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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再看,便将那册子扔到莺香脚边:“还有这些,你自己看吧,这是你近几个月拿的,可有记错?再往前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

莺香听完她的话,已是脸色煞白,拾起册子才翻了两页,冷汗便刷刷沁出。盛夏的日光打在后背上,她却浑身生冷。

四月宋星遥让燕檀查的事早就有了眉目。

宋家虽然不是大富人家,但家境也算殷实,除了月例银子外,吃穿用度皆由公中出,她母亲孙氏的陪嫁颇丰,私下里常给她体已,不拘银钱首饰衣裳,宋星遥又是长房幺女,亲戚间走动亦或逢年过节拿的赏赐很多,再加上有个孙藏那样的舅家,四时礼物总是不少,是以虽比不上京中贵人,宋星遥手头也比普通富家娘子要宽绰些。

东西一多就要登记造册入库,因着信任,这桩差事向由莺香负责,要动手脚也很简单,登记造册时漏记些数量,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就少了,她也聪明,不窃银钱只取吃穿用的东西。譬如这几个月宋星遥生病,送到她屋里的东西多是药材和补品,她悄悄取走一点,也没人真会去秤到底少没少。盗走的东西,或用或卖,都归了她母亲弟弟。

莺香做得隐秘,小辫子很难揪,即便发现一两起,拿的都是些小东西,要发落也没由头,宋星遥便让燕檀一桩桩都记下,并没马上发作,积攒至今。

“娘子,奴有苦衷,求娘子开恩。”莺香眼圈顿红,泪水滑落,“奴家中上有寡母下有弱弟,家境本就贫寒,我那母亲又好赌成性,家中不止没有进账反倒欠下一屁股债,只靠我每月月银贴补,可我弟弟有疾在身,这点月银杯水车薪,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宋星遥垂眸,似有不忍般轻叹一声,道:“你母亲欠了多少钱?”

“奴东拼西凑已还上不少,如今还少五两银。”莺香抹着眼泪道。

“难为你了。燕檀,取五两银给她,另再给她两贯钱。”宋星遥缓缓起身,又朝莺香道,“这五两银给你还你母亲赌债,两贯钱给你日常开支,够你撑上一段时日。”

莺香捧着小册子,连谢都忘了,只怔怔道:“娘子……”

宋星遥走到廊下,遥望四方庭院上那一块小小的天空道:“你曾救过我,又和我有数年情份,这册子上记的事,我不再追究。”

莺香大喜,双腿一曲,刚想跪下,却见她拂袖转身,冷冷看着自己。

“但我这里不能再留你。”宋星遥道,“燕檀,去请刘妈妈过来,把莺香带去外院。或卖或留,交给刘妈妈作主。”

莺香直接瘫倒在地,嘴皮嗫嚅唤着“娘子”,求情的话在宋星遥冰冽的目光下却吐不出口。她虽卖身宋家为奴,但在宋星遥屋里吃穿住行都是好的,去了外院,不论是卖是留,等待她的都不是好日子。

宋星遥走出扶廊,全身置于灼阳下,再不看她,心中亦无扫除隐患的畅快,只是想着……

此再入长安,料来已是不同。

————

长安七月,天已大热。

裴远坐在林府的花厅里,手边是一盏消暑的酥山。酥山淋着奶白的牛乳,洒着果脯果仁碎,看着可口至极,不过裴远一口未动,他在等人。等的时间久到让他有些不耐烦,他便从怀里摸出只女人绣鞋翻来覆去看。

一只纤白的手忽从他背后伸来,趁他失神之际抢走那只绣鞋,接着便是串银铃般的笑语响起。

“我道裴远哥哥在看什么,原来是女人的鞋!”

裴远转头,果然看到张宜喜宜嗔的笑靥——林家上下最疼宠的女儿,他挚友林宴的宝贝妹妹,林晚。

他与林宴七年前相识,连带着和林晚也熟稔,只不过近年林宴人在终南山,他们走动得少了,裴远近两年没见林晚,如今一见才发现这丫头已过及笄之年,出落得越□□亮水灵,不是记忆里只会赖在两人身后的小女孩了。

“还我!”他起身朝她伸手。

“裴远哥哥这是看上哪家娘子,把人家的绣鞋都藏在身上……”林晚哪肯,樱唇微翘地打趣他,可到底不比裴远身手敏捷,一句话没说完手里东西就被他抢回去,她便撅了嘴不悦道,“小气!”

裴远把鞋藏进怀中,这才露出浅笑:“你阿兄呢?他约我来此,怎不见人?”

“我阿兄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都难见他一面。”林晚眉头轻拧,眼中流露薄怨。

“所以是你借他之名把我诓来你家?”裴远亦蹙了眉头。

“我就想知道阿兄最近在忙什么,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应该了解吧?”林晚微仰下巴,颐指气使道。

“你是他亲妹子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我才回长安不久,都没来得及和你阿兄一聚。”裴远坐回圈椅,不睬她惯有的娇纵。

林晚敲了下桌面,恼道:“你不是去了趟洛阳?洛阳有什么特别的?我阿兄过些日子也要去,还不肯带上我。”

“他才回长安没多久,又要去洛阳?所为何事?”裴远微诧。

“我要是知道就不找你打听了。从终南山回来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修行修得都快不食人间烟火!”林晚在裴远对面坐下,闷闷道。

“变了个人?”裴远不解。

“你见着他就知道了,他变得让我有些……”林晚斟酌了一下字眼,才道,“不敢靠近。”

第11章 极品

宋星遥到底没能赶上霜影分娩,等她处理完莺香的事赶到瑞来客栈时,霜影已经生产完毕,从昨夜子时初开始到今晨辰时末,共诞下六只猫崽,除了最后那只因为产程过久而窒息夭折外,其余五只都很健康。

生完崽的霜影疲倦地趴在专为它铺的产褥上,腹下五只猫球整齐排开,正叼奶啜饮,每只都才半掌大,也看不出模样,只知道都是雪白的。

听说母猫对幼崽的气息格外敏感,若幼崽染上其它气息,母猫就有可能不认这个崽子。为免霜影遗弃崽子,宋星遥再想摸,也不敢拿手去碰猫崽,只坐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雷九正在旁边收拾助产的工具,什么剪子水盆湿帕,还有染血的褥子。

宋星遥见了有些发怵,又好奇:“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给霜影接生用。幼猫产下时身上会有胞衣,如不及时剥除,猫会窒息而亡。胞衣剥除后就要剪去脐带,用热帕擦拭幼猫身上粘液,尤其口鼻处。完成后马上送回母猫身边,若是天寒要特别注意保暖……”雷九一夜没阖眼,闻言打了个哈欠,给她详细解释起来。

认真听完全程的宋星遥瞪大了眼:“这快赶上给人接生了,九哥守了一晚上吧?我以为它们都能自个儿完成。”

“理论上它们可以,但霜影是头胎。一来头胎出现难产的机率大点,二来……”雷九笑了,“头胎的母猫没有经验,又是家养猫,不比野猫见多识广,不一定懂得舔舐胞衣,需要主人从旁协助。”他说了几句,又见她满脸写着“想摸猫”三个字,便又道,“我瞧霜影并不排斥你,你先摸摸霜影,染些它的气息后稍碰碰幼猫也是无妨。”

宋星遥眼睛大亮,轻轻摸了霜影几下,才去碰幼猫——也不敢抱,只敢伸出指头小心摩挲。指腹上传来幼猫的体温以及微微的起伏,那感觉……格外奇特。

“先前同你说好的,让你挑一只猫崽走,你这两天看好了要哪只告诉我。”雷九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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