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1 / 2)
大荒山遍地家禽,鸡鸭猪狗时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掐起来,一群活了十几万年的大爷大娘幼稚得很,动不动就跟泼妇骂街似地干架互怼。
一众仙家弟子乐呵呵地瞧了半天,笑得肚子生疼。
不知谁道了一句,“哈哈哈哈哈,我觉得这里和传闻中大荒山不一样啊……”
众人闻言,这才发现确实如此,邪帝将山上的魔兽管制得极好,他们从不轻易下山,后山有菜地和果园,完全自给自足,终日玩闹嬉戏,最喜欢做的事情不过是围着上邪转。
在大荒山,岁月变得很慢,风很轻……
这里比仙界祥和安宁,没有权势声名的拖累,没有尔虞我诈的算计,顺乎天性,逍遥自在,与世无争。
上邪可没时间追忆往昔,死死盯着林间树上的一只白团子,和长思、长亭挤眉弄眼,两人也看见了,偷偷比了个手势,三人合成一个包围圈,正准备扑上去。
慕安笑容灿烂地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眯眼道:“小公子,你们在干什么?”
那白团子极为机灵,闻声圆嘟嘟的身子一抖,蹿上一处更高的树枝,长思和长亭扑了个空,脑门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上邪瞧着按在肩头的那只手,眼角抽搐地盯着一脸无辜的少年,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其余弟子也注意到了现身的蜃,各个凌空而起,施展剑诀,争相恐后地上去抓。
白团子蹲坐在最高的树枝上,明显是生气了,嗷嗷叫了几声,然后撅起小屁股冲众人放了个臭屁,那臭屁顷刻间扩散成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所有人两眼一黑,呼吸一滞。
“靠靠靠,什么味道,臭死了!!”
“我滴神啊,俺要吐了!!!呕……”
“师兄呢?我师兄呢?”
“唔,他多吸了两口,晕过去了。”
“……”
上邪也被熏得眼冒金星,捏着鼻子使劲喊道:“大家别乱动,没晕的背起晕过去的,互相拽着衣袖,往我这边凑,千万别走散!长亭,长亭呢……”
迷雾里传出回响,“小公子,我在这儿!”
“你找根绳子把大家拴起来,系在腰间。”
“好。”
长亭在迷雾中摸索了半天,终于把十几名弟子串成一根绳上的蚂蚱,又道:“小公子,你在哪儿?出个声,我帮你也系上。”
“哦,我在……”
突然周围迷雾中传来排山倒海的巨响,似乎有天塌地陷的趋势,众人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颤抖,莫名开始恐慌,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朝这边奔袭。
长思惊道:“怎……怎么回事?”
上邪道:“慌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过生死之间,要么生,要么死,都淡定点!”
众弟子:“……”
卧槽,好有道理!
那人虽是玩笑说的,但声音好像有能安抚人心的魔力,众人瞬间有了主心骨,只是片刻后就傻眼了,迷雾渐渐散去,天摇地晃间一只壮如大山的魔兽朝他们走来,四蹄粗壮得就像支天的柱子,腿之上的躯干就像一坨肉瘤,没有七窍,奇丑无比。
那不可描述的外貌让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弟子哇的一声就吐了,比刚才的臭屁还有冲击力,脑子里纷纷浮现一行大字:看一眼吐三年。
上邪却松了口气,道:“是幻境,不是真的。”
司徒清时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吓得两腿发软,指着从脑瓜顶上跨过的庞然大物,“混……混沌……”
长亭脸色也不好,上古魔兽真身的威慑力压得人头皮发麻,内心中难以抑制的恐惧,皱眉道:“这是新的幻境?”
上邪:“估计是,那只蜃被惹恼了,一上来就给你们搞了这么劲爆的一出。”
大雾散尽,众人四下一看,他们正站在一处极高山崖上,将西方千里大地的景象尽收眼帘,皆是震撼不已,就连长亭都难以再维持稳重淡然。
整片苍穹暗如黑夜,云层诡谲,形状怪异,泛着殷红色的光,仿佛下一刻就会下起黑红色的雨。
一袭黑袍飘浮在半空,他身后一道与天比高的石门开启,千万恶鬼从中爬出,地狱之门拥挤不堪,不少鬼尸都是挤断了腿脚才爬出来,他们浑身腐烂,白骨外露,贪婪地望着东方繁华的人间城池,嘴边洋溢着瘆人的笑容,一瘸一拐地走去。
那密密麻麻的鬼军如蚁潮般涌向东方一线的城池,瞧着十分恶心,城墙之上与之厮杀十万仙家伤亡惨重,远远望去,依稀能辨认出带头抵抗有戊戌宫、苍云峰和宜道崖等几派弟子。
上邪看到幻境中的顾轻时,还莫名激动了一下,只是那一袭白衣已经厮杀得满身鲜血,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几十道,持剑的手虎口/爆裂,血顺着剑留下,身躯微晃,已是强弩之末。
她见了不禁摸了摸心口,明明没了心,却很闷。
长亭见状,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无比惊讶道:“这是暗夜之征的战场?!”
有弟子道:“三千年前那场旷世大战?”
“天……天啊……”
亲眼所见才能体会到,这场大战比传闻中惨烈数倍。
十丈高的城墙下堆积了小山般高的鬼尸和仙门弟子的遗体,还有源源不断的恶鬼踏着尸体爬上城墙,便是修为再高的修士对付千军万马也是杯水车薪。
十万仙家明显不敌,已经有不少门派落荒而逃。
城墙岌岌可危,似有坍塌之势。
此时,一阵地动山摇,数百只体型庞大的上古魔兽于南方狂奔而来,四蹄狂踏便踩死数万鬼尸,他们列成一排,发出声势震天的嘶吼声,摩拳擦掌地与千万鬼军对峙。
领头的魔兽面容似虎,头生龙角,身如麒麟,背有双翼,一双墨绿色的兽眸流转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威严,那种雄浑的气势让人肝胆俱裂,他是所有魔兽中体格最强壮的,脚掌用力一踏便是一阵土崩地裂。
穷奇!
不用任何人解释,看呆的一众仙家弟子本能地知道那就是穷奇,洪荒以来最强的魔兽!
他头上静立着一名红衣公子,神情淡淡的,衣袂飘摇,手持一把如曼珠沙华般妖冶的红伞,伞的边缘系着金铃,无风自响,回荡在夜空下,清脆的声音宛如天籁,又蛊惑人心。
千里战场上唯那抹红衣与众不同。
长思哑声道:“这才是真正的邪帝!”
长亭未言,看着眼前的景象,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了,从上邪率领数百只上古魔兽赶到时,仅她出现的那一刻,他便深知仙门百家为何一定要让她死。
那样的人即便在黑暗中,依旧耀眼逆天,没有人能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更没有人不畏惧,那是种掐住咽喉的畏惧。
——她是邪魔歪道,亦是世间之光。
站在穷奇身上的上邪与悬浮在地狱之门前的鬼帝对立,一红一黑,明明同样象征着杀戮和嗜血,却给人泾渭分明的感觉。
北冥双目通红,周身死气,面容扭曲地笑着,满眼疯狂,又或许他已经疯了,声音嘶哑道:“你也要来拦我吗?”
上邪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道:“安禅若还活着,定不希望见你如此。”
“可她已经死了……”
那人声嘶力竭地喊道:“是他们杀的!安禅好心好意去人间布医施药,可那群贪婪的凡人做了什么……我赶到的时候,安禅躺在雪地上,手脚被人用铁锥钉在地里,每一寸皮肤都被划开,被一点点放干鲜血……我去抱她的时候,手都不知道该放在那里,到处都是血,都是伤口……可她对我笑了笑,说她不悔,此生不悔入黄泉。”
那人从未后悔嫁他为妻啊!他居然还因此与她吵架,害她一气之下跑去了人间。
鬼界之主像个穷途末路的可怜人,越说越崩溃,抱着头蹲下身,痴癫笑道:“是我害了她,是我没保护她!我找不到她了,上穷碧落下黄泉,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魂魄……”
“你不该为此迁怒无辜之人。”
“呵呵,无辜?既然凡人为夺长生杀了她,我便整个人间为她陪葬。让开!你若拦我,便是与我为敌!!”
话音落,鬼帝整个人杀意暴增,黑气凝聚成剑朝红衣刺去。
地狱门中的恶鬼也兴奋起来,尸潮向魔兽席卷而去,蚂蚁虽小,但可使千里之堤溃败,鬼尸一次次被碾成碎屑,又一次次爬上魔兽的躯体,啃食他们的血肉。
伐檀带领会飞的魔兽从空中进攻,饕餮则带领其余魔兽与数以千万的恶鬼撕咬,但那地狱之门就像个无底洞,数不清的鬼尸从里面爬出。
饕餮一口便吞掉了几里地的鬼尸,瞬间吐了出来,眼中的怒火直跳,“呸,真难吃,不过恢复真身就是爽,啊哈哈哈哈哈哈……要是上邪能跪在老子面前磕头求饶,那就更爽了!!!哈哈哈哈……”
天空中盘旋的血凰,一挥动翅膀,就有万千烈火砸向恶鬼,瞬间魂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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