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好戏连台(1 / 2)
啪!
摇曳的火烛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落地有声的房间显得极为突兀刺耳。
恒德帝躺在床上,和李德仁无声的对峙着,德妃扶着恒德帝,原本轻轻拍着他的背顺气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手心出了很多汗,涂着大红蔻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她的紧张。
良久,恒德帝轻笑出声:“当初淑娴走的时候,朕就料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朕以后朕对爱妃和景渊足够好,爱卿就不会铤而走险走上这条路,没想到还是朕看走眼了。”
李德仁这会儿也不掩饰了,不屑一顾的嗤笑。
德妃犹豫了一下,和李德仁一起控诉:“陛下心里一直装着姐姐,这么多年一直偏袒睿玄,别说对臣妾和景渊,就是对宫里其他姐妹和皇子公主也一点都不上心,陛下如何觉得对臣妾和景渊足够好的?”
在他们心里,恒德帝只有把皇后之位给德妃,把储君之位给赵稠,这才是对他们好,其他的好都不值一提。
但先皇后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卫家才是正经的百年世家,他们谋害皇后已是应该砍头的大罪,如何还敢奢望其他?
恒德帝心底冷笑,只觉得两人面目丑陋、狰狞可怖,不想再看见两人,恒德帝阖上眼睛,沉沉道:“朕的玉玺放在哪儿,爱妃是知道的吧?”
德妃一愣,没有反应过来,问:“陛下想让臣妾做什么?”
恒德帝说:“丞相不是要让朕加盖玉玺吗,爱妃还不帮朕拿来?”
恒德帝松了口,德妃却有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求证的看向李德仁,李德仁压着欣喜镇定地说:“陛下已经开口了,还不去?”
德妃终于醒过神来,拎着裙摆飞奔着带人去御书房拿玉玺。
李德仁让人把玉屏风撤下去,让屋里的太医全都看着他和恒德帝。
太医院的人平日基本不参与朝政讨论,今天却被迫撞见了一朝丞相发动宫变,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说话更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面最淡定的就是太医院院首苏元化了。
他是德妃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猜到李家在谋划什么,他暗地里为李家做了不少事,但这次恒德帝的病是苏潋秋治的,就算李德仁逼宫失败,苏家也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说不定还能因为苏潋秋得个忠君爱国的名声。
无论那一派赢,他都只会平步青云,想到这里,苏元化看向苏潋秋的眼神越发慈爱。
这个一直流落在外的女儿,这次可是为苏家立下汗马功劳了。
李德仁在桌边坐下,等着德妃拿玉玺回来,赵稠站在旁边,眼眸发亮的看着他,没有害怕也没有震惊,只有蠢蠢欲动的嚣张气焰。
毕竟外公逼宫成功,他就是昭陵新的储君了,不只是一直压他一头的皇兄要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还有那个叫沈柏的混蛋,也要被他抓起来好好的折磨一番,只要想到这些,赵稠就兴奋得控制不住的战栗。
李德仁对赵稠的反应很欣慰,他都豁出李氏家族的全部身家逼宫了,可不是为了辅佐一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
李德仁冲赵稠招招手,赵稠立刻走到他身边,李德仁扫了一圈,看向站在人群后面的张太医,兴味盎然的问:“张太医怎么站在那么后面,你可是陛下和太子殿下最信任的人,待会儿要发生的事还是张太医亲自做个见证比较好。”
明眼人都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张太医站着没动,谦逊道:“微臣医术不佳,丞相过誉了,苏院首是整个太医院最位高权重的人,还是由他见证比较好吧。”
李德仁的脸垮下来,尽管玉玺还没盖到那卷圣旨上,他却已经把自己当作是未来储君的外公。
李德仁看向张太医的眼神变得阴冷可怕,他声音冷寒的说:“我说张太医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就是,张太医如此推辞,是想让我派人过去请你?”
李德仁说完,守在外面的禁卫军走进来,将腰间的佩刀拔出一半,明明白白的展示了下要如何请张太医过去。
平日与张太医交好的太医纷纷给他递眼色,张太医这才走过去,李德仁把手里的圣旨递给张太医,得意的笑道:“张太医可要拿好了,等陛下一会儿亲手盖上玉玺,还要劳烦张太医把这上面的内容念给文武百官都听一听呢。”
张太医双手接过,他并没有打开圣旨看上面的内容,只是低声提醒:“丞相大人,今天百官都要上朝,这个时辰你出现在这里很不合规矩,就算微臣如丞相大人所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念了圣旨,天下人也会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李德仁理直气壮的反问:“张太医想说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张太医刚想说话,一个清脆朗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当然是丞相大人联合禁卫军,筹谋多年,意欲谋害陛下,谋权篡位了。”
话落,沈柏穿着一身藏青色红银双丝绣锦鲤华服走进来,她额间戴着一根同色双丝绞祥云抹额,脚下一双银色厚底缎面长靴,整个人比平日看上去高了不少,衣服倒是贵气又儒雅,手里却拿着一把花开富贵的折扇,顿添俗气。
沈柏从门口走进来,在李德仁和赵稠惊诧的目光注视下,咧唇笑起,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赵稠沉不住气,指着沈柏紧张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柏耸耸肩,气定神闲道:“丞相大人都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李德仁比赵稠想得更多,但这会儿局面紧张,他根本想不通沈柏是怎么突破重重把守进宫的,而且现在只有沈柏一个人出现,顾恒舟还不知道去哪儿了,李德仁一颗心都悬了起来,犹豫片刻,他从张太医手里抢回圣旨朝恒德帝冲去,同时厉喝:“来人!把沈柏给我抓起来!”
李德仁走得很急,明明他和恒德帝之间的距离只有七八步,他却感觉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怎么都走不过去一样。
门外的禁卫军涌进来,不是朝着沈柏,而是朝着赵稠去的。
“你们耳朵聋了?外公让你们抓沈柏,你们朝我来想干什么?!”赵稠惊慌的吼,他在太学院的武修比沈柏强不了多少,很快被禁卫军抓着胳膊控制住。
李德仁管不了那么多,快步冲到恒德帝床边,刚要说话,却见恒德帝掀开被子,稳稳当当的站了起来。
和躺下的时候不同,恒德帝站起来以后,这些时日被病气掩盖的帝王之气瞬间迸发出来,李德仁被震慑得后退了一步,瞳孔震颤,方才的胸有成竹和得意荡然无存。
李德仁:“你……你装病!?”
太过意外愤怒,李德仁连陛下都不称了,恒德帝朝李德仁走了一步,李德仁拿着圣旨连连后退,恒德帝说:“爱卿想唱这一出大戏,朕若不好好配合,怎么能看到爱卿如此狂妄的嘴脸呢?”
李德仁浑身都在不住的往外冒冷汗,他想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脑子却像是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到,根本无力思考。
禁卫军都涌到屋里来,恒德帝沉声吩咐:“来人,扶丞相去议政殿!”
立刻有两个禁卫军上前把李德仁架起来。
时隔两三个月,恒德帝终于走出了寝殿,沈柏摇着扇子跟在他身后,恒德帝走出两步又回头看着屋里已经傻掉的一众太医说:“诸位爱卿也随朕一起去议政殿吧。”
众人连连应是,跟上恒德帝的步伐。
禁卫军架着赵稠和李德仁紧跟在恒德帝后面,出了东辰宫,浓郁的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
东辰宫外面的青石地砖上全都是血,滚烫的,鲜红的,触目惊心。
外面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尸体已经被宫人拖走了,但血迹还来不及处理。
众人走在这条路上,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帝王之路有多凶险可怕。
东辰宫到议政殿有两刻钟的路程,恒德帝登基以后,第一回没有坐龙撵,带着众人一路走过去。
两刻钟的路程,一千七百多块地砖,每一块地砖上几乎都染了血,刚开始大家还能忍着,走到后面,便有人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瀚京总是安宁繁荣的,菜市口斩个人就已经够闹得满城风雨了,这样的厮杀对一直生活在瀚京的人来说,简直如同噩梦一样的炼狱。
帮架出东辰宫,看到这一路的血迹之后,李德仁的脸已经变得煞白。
他筹谋多年,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现在一败涂地,什么都没有了。
他策反的那些禁卫军应该都已经被杀了,现在整个局面还是在恒德帝的掌控之下。
不!
应该说恒德帝早就洞悉了他的计划,故意装病让他放松警惕,甚至连之前让顾廷戈带走卫义军,都是给他下的套,引诱他逼宫谋反!
这个时候越是回想,李德仁越是后背发凉,两腿都开始发软,手上一松,那卷圣旨掉到地上。
沈柏弯腰把圣旨捡起来,“好心”的对李德仁说:“丞相大人,这可是圣旨啊,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乱丢了,一不留神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
沈柏说完还故意眨巴眨巴眼睛,显示自己纯良无辜。
李德仁看见她的表情,感觉到脑仁一阵刺痛,气息变得急促。
赵稠之前还在想等自己做了储君要如何折磨沈柏,这会儿却被人压着看见沈柏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怒吼:“沈柏,你这个小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跟当朝丞相这样说话,你找死!”
沈柏掩唇,做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附和道:“四殿下说得对,这可是足智多谋、忧国忧民的丞相大人啊,若不是丞相大人如此聪明,四殿下应该是昭陵地位最高的亲王,德妃娘娘也该是六宫之主,李氏一族更能享受数百年的皇恩厚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禁卫军押着,成为阶下囚。”
沈柏说的句句属实,赵稠还不觉得有什么,李德仁却已经懊恼到了极点。
他现在已经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也算是要什么有什么,就算皇室一直忌惮世家大族的势力,但只要他还活着一天,李氏一族就不会衰败,等他百年之后,化作黄土又还有什么需要担忧的呢?
李德仁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跳梁小丑,被人狠狠地戏耍了一番,筹谋多年竟然落得这个下场,情绪在大喜大悲之间起伏,怒火攻心,李德仁偏头吐出一口污血,晕死过去。
赵稠这才慌了,声嘶力竭的大喊:“外公!”
沈柏过去探了下李德仁的鼻息,说:“还没死,有劳张太医过来帮丞相大人诊治一下,一会儿去议政殿还有得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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