突然「咚」的一声,她把一个大玻璃杯放在我面前。里面装满了咖啡和沉淀在底部的白色液体。

「这是什么?」

「这是白咖啡。虽然此名称在各地都可看到,但我今天做的是越南式的。」

越南是以咖啡豆生产量排名世界第二闻名(11),仅次于巴西的国家。生产的咖啡豆多半是罗布斯塔种,直接饮用会太苦涩,所以添加炼乳之后甜甜地喝是当地流行的喝法。这种咖啡可以直接称为越南咖啡,或是称为白咖啡,用来和不加炼乳的咖啡区分。在冲煮时会使用金属制的专用器具,是一种充满异国风情的咖啡。

我想起咖啡师之前敷衍陌生男人的回答。

「你上次说用的咖啡豆可能是阿拉比卡或罗布斯塔,看来也不全是随口说说呢。」

「这平常可是不会拿出来给客人喝的,今天是特殊情况。」

咖啡师微笑了一下。她口中的特殊情况几乎等于是为了安慰我的意思吧。

我含住吸管,让白咖啡流过我的喉咙。好甜。有够甜。就算是让梨花伤心的他,也肯定能高兴地奔向这杯咖啡的怀抱。

「连咖啡的苦都无法忍受的男人,将这份苦涩施加在梨花身上,自己却获得甜美的恋情。一想到这里,的确很不甘心呢!会让人忍不住想给他点教训。」

「那可不行。您已经做了您能做的所有事了。若青山先生在此时出面,梨花小姐的坚强不就化为泡沫了吗?虽然由我这个局外人开口或许有些轻率,但我认为,梨花小姐一定没问题的。随着时光流逝,她的伤口总有一天会痊愈的。」

不知为何,我觉得咖啡师的口气中隐含着确信。由于不确定她的信心是从何而来,我就算想抗议她的话太不负责,也说不出口。

「不过,我还是很担心她的情况。如果能像她所说的,介绍个男人给她的话,至少还可以趁机关心她一下。可惜我现在脑中想不到半个人选。」

就在我如此感叹的时候,伴随着清脆的门铃声响起,一位客人飞奔了进来。

「呃。」咖啡师难得地发出了与形象不符的声音。我也跟着「哇啊」地暗叫一声。因为站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先前那名陌生男子。

他连正眼也不看我,跨着大步走向咖啡师。咖啡师慌了起来。

「啊,那个……无论您约我多少次,我都……」

「那女生今天没有来吗?」

那女生?我和咖啡师面面相觑。

「就是前阵子打我一巴掌就跑了的女生啊!我在店里看到她好几次,还以为她是常客。」

喂喂。喂喂喂,真的假的?男人彷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般地抬头看着天花板,充满怜爱地用手掌抚摸自己的脸颊。

「她斥责我时的严厉口气,还有脸颊上强烈但近似快感的痛楚。从那之后,她的身影就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已经完全迷上她了。」

等、等、等一下。不不不,这怎么可能?男人完全没发现自己身旁就站着对方的亲人,他深深地低下头说:

11在二〇一二年已超越巴西成为世界第一大生产园。

「拜托了,能不能把她介绍给我呢?我这次是认真的,甚至可以说我现在对你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了。」

咖啡师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突然悄悄对我说:

「您好像有对象可以介绍了,真是太好了。」

她的笑容极尽捉弄之能事,像在说自己松了一口气似的,我不禁愤怒地骂回去——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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