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定厥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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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刑部送来的案卷。”内侍转呈至案牍上后退下。

皇帝看着桌上的供词与几份盖有大理寺及刑部两司红章的案卷,“百五节之前么...”悉数仔细审查后拿起笔沾了沾朱砂,欲落笔批复时却僵住, 犹豫不决的悬枕了好一会儿后还是放下了笔, 只字未写。

起居郎恭敬的站在一旁低头写东西, 皇帝看着案卷上的罪名及罗列出的连坐名单,开口喊道:“卿。”

听到一声唤后韩汜停下手中的笔,恭敬的走上一步, “臣在。”

“你说谋反,该不该杀?”

“若坐实其罪,当按罪伏诛。”

“若是有功之人呢?”

“功是功过是过, 功过从来就不相抵,有功当赏,有过当罚, 如此才不失公正。”

皇帝侧头看着韩汜,问道:“你可知道,这被诛之人是谁么?”

韩汜拱手微微低头, “陛下既然问的是臣, 想必此人与臣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关系的, 能让陛下亲自批阅,应当是朝中重臣, 臣初入官场, 认识的相公不多, 故而应与恩主有关。”

“他是马军都虞候, 所以卿现在觉得, 还该杀么?”马军都虞候是沈易安的人, 便也是赵王的人。

韩汜面不改色道:“臣还是那句话, 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他可是你恩主的左右手,你就不怕此言被他听见,从此失信?”

韩汜合着袖子躬身,“臣说过,臣只侍君王,不能因为报恩而假公济私,陛下是圣主,圣主再三问,不是犹豫,而是心中已有明断。”

听着韩汜聪明过人的回答,皇帝笑问,“你可知,朕这一笔下去,要死多少人?”

韩汜微微躬身合起双袖拱手道:“反之,亦然。”

皇帝低头看着判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百五节快到了,国朝禁烟火,更不宜见血。”旋即落笔唤道:“赵慈。”

赵慈闻声入内,“小人在。”

“将旨意送去刑部,另外,让大理寺的人将证物封存拿上来,朕要瞧瞧。”

“是。”

沈徒被抓仅在一日之内便被定罪问斩,判决之上皇帝御笔写道念及为将时出生入死的功劳,开恩不牵连其族,只抄没家产尽数充公。

赵王得知消息时已经是在夜里了,本想去大内找皇帝,思前想后还是去了韩宅。

“沈徒手里的可是我朝最精锐的骑兵,他是舅舅一手培养的,他手里的骑兵都是他养的亲兵,若是他死了...”

“这支军队会有其他人接管。”韩汜有条不紊的下着棋,顺便接过赵王的话。

“本王的手都要没了,先生还能在此这般悠闲的下棋?”

棋子落定,韩汜将手收回腹前,抬头缓缓睁眼道:“不然呢?”

赵王提着一口气,似无处可呼吸一般左右回望,旋即重重甩袖,“哎,我去找陛下理论。”

“太子在陛下眼里已经是个庸人了,难道三王也想做庸人么?”

赵王楞回头,“先生此话何意?”

“是否谋反,陛下为君这么多年,难道仅凭一纸供词就会信了?”

赵王不解的问道:“陛下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纵容他们滥杀功臣,你不是说陛下是圣主么?”

韩汜拾起一颗黑子,“陛下杀的功臣,还少么?圣主是圣主,而非仁主,全则必缺,此话适用于,”韩汜盯着悬至于他与赵王的中间黑子,旋即落下棋盘一点,“任何人!”

黑子落定后,吃下白子一片,韩汜便有条不紊的收着白子丢入盒中。

赵王低头看去,原本占据上风的黑子如今少了一大片与白子势均力敌,遂挑起眉很是不甘道:“说到底,在他眼里,我们都是棋子!”

“三王明白就好。”

“可我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马军从手里被别人拿走?”

“失之东偶,得之桑榆。”

赵王似乎有怨,起身背对道:“陛下让太子主持武举,那些登科的武进士可都视太子为恩主,本王是接二连三的丢东偶,可怜这桑榆连影子都没有看见!”

“既是诬陷,怎可做到密不透风而毫无破绽呢,与其在这儿生闷气,不如静下来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清楚了,顺着藤条摸瓜,或许不仅能找到桑榆,还能找到甜甜的瓜也说不定呢?”韩汜笑着撑起身,拍了拍手掌,“下官有些饿了,三王要不要留下来吃个宵夜?刚好陛下赏了一头羊,下官之前从樊楼带回的风炉也可以派上用场了,让三王也尝尝下官做的涮食。”

赵王回过头,看着一脸淡然的韩汜,皱眉道:“先生还是自己慢慢享用吧,本王现在可没有先生这般好的雅兴。”

“哦,下官还要赶着去把那炉子洗干净,就不送三王回去了。”

赵王看着韩汜,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叹了口气转身下了亭子的石阶。

“不过还请三王能够记住,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下官性子淡,比较喜欢吃热食。”

赵王听着,旋即负手离去。

——————

一身泥土的人匆匆洗了把手就跑到了浴房,又累极了似的倒在了屏风旁的榻上,侧头瞧着沐浴的女子。

萧幼清也不曾回过头去看是谁,问道:“沈徒是大将,又曾立下功劳,你怎么知道陛下不会彻查此案而批刑部立即执行呢?”

“因为沈徒,是有兵权的大将,不怕他有功,就怕他居功自傲,他在马军司这么多年,有枢密院使姚慎的帮忙,麾下骑兵皆是他一手挑选,一手培养出来的,这样一支不听使唤的部队,还是骑兵,这沈徒,恐怕陛下早就想除去了。”

“照你的话说,陛下知道有幕后?”

“当然。”

“你就不怕他疑心你,不杀沈徒,然后追查到底么?”

“陛下有皇城司,况且我们兄弟总共才三个,疑心我是自然,但聪明人都会先把已知的威胁去除,日后再想法子应对未知,毕竟,欲速则不达,还恐弄巧成拙。”

楚王又浅浅笑道:“只要赵王相信就好了,毕竟,翰林医官使现在可是太子的人呢。”

萧幼清低下头,似惋惜,“只是可惜了沈徒,能一眼看明白火.枪,统兵的能力也不差。”

楚王从榻上起身,拖着身子走到了池边,靠着池沿坐下,伸手搅动着池中的热水,“我倒不认为可惜,天下不缺良将,缺的,是发现良将的眼睛,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之。”

她用手捧起水,旋即捏成拳头,“既不为我所用,又何必留着,助长他人!”

萧幼清突然愣住,回头呆呆的看着她。

楚王抬头一楞,“姐姐,是不是觉得…六郎有些可怕?”

萧幼清摇头,凑上前将她鼻头的泥轻轻擦净,“你要成为君王,这是必经之路,即便日后...”

楚王知道萧幼清想说什么,旋即打断她的话,“没有日后,我说过,我对江山的兴趣,只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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