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 第96节(1 / 2)
余锦年:“二娘,别说这种话——”
“小年,听我说完。”二娘打断了余锦年的话,声音也不由有些急切,握着他的手也格外用力,余锦年生怕她情绪激动,忙住了嘴,听她慢慢讲,“这第一桩事,是穗穗。不能看到穗穗出嫁,是我心头一憾哪……这些年,二娘也给穗穗存了些嫁妆,虽没有多少,至少不会让他在夫家那边丢脸。小年,请你替她选一门好亲事,未必是什么富宅大户,只要对她好,疼她惜她就好。穗穗这丫头孝顺,以后会当你作长辈孝顺的。”
余锦年一个劲儿点头:“穗穗如同我亲妹妹,二娘放心,我一定让她风光大嫁。”
“还有……”二娘长叹一声,“这一年来,面馆一直是你操持,如今这般红火,是二娘经营多少年也比不上的。小年,我知你志不在此,也知道这里留不住你,不要顾及我,也不必顾及穗穗。出去闯罢,去做你想做的。”
“二娘!”余锦年惊诧,这店是她的心头血,倘若二娘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面馆除了他还能有谁来帮忙操持?
“今天二娘的话有点儿多了。好了,没事了,让你们受惊了。”二娘笑了下,并没有给余锦年反驳的机会,而是眼神柔和地拍拍他的手,“小年,二娘嘴里有些苦,想喝点蜜水……”
“我这就去准备。”余锦年想说的话被梗在了心口,见二娘脸色确实疲惫苍白不堪,只好将那些言语吞了回去,他用力点了几下头,含着泪默默出去准备蜂蜜水。正拉开房门,听见二娘在里面低声道:“季公子,能否帮我拿些东西,在那边窗下的箱子里。”
季鸿已走到外间,他抬眼看了下门口的少年,又转头走了回去。
直到余锦年将门带上,二娘才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季鸿打开窗边的箱子,按照二娘的吩咐从里面找出一只妆奁匣。回头见二娘要下地,忙转去阻止她,并将其后背的迎枕又垫高了一些,好叫二娘倚靠得舒服些。
“谢了,季公子。”二娘微微颔首道,“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季鸿问:“是第二桩事?”
二娘点头,脸色忽地凝重起来,朝季鸿欠了个身:“二娘眼拙,却也知晓季公子并非常人……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也就不与季公子绕圈子。二娘是想请季公子,日后多多照拂小年。”
她说着深深伏下半身,季鸿忙将她扶起来,只见二娘眉心紧蹙,显得忧心忡忡:“季公子,我知年哥儿心性,穗穗托付给他,我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忧虑。只是年哥儿自己……如何让人放心得下啊……”
季鸿微微一怔,想起那少年,随声应和道:“也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她道:“这些话再不说,我怕过几日就没了机会。我收留年哥儿的日子不长,却是打心里把他当半个儿子来疼,他虽说已能独当一面,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性子又绵,惯好把人家往善处想,素来天真。他这般的孩子,若是个乡野村夫也就罢了,却偏生是个身怀绝技的,若没有个稳重的人看护着,以后真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来。”
“二娘说得是。”季鸿斟了杯温水。
二娘喉咙干涸,接过了季鸿递来的一杯水,却也没咽下去,只浅浅地润了嘴唇,紧接着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说:“年哥儿刚来我这儿时浑身是伤,既不笑也不哭,我还总担心他是魔怔了,好在过了一段日子,他终于知道笑脸迎人。起先这面馆只有我和穗穗两个,年哥儿看着乐呵,其实也没有能说得上话的知己……唯独季公子你来了之后,年哥儿过得才是真的高兴,这一碗面馆也才真的热闹。”
季鸿宽慰她道:“锦年懂事,不会让二娘操心的。”
“他就是太懂事了。”二娘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方才又呕了血,此刻眼皮发沉,愈发地挣不开了,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妆奁匣,喘息着说道,“匣子里是这些年面馆经营攒下的钱,除去穗穗的嫁妆,剩下的都在这儿了,还有地契房契……都是留给年哥儿的。这话我不能当着年哥儿说,他定会推拒,所以请季公子代为保管,若是有一天他有所用,至少不会捉襟见肘,被钱财所难。”
“这——”季鸿也有些犹豫,倒也不是说匣中钱财多少的问题,仅是二娘愿把自己家当都留给非亲非故之人的这份心意,实在是太过于沉重了,让季鸿无法贸然应诺。
二娘也看出季鸿的踌躇,她紧紧掐着季鸿的手,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努力把接下来的话说清楚:“我知你们情谊深重,二娘没有别人可求,只希望季公子你看在这几月相处的份上,不要为难年哥儿,善待他。年哥儿没有什么害人之心,他斗不过你,就算你们以后做不成夫妻,也求你给他留一份做兄弟的体面。”
季鸿这才终于把话听懂,二娘与其说是担心锦年,不如说是更加担心锦年被他欺辱了去。只是他哪里舍得去欺负那少年啊,于是反过来拍了拍二娘的手,允诺道:“二娘放心,我在一日,定会护锦年安然无虞。”
不知二娘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又也许,对此时连多说两句都略显吃力的二娘来说,事情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是想听这一句承诺罢了。
季鸿将被子向上扯好:“我会照顾锦年的,二娘你歇会罢。”
“有多少福分,就能过多少日子。我享了不少福了,也该去找五郎团聚了。五郎一定在奈何桥上等了我很多年,也不知他还认不认得出我……”
季鸿看她自言自语着,渐渐闭上了眼睛,气息也放轻,似乎是半昏半睡过去了,这才轻轻起身,把装了二娘全部家当的匣子放回原处,带上门走出来,一抬眼,看到恰好堵在面前的余锦年。
他端着一碗红枣蜜,正午的日头不偏不倚地晒在头顶上,他扬起头,瞳仁里似久淀的茶,泛着波光,须臾那双眼睛又沉下去,注视着食盘上白瓷盏里漂浮着的两颗红枣,瓷边柔出一圈金色日光,融进他微微内敛的神色中。
季鸿猜测他听到了,便也没多说,只道:“二娘睡下了。”
余锦年半晌“哦”了一声,扭头向回走,进到厨房,颇有些不知所措,见案板上有半只还没处理好的鸡,遂拿起菜刀来重重地砍了一刀,厨间随即响起泄愤似的剁菜声。
门口的光影被什么人遮住了,在案板上投下一抹阴翳,余锦年稍稍偏头看了看,那人影又向前一步,自然是季鸿。他站在门前,瞥了一眼案上被剁成碎块的鸡头,轻轻叹了声,朝余锦年伸出手,道:“过来罢。”
余锦年瘪了嘴巴,忍了几次没忍住,当即丢下菜刀,径直一言不发地走进了男人的怀里去,把自己埋在对方的颈窝里。日光将二人交错的颈面晒得发暖,早春的风又将他们筛凉,季鸿做个无声的靠柱,任余锦年随意扒扯揉搓。
过了好一会儿,后背的衣裳都被抓乱了形状,余锦年才抬起一点点脸,露出可供喘气的口鼻,哑声道:“我不贪二娘的钱,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让二娘好好活着,陪着穗穗,陪着我。”
季鸿小心地摸着他的头发,放柔了嗓音:“我知道。”
“阿鸿,我尽力了,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余锦年一张脸都皱起来,声音中流露着些许的恐慌和无措,“我不想一个人……”面对疾病,比起妙手回春,更多时候他只能是无可奈何,好像真如前世那算命老翁所言,他“亲缘寡淡”,命中注定制克亲情,所以亲生父母也好、养父也好、二娘也好,到最后都纷纷离他而去,只剩下他一个在世上踽踽独行。
所以他格外害怕二娘会病去,仿佛二娘这一发病,就正中了那谶语。
“我都知道,二娘也知道,没有人会怪你。只是命有天定,这对二娘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她也终于能去见到自己的五郎。”他用力抱住少年,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我答应了二娘,会一直陪着你,因此就算到最后所有人都会离去,我也一直在。所以锦年,你要记得,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季鸿将他从怀里放出来,手指揉了揉他已经憋红了却始终没掉出泪珠来的眼睛,眼里的水汽也渐渐模糊在瞳仁的倒影中,他像是对待一块易碎的玉,一匹易皴的绸,格外小心。他不擅长动情,而这辈子撩动的全部情愫都是为眼前这个少年,为着余锦年所在意的,他也恨不得搜天刮地去寻一颗不死药,好叫他喜笑颜开。
可哪能这么容易呢,余锦年自己都治不好的病,旁的人来了,也不过是面面相觑的份儿。
二娘是真的好不起来了。
余锦年在他怀里呆够了,虽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却也并不在季鸿面前拿乔,他有些依恋而磨磨蹭蹭地退出来,回到案板前去做菜。此时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得令自己冷静沉稳下来,至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能再出错。
由于二娘的病,前头没有再开业,他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细细处理一道菜。也不是专门做给谁吃的,只是因为手头就有这些食材,又没有别的事可纾解,只好来做菜,以防自己胡思乱想。
研了松仁,碾了鸡茸,把方才被他剁了头的鸡剖下鸡皮,再用鸡皮把松仁泥和鸡茸一块儿包裹起来,放在油锅里炸。烹制倒不难,只麻烦在前头的处理上,也正好给了余锦年一个冷静放松的时间。季鸿也没走,时而搭两把手,直见他神色渐渐平稳下来了,才稍稍放下心来,将方才给二娘煮的红枣蜜重热了一遍。
炸后再蒸,蒸后浇汁,一碟松仁鸡端到桌上时,所有人都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觉,只有暂留在一碗面馆的阿春是个混不知的小傻蛋,但他也会察言观色,知晓大家都不开心,于是自己也绷起了脸,沉沉默默地用完了一顿饭。
清欢抱着穗穗去房里看望了娘亲,没等到二娘醒来,小丫头就被清欢借口采买给领走了。
二娘的状况很不好,掌灯时分又突然醒来咳了几口血,夜里更是突觉痛如刀割,辗转反侧,冷汗频出,余锦年实在是不忍心,翻找出了一心留下的阿芙蓉膏,以匙匕挑了一星点,用温水划开送二娘服下。服后似乎好些,却也坚持不了太久,而且一旦体会了阿芙蓉的好处,就更是无法忍受药效散去的苦楚了。
余锦年寸步不离,整日整夜地守在二娘床边不敢阖眼,更是直接将红泥炉摆进了二娘窗前,炉上一直坐着汤药,直将整个房间都熏得药香四溢。
季鸿有心想劝他休息会儿,却也明白劝说无益,此时若不让少年为此呕心沥血,那此后一生,他恐怕都会于心不安。也就不去劝了,只时刻让段明和石星留意着些,别二娘尚未发病,反倒是余锦年自己先累倒下了。
余锦年不肯回房休息,季鸿自然也无心就寝,索性将床榻让给了傻阿春,自己则是一会儿靠在桌上小憩,一会儿又去二娘房里陪少年。如此三四日,二娘常是疼得多,不然就陷入混不知人的昏睡中,总没有安稳的时候,余锦年也显而易见地消瘦了下去。
闵氏兄弟本打算这两日就带上他们一块启程返京的,这会儿一是听闻一碗面馆发生了变故,二是因为阿春的那封警告信,只好又多停留了几天,也能给季鸿做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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