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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哥赔笑,先往池小秋手里塞了个荷叶包着的小点心:“并不是让小娘子买东西,恰是我们店里新开,里头各项吃食都便宜许多,小娘子若是闲时,便抬抬贵脚往咱们店里去逛逛,坐坐也使得。”

池小秋听见吃食两字,便住了脚:“你是哪家?”

“清平酒肆!云桥边上顺着河过去一拐就是,旁边就是曹娘子布店。”

这不是巧了吗不是!

池小秋顿住,挑眉问道:“你们家原不是在云桥隔着一条街东边吗?”

“小娘子去过我们店?”小哥笑得更是喜团团的:“哪敢情好,我家店因开得时候久了,来得客多,就又开了一家新店。”

池小秋看着他手里的牌幡,不禁笑了。

所以便把新店开到她池家食铺对门了?

韩玉娘在家越发心神不宁,她原还道这马上秋闱,钟应忱少不得每天苦读,至少这一两年上没空常来扰池小秋,可看今天两人这亲近处,她前些天教给自家姨甥女的道理,大约是转头就忘了。

韩玉娘小心翼翼跟薛一舌打听:“最近…那钟小哥常过来?”

薛一舌面不改色:“倒也不常见。”

韩玉娘还不放心,又探问方回来的池小秋:“钟哥儿甚时候考试天天倒是得闲?”

她的防备明晃晃的连池小秋都听出来了,皱眉道:“二姨,这院子有忱哥一半,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屋子里谁还能拦他不成?”

韩玉娘一滞,眼圈便有些红。

池小秋顿了顿,还是硬着心肠道:“在家时爹娘就教过我,说人活着,恩要报,仇要报,我能到柳安来,全托赖忱哥,以后二姨不要再说什么上不上门的。”

她放软了语气:“他还不如我,我还有二姨,他在这镇子里没亲没故,要是连家里都不让回,还要他去哪里?”

池小秋这突如其来一番话,在韩玉娘心尖挖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意悬悬荡悠悠更没个着落处,恐慌地半夜都睡不着。

这会能为他说出这样的话,等再处得时候多了,还不是钟应忱说什么,她便晕乎乎应了什么。

韩玉娘算着钟应忱去应考的日子,暗暗落定了主意。

不上两天,池家食铺对面便噼里啪啦放了足足一丈的长炮仗,声音大得连在厨下忙着的惠姐池小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池小秋掂起脚,透过厨房又高又小的菱花窗看过去,就见一个上下都圆乎乎油光光的人,站在阶上团团朝周围人深深作了个揖,笑容可掬:“小店方从街东挪过来,菜价便宜分量足,童叟无欺,无论新客老客,凡进店便有对折,若是熟客,能免上更多,还望各位多多光顾!”

惠姐咬牙道:“太欺负人了!他这分明就是要和咱们打擂台!”

“这怎么算是打擂台?分明就是看着咱们店里人多眼馋。”小齐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看着对面,杀气腾腾。

云桥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地价租子样样都贵,可挨不住来往人都汇集于此,自然卖各色吃食玩意的也多,立住脚不容易,可要是能立住了,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池小秋眼里只有那一叠微黄滑嫩的豆腐皮,全不将此事放在心上,随口道:“这一街上少说也有百十个铺子,便是开十家,也拦不住。”

小齐哥想想便也笑了:“我去他家吃过,厨子虽还过得去,还不及东家一指头,到时就看他怎么哭罢!”

他们虽然想得开,可食客不是常情的,自然有许多人往清平酒肆去尝了鲜,不上两天,就有人拍着桌子在外头骂起来。

“想钱想疯了,弄个荤菜的名来糊弄你爷爷,分明就是一盘豆腐皮,也敢要一百个钱!”

池小秋一听便知道,这回遭殃的,是刚端出去不久的素烧鹅。

素烧鹅用豆腐皮同山药制成,山药削皮上锅蒸熟,软糯松散入口即化,红枣去了核塞进去,再撒上芝麻抹上油,均匀裹在两层腐皮里头,卷成长长一条,再下油锅里头煎得两面灿黄发脆。

出锅后切成寸段,只看颜色,层层相叠,豆腐皮黄亮,就如同刚熏制出来皮酥油亮得烧鹅,故名素烧鹅。

外头伙计压不住,只能抹着汗来找小齐哥,池小秋在里头慢慢煎着一锅软豆腐,尤能听见外面一声高似一声。

“李二爷也说了是素烧鹅,既带了个素字,自然是旁的做出来的,如今这豆腐山药样样不便宜,论市价,一碟卖上一百钱,也只赚个薄利。”

“哄谁去?隔壁家现卖的素菜,便没有高过三十钱的!”那人嗤之以鼻,唾沫喷了小齐哥满脸。

第96章

“这一块豆腐皮, 搁在对门,只卖二十个钱,凡是老客, 还能再少些!一盘菜生生让出九成的利来?敢不是看小爷钱多, 上赶着欺到头上来?!”

他这话倒不是给自己抱不平, 竟是给对面清平酒肆打招牌来的。

池小秋将锅一掂,里头十几块豆腐听从号令齐齐翻了个身, 又被挨个撒上了调料粉和红艳艳辣椒圈。

嗯…这事甚是有趣。

惠姐是个急脾气,知晓池小秋挑食材上头花了多少力气, 甚是不平, 在厨下听了争吵声,便要出去与他说理,池小秋不急, 拦了她笑嘻嘻道:“小齐哥这样的人见的多了, 后头能噎得别人说不出来话!”

小齐哥从还在云桥摆摊起,便见识过许多人的手段。有为了一盘小菜各种吵嚷的, 有专为了占便宜找茬的泼皮, 也有旁家支使过来打探一二的。

他们这样做熟客生意的,开门都是客, 笑脸总不少,先头小齐哥还常趁着见池小秋的空当,涨红脸气愤愤抱怨一通,后头已经能练出噎人的好本事, 大风大浪虽见得少,小沟小河也算过得惯。

果然两人便听见小齐哥不卑不亢接道:“旁人店里的饭食小的不知, 只我家,却是敢说每早起来, 是赶着最新鲜的一批采买的,从不敢在这上头亏了价钱。”

他又指了指厨房门口露出的半截菜:“露水没干新拔还带着泥的菜,同在窖下存久了蔫了打卷子的,价钱自然是天上地下。刚出水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同脏水里头呆了许久半死不活的,价钱能相差五成。这十几个钱买来的豆腐,便是有人敢卖,放在我们东家眼里,是绝不敢入菜的。”

惠姐和池小秋没忍住,都笑了起来。

小齐哥这话甚是诛心,传到对门东家耳朵里,怕是要气得跳脚。

闹事这兄弟的声音也一如他们预料地气急败坏:“菜是你们买的,便是拿不新鲜的假充,中间挣出来的钱,还能送给我们不成?”

池小秋简直想喝一声彩,小齐哥用了这一大篇话暗指的“不新鲜”,就这么让他干脆利落说了出来,若不是实在两下不认得,都要以为是自己店里自写话本自己演的一出戏。

小齐哥也听出了他话里破绽,心也定气也闲:“若是客人疑心,便可往我们厨下转上一圈,用的油用的菜,可有不干净处,可有以次充好的,若是没有缘由便说这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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