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1 / 2)
11月16日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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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是暖融融的颜色。
它们透过玻璃,穿越光阴, 或许只为了温暖某个人的心。
窗子外的天空像澄明的景湖, 连云彩都少到可怜。
织田作看着落在膝上的光,眼里有着隔世一般的恍惚。
然后, 他听到了本该‘死亡’的某位少年的声音。
“——你醒了。”立夏搁下手里的那本笔者为夏目漱石的书, 抬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织田作之助。
“……啊。”织田作的嗓音像是在沙子摩擦过一样粗砺,他几番开口,最终也只是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气音。
立夏叹息着,倒了杯水递到他的手边,“别担心。”
少年的这句话似乎是刺激到了他一般, 织田作的指节抖了下, 碰到了立夏捏着的杯子。
边缘处的水稍稍漾出了一点, 渗入少年的指缝中。
湿润得,像流泪的眼睛。
织田作看着自己的手楞了一下, 这可以说是很罕见的情况。
他过去是一名冷酷无情的杀/手,曾在十二年前被临时拘禁。
而杀/手最开始的要求,就是手不能抖,以及面部表情和情绪的管理。
握枪的时候, 杀/人的时候,挥舞匕首的时候。
任何时候, 手够不够稳都是判断一个杀/手的标准。
再后来, 看过夏目漱石一本被撕去结局的书后, 他与夏目漱石相遇。
最后, 笔者告诉他‘结局由你书写’。
于是, 他决定成为一位小说家,从此发誓不再杀人。在加入港口黑手党后,便成为其中的一个异类。
他收养了龙头战争中的五名孤儿,并以微薄的薪水抚养他们。
“……幸介、真嗣、优、咲乐、克巳。”他一一念道,神思俨然渐渐不在此处。
织田作想过很多关于未来的事情。
当他渐渐苍老,孩子们就会渐渐长大。
他们会各自独立,变成或许不那么优秀,但是幸福的大人。
成为白领,成为技工,或许还有运动员。
至于梦想加入黑/手党的幸介……当他明了更多事理的时候,就可以好好沟通一下了。
毕竟这可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而当他们都长大的那时,他就可以金盆洗手。
养一只胖猫,与立夏和太宰、安吾做邻居。
只是,现在这个愿望……似乎已经遥不可及。
织田作没有叹息,也没有对这件事的发生报以什么遗憾的致辞。
从头至尾,他除了念出孩子们的名字以外,再没有说一句话。
幸介……
“再见。”织田作念出了第一声告别。
而此后,他一连轻念五声‘再见’。
似是与孩子们作别,又似是与那个甘愿平淡的自己作别。
少年从织田作的眼睛里,看到了死水一样平静的意志。
似乎有什么在男人的眸光里面破碎,却又黏连着始终不肯绝望。
立夏看得懂这样的目光。
少年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在失去后,他也曾有过这样的目光。
惊醒的午夜,做着一次又一次那个人还在的梦。
水银浇筑的玻璃上,清晰的倒影出他自己的身影,以及苍白如鬼的脸色。
但是没有办法。
很多事情明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做,却无法走出。
直到现在,再回想起,胸口就像是快要撕裂了一样。
将他召回天上的神啊,求求你。
好想要现在就见到那个人,思念到连呼吸都像是撕裂一样停止。
但是,织田作与他不同。
他还有机会,还有能够更加平稳安定的未来。
于是,少年用略带梗塞的声音唤住了织田作即将离去的步伐。
“——孩子们,都没事。”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立夏看到不远处的男人浑身一抖,便顿在原地许久。
好半天后,织田作才稍稍回过头来。
那扭转的动作可真是微小的弧度,小到不细心去看,根本无法察觉。
这是怀疑,却也是祈望。
少年继续道:“冷静下来,织田作。”
“其实,你在看到我的时候就应该有所猜想了才对吧?”少年用平和的目光,为织田作带去安定的心情,“你不妨将那心中可能性最小,小到近乎荒谬的想法当做现实。”
“我说过……”无尽的阳光下,少年眼中的笑意似是在烈烈燃烧,比穿过玻璃的光还要更加明亮。
“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很厉害的。”
他同织田作离开咖喱店的那天一样,做了个健美先生的姿势。
少年的笑容毫无疲倦,也无悲伤。
那双天空蓝的眼睛里,一切都如以往一般重演。
是温柔到近乎缱绻的日常,是对未来的思念与憧憬。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可以报以更多的希望?
“幸介他们……还活着吗?”最终,织田作艰难的问了出来。
“是的。”立夏点头,肯定了他的疑问。
“这个过程可是很长的。”立夏带着和缓的笑容,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咲乐他们还在医院里观察,幸介的伤要重一些,医生说可能右眼眼睑会留下伤疤,不过没有伤到眼球。”
“请放心,要相信医生。”而此时,心态沉静下来的织田作终于注意到了角落处站着的那个男人。
白发金眼,斗篷礼帽。垂眸的那一刹,有过去贵族的低调优雅。
而他抬眼看向织田作的时候,他看到了对方那双印着十字的眼底,似非人一般的存在。
有漆黑的火覆盖在他的周身,细细燃烧。
紧接着,直觉在脑海里拉响了警报。
不同于异能力‘□□无缝’的触发,而是单纯的直觉感官告诉他,这个人非常危险。
织田作几乎瞬间警惕了起来,直到少年抬手覆盖上他肌肉紧绷的胳膊。
“没关系的。”立夏说道:“岩……爱德蒙是我的朋友。”
闻言,伯爵哼笑了一声,却也没有出言反驳。
“要听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吗?”立夏再次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织田作坐在他的旁边,“这可能有些长,要花费多一点的时间。”
“没关系。”他看了少年一眼后,从他的身边坐下,“我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
“……”少年失语了片刻,默认了下来。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们的交谈中得以重现。
“我愿意为了他们低头,也愿意为了他们而战。”立夏注视着将他们层层包围的人,目光比出鞘的刀光还要锐利,直指人心。
“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们明白。”漆黑的火在少年的手臂上烧灼,却始终未曾燎燃哪怕半片布料,“这些孩子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年幼的孩子们,却因为大人世界里诸多驳杂的事情不得不付出失去一切。
这是错的,也是不公平的。
当黄金之域代替天空的一刹,巴比伦的大门在少年身后展开。
他手握连向黄金之都的钥匙,开启了最古之王的宝库。
无数人类史上留下光辉传说的武器被金光吞吐着一齐震颤,怒吼一般嗡鸣。
撕裂天空一般,遍布天宇的刃光。
刀、枪、剑、戟。
甚至还有很多形态各异,无法叫出名字的武具,一同撕裂长空,自云层倾泻而下。
那些人面对自天空投掷而来的武器不闪不避,只是无言的将枪指向天空。
像是以灵魂质问呐喊,又像是甘于如此结局的沉默。
枪支弹/药强吗?
当然,这是近现代人类的智慧所铸就的武器。
但是,也仅仅只是对于普通人能够产生作用罢了。
无数闪烁着金辉的宝具,穿过弹雨枪林,毫无阻滞的落下。
不知为何,立夏反倒在这一刻看到了那些人情绪上的放松。
他们以近乎欣喜的安然,迎接了即将到来的一切。
那些如雨一般从天而降兵刃,会像光贯/穿世界一样,贯/穿他们的生命吗?
答案——
是否定。
少年顶着密麻如雨的子弹走出。
银白的锁链即作枪矛,也做坚盾,将他紧紧护持。
那锁链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如黄蜂尾后的针,向着远处作为袭击保障的狙击手扬起末端的尖刺。
下一刻,狙击手的腕骨被锁链箍住,握枪的掌心被洞穿。
王财中的武器轻松的将一众包围少年的人死死钉在地面上,锐利的刃轻易嵌入大地,让他们无法挣脱。
或许是手臂,或许是掌心。
有鲜血流淌,但他们并未死去。
接下来,在一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少年摸出手机,向横滨警卫厅打了电话。
是的,立夏报警了。
他不是不生气,也不可能不愤怒。
但是,立夏心里最基本的认知就是这样。
生气可以,愤怒也可以,哪怕憎恨也不是不允许。只是在这之上,要维持最基本的对于‘规则’的理智。
当然,特殊时期是个例外。
所以有人枉顾法律,但是少年却并不会去这么做。
只不过……接下来更迷的操作出现了。
负责接线的警察不知怎么搞得,竟然将电话转拨给了港口黑/手党。
是港黑放在警厅的内应吗?还是警厅的人反水港黑?
立夏没有时间去细细思考这些东西。
因为,没一会儿,他便看到了太宰向着这边赶来的身影。
还是骑着自行车的那种:)
而他身后,一堆穿着黑西服的人沉默的在追。
惊得立夏把眼睛都瞪圆了。
门被触动,发出窸窣的声响。
伯爵以肉眼无法追寻的速度融进了少年的影子中,引的织田作侧目看去。
“总之――太宰带着人把他们都捆起来了。”立夏对着恰好这时候推门而入的太宰耸了耸肩,并问道:“如何?事情都解决了吗?”
“一半一半吧。”太宰答道,下一刻,他将目光落在了织田作之助的身上,“织田作你……”
“嗯。”他将目光从立夏的影子上收回,其内的情绪仍旧未曾改变。
死水一样的静,以及黯淡的杀意。
不……或许对于他而言,只是变回了想要写书之前的他自己。
“我意识到了一点。”他没有说那究竟是什么。
但是在场之人,无论是太宰还是立夏,亦或者是与织田作从头到尾并没有交谈的伯爵。
他们都明白了对方的未尽之意。
——这种事还会发生。
只要他不与敌对组织的首领分出胜负,这样的事情,就还会发生。
百密总有一疏的时候,而那时,究竟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们死去……还是说,在此之前,将所有危险全部扼杀。
或迟或早,你都要做个选择。
只是,织田作所做的这个选择究竟是什么?一切都已不在言中。
“你听我说,织田作。”太宰开口了:“这次的事情有些不对,首领他——”
说起来,这是立夏第一次看到太宰这么焦虑的样子。
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没有了那份稳操胜券的笑意。
而织田作则用目光默默的拒绝了他。
“我知道。”织田作是这么回答的。
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去,也不得不做。
但是——
“我们还有另一种选择。”少年望向织田作的目光诚恳极了。
诚恳到似乎不听一下他的建议,似乎就会产生一种悲伤微妙的罪恶感一般。
于是织田作开口问道:“什么?”
“我代你去。”少年的目光随着思考合理的理由而游移了一瞬,“说到底,这也是我的事情。”
“咲乐他们……孩子们差一点死在我的面前,这是我的失职。”
“明明被织田作先生说了‘咲乐他们麻烦你了’这样的话,并且夸下‘今后继续麻烦我也是可以的’这样的海口……却没有尽到相应的职责。”少年低下头去,眉眼微垂,神色略带失落,“对不起。”
“所以,至少让我在这之后为咲乐他们做些什么。”少年是这么说的。
但是——
“你也只是个孩子。”织田作神色平静的说道。
闻言,立夏愣住了。
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人向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宰会将织田作称为是‘治愈系男子’。
“织田作真温柔啊。”立夏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出来,“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多很好的人。”
“——禁锢。”
在少年温暖的笑容下,青年的身体陷入无法抵抗的麻痹感之中。
他直挺挺的坐在那里,却无法动哪怕一根手指。即使唇角颤抖,也无法开口说话。
织田作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少年笑着对他挥手,转身离去。
那双眼睛明亮的,如水的波光。
他是想制止那个少年转身离去的。
没有人会比织田作更了解纪徳的异能力,当单枪匹马独自对敌的时候,无疑是个犯规的存在。
织田作很担心,会就此再也见不到他。
而此时,他意识到了一点。
如果此时站在立夏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他,那么被留下的人,又会是何等想法?
死亡最强大的力量不在于它能让人死去,而在于让留下来的人感到痛苦。
紧接着,织田作看到了太宰与他笑眯眯的告别。
你可能即将与友人恒久分别,却无法动,也无法阻止。
原来,会是这么令人难过的事情吗?
“——虽然阻止了织田作这件事干的很好。”太宰将胳膊枕在脑后,“但是,我并不认为你应该掺进这滩浑水里去。”
“为什么?”少年的神色冷凝而沉重,“因为港黑的首领可能会杀掉我吗?或者……太宰担心我会死在与mimic领头人的对决中。”
“啊呀,被你猜到了。”太宰的表情有点浮夸。
立夏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明明是你告诉我的。”
是的,当太宰看到那些被立夏解决掉的mimic成员后,他就将能够说出的东西告诉了立夏。
虽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但是却也有很多时候,情况是恰好相反的。
知道的越少,可能反而会死也说不定。
“森鸥外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太宰眼眸里的光冷却了下来,以至于瞳孔显得有些昏暗,“以一个底层人员的死,换取一个许可,于他而言……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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