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骨(2 / 2)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地牢深处传出,好听是好听,但冷漠极了。
长思和司徒清时觉得那声音很耳熟,心道:不对不对,一定是听错了。
但当两人站在地牢门口,瞧着一名被绑在刑架上的红衣公子,又看向淡然坐在刑架对面的华服帝王,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刑架上遍体鳞伤、浑身渗血的人正是上邪,而坐在她对面审问的是帝君华止。
他淡淡道:“天道的秘密,沧海楼的所在,阿邪你随便说出一个,我今日便让你好好歇歇,不再折磨你。”
红衣垂眸未言。
华止似乎生气了,站起身缓步走她跟前,用力掐着她的下巴,眯眼道:“还是这么不听话啊!”
他反手一掌,那一掌打得极狠,红衣啐了口血水,依旧垂眸不言。
于此同时,上邪脸上也浮现清晰的巴掌印,连嘴角都打破了。
司徒清时瞧着牢内外两个上邪,傻眼道:“这……这这是……”
牢外的上邪浑不在意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百无聊赖道:“重复经历最痛苦的事情。”
另一边,华止冷笑地开口道:“容小仙君动手吧!敲碎她的骨头,一根一根、一寸寸地敲碎!”
这话让长思几人冻得一哆嗦。
他们这才注意到牢内角落还站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攥着穿透肩胛骨专用的铁钩,勾尖还滴答着鲜血,脸色僵硬道:“你想杀了她吗?”
“她是神,死不了的,这些伤口过几天就会自愈……你看,最初的伤口不是已经结疤了吗?”
华止的指尖戳在红衣带血的伤疤上,瞧着都疼。
长思和司徒听着那轻佻的话,莫名一寒,心道:杀不死,所以要一次次经历酷刑的折磨,结痂长出新肉然后再落上新伤,那是何等的折磨!
华止不悦地皱眉,看向始终不动的容习仁,嗤笑道:“怎么?心软了?忘了她是怎么将你逐除师门的?或者本帝可以让别人来,他应该不会像你这样处处手下留情。”
饕餮眼冒火光,撸起袖子,“他妈的,简直是畜生,老子一只魔兽都没这样折磨过人族!!”
上邪拦道:“别!”
奈何饕餮没了法力,速度也奇快,抬拳就朝梦中的华止打去,扑了个空不说,拳头莫名被烧掉一层皮,露出血肉和白骨。
上邪抓住他的手腕,紧紧皱眉,朝两名少年伸出手,“药呢?”
司徒清时:“啊?不是没有用吗?”
上邪:“对我没用,对你们有用。”
两人急忙将药都贡献出来,上邪接过白布替饕餮包扎了一下,奈何中途右手像被什么凭空折断一样,软趴趴耷拉了下来。
她无奈用胳膊肘戳了戳长思,“你来。”
长思惊讶地看着她的右手,又看到刑架旁容习仁真的用法术一寸寸折断红衣的手骨,他当即想冲上前拦下,却被上邪拉住,“别去,你想和饕餮一个下场吗?”
“可是……”
“哪来的那多屁话,给我老实点!!”
长思知道她是好心,又见她暗暗咬牙,额间直冒冷汗,不敢再和她拧,挫骨之刑那要多疼,可那人却一言不发,目光担忧地看着饕餮的手。
长思怔住了,这两天接受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在战场上得知眼前这人真的是邪帝时,心中除了震惊畏惧,还隐隐藏着一点斩妖除魔的念头。
虽然他挺敬佩邪帝那些惊天作为的,但魔头就是魔头,从小所学的道义礼法告诉他,眼前这人该杀该死!!
可这一刻他发现,传说中的小公子其实是个极重情义、很心软、很温柔的人。
上邪照他屁股踹了一脚,凶乎乎道:“愣什么呢?还不快包扎!”
长思:“……”
他收回温柔那个词,温柔个鸟!!
等他给饕餮包扎完,发现上邪整条右胳膊已经耷拉了下来,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疼得毫无血色。
饕餮还在怒目盯着容习仁,转而对上邪吼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为什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反抗,以你的修为……”
上邪用左手指了指牢房桌上的一方香炉,说来也奇怪,监牢之中竟摆了这么精致华丽的小玩意。
“那东西闻一点,就算是神尊也能被撂倒。”
饕餮皱眉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上邪自嘲一笑,“我的小徒弟煞费苦心为我调的。”
饕餮的脸皱成一张大饼,难得聪明了一回,“不对,你别岔开话题,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明明一直待在南荒,我们……”
他原本想说:我们一直护着你,连你与鬼帝为敌,都义无反顾地陪你去打,本就生怕你这短命鬼早死。
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凝重道:“是那次对不对?南柏舟约你上苍云峰,说有要事相商,那之后你就再也没回来,他们都说你死了……”
上邪没好气地打断道:“我一直都想问,到底是谁告诉你们我死了?”
“就是……是……我也不知道,穷奇见你一直不归,冒险潜入天界找你,带回消息,肯定是那群仙家说你死了!所以我们才会急红了眼,大闹了人间一场,以此向和天界宣战。”
上邪否定道:“不可能十万仙家都以为我杀了风松道人,畏罪潜逃。再说了,他们怎么会傻到告诉你们我死了,然后激你们屠戮人间,和仙界开战?十万仙家那群蠢货嘴上说说除魔卫道还可以,真刀实枪上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怕得厉害,他们打不过你们,这一点自己心里清楚,不然南荒早灭了,谁会没事引火烧身、招人打自个?”
饕餮一愣,显然被问住了,他也纳过闷来,当年的事情有猫腻,“可……可是穷奇说……”
上邪蹙眉,也理清了一些思路,沉声道:“他被人骗了。”
但什么人能让穷奇完全放下心来,全心信任呢?
她糟心得很,想揉揉眉心,却发现左臂也耷拉了下来,顿时更糟心了!!
司徒清时一直在旁边抖如筛糠,盯着给红衣挫骨的容习仁,吓得哭了出来,“呜呜呜呜呜……小公子你都不带疼的吗?为啥我觉得自个浑身都疼呢!!”
“唔,你那是有病。”
“……”
长思侧过脸,不忍再看行刑的过程,也不知道上邪整个当事人是怎么一边站在这里看自己被动刑,一边和人吵架的。
他瞧着上邪满头的冷汗,心里也不好受,“你要是疼,就喊一声吧。”
上邪挑眉,“喊能止疼吗?”
难道她喊疼就有人心疼她吗?别人就能不少捅她一刀吗?
不能,所以她必须一个人扛着,习惯就好了。
长思嘴唇抿成一条线,心情复杂,“虽然现在问这个句话有点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多嘴,你真的杀了风松道人吗?呃,你别这样看着我……方才你自己说众仙家都以为我杀了风松道人,畏罪潜逃,说起来他也是长亭的外祖父,我只是……”
上邪道:“没杀,至于畏罪潜逃。”
她晃悠了一下自己骨头尽碎的双臂,“你看我哪里像畏罪潜逃?”
长思抚了抚胸口,“那就好。”
“你信?”
“我信。”
上邪愣了一下,自嘲笑道:“可很多人都不信……我进了苍云峰偏殿时,风松道人就已经死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苍云峰的弟子就冲进来喊打喊杀,但我又不能真动手杀了他们,刚乱窜带跳地跑出苍云峰就遇见了容习仁,然后你们也看到了……”
风松道人之死是所有事情的开端,之后的一切都一步步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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