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列罪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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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1年5月29日

真是不可思议。

明天是行刑的日子, 今天的看管却异常宽松。

这一次, 看守牢狱的先生, 一直在那里呼呼大睡。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不小心’碰掉了油灯。

油灯掉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音,就算这样, 也没能把他吵醒。

有些无聊。

当初被一起关进来的法兰西士兵都已经被赎走, 现在, 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明天, 连我也不在了。

这一次的旅途, 终于要告一段落。

想了想, 还是写一下日记吧, 这可是难得不被盯梢的好机会。

我敲了敲自己的影子, 让爱德蒙把本子递给我……刚刚, 看守先生的肩膀好像晃动了一下?

错觉吗?

‘不是错觉。’

日记的最后一句落笔后,英灵的声音针对这纸页上的疑问, 自脑海内响起。

立夏披着宽大的薄毯, 屈膝靠着角落, 席地而坐。

漆黑的火焰, 自影内丝丝缕缕延伸而来,燎燃着与少年十指相扣。

复仇鬼的火焰对他的少年御主而言, 向来温和。

现在也是如此, 以不会灼伤肌肤的温度, 带来滚烫的错觉。

立夏几番抽开左手, 仍旧无法脱离火焰的追逐。

最后, 他略显无奈的把左手搭在影子上, 不再抽离。

耳畔传来英灵近乎愉快的轻哼。

气氛似乎正好。

少年听见高高的小窗外,伴随着夜晚轻薄的凉意,早蝉传来细嫩的嘶鸣。

隐隐约约,隔世一样遥远。

“是了。”由于无法接触外界,直到这一刻,立夏才有了实感:“现在已经接近夏季。”

深春的尾巴,是鸢尾花盛开的时节。

略微一抬头,能看到牢狱高耸的铁栅栏外,那朵蓝紫的花。

火把的光明明灭灭,蓝紫被熏染上暗色。

并非自然生长在那里。

实际上在里,抛开苔藓外,根本不会有任何植物活着。

这里常年少光,白日与夜晚的区分都可以被模糊,潮湿的空气始终透着霉味,阴沉沉的,带着死意。

喜爱着阳光的植物们,从不选择在这生根发芽。

那么,鸢尾从何而来?

少年明目张胆的打量着那倚靠铁门昏睡的看守者,从鼻腔里发出很轻的笑声。

非常纯粹的笑意,与少年的眼睛一样良善,表里如一。

没有不屑一顾,也没有阶下囚维持尊严时固执的傲慢。

那自心之光里所燃烧出的的温和……像悲伤一样温暖。

“谢谢。”和煦如春风的,清澈的嗓音。

那个人在听。

对此,立夏心知肚明。

对他进行看守的人,是一位非常沉默的先生,立夏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不会说话。

以及……总是冷肃着一张脸,却日复一日的为他带来一朵鸢尾。

‘他在装睡。’

伯爵非常直白,没留任何余地说出了这件事。

看守牢狱的先生,肩膀轻微的抖动了一下。

是错觉吗?

……当然不是。

这个人,只是在装睡而已。

‘知道其中原因吗?’伯爵向他的共犯者询问。

“……我不知道。”少年垂下眼睑,半敛着眼底瑰丽的蓝。

用最净粹的目光,说着最违心的话。

随着这句声音浅到近乎叹息的否定,装睡的人依靠在牢门上的身体,随着少年的呼吸又是一顿。

似乎有隐隐晦晦的注视,从某处的暗影内投来。

‘是吗?’伯爵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真的不知道吗?

不,怎么可能。

立夏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也明白伯爵对此进行发问的深意,却唯独不能给出肯定的回答。

倒也不是什么很帅很酷的坚持啦……只不过,如果肯定了装睡的看守所默认的事,那不就等于是否定了一直以来的自己么?

因为战斗而受伤流血当然痛苦,接下来心理上需要承担的压力也并不轻松。

但是――

如果连他自己都否定了一直以来的言行与坚持,还有什么会比这更可悲呢?

不可以逃走,不可以躲避。

既然从一开始就走上了这条路,那就不要后悔,一直这么走下去。

少年紧握双手,攥起成拳。

“不可以哦,爱德蒙。”他笑着劝慰,眼中只剩认真。

逃走。

获得一时的心里放松,结果是特异点无法彻底补正。

这样的后果要换谁去面对呢?会是立花,藤丸立花。

留下来。

做好准备,承担结局。

“你看。”少年即将微笑着,迎接属于‘贞德’的命运,“无论哪一边,都不轻松。”

英灵没有再说话。

这种事,他也早就知道了啊。

牢狱内变得非常非常安静,也非常……非常寂寞。

由于明天就要行刑,英格兰人及其作为支持者的审判主教,特意吩咐将‘贞德’送入一个单独的牢房。

立夏知道……或者说认识那位自这漫长的审判以来,一直稳坐高台正中的主教,他是皮埃尔·科雄。

这位主教在关于‘贞德’与查理七世的谈判方面,及审判中担任着关键角色。

顺带一提,在政治的立场上,他是英格兰的强硬支持者,并认为自己有责任确保贞德会遭受惩罚。

这是失格。

选择了政权倾向的主教,背弃了虔诚与公允,与教义正法背道而驰。

皮埃尔·科雄。

caster阶职的吉尔·德·雷,最为憎恨的人之一。

想当初,在被命名为‘邪龙百年战争’的特异点时,这位不公的主教,就是位列前沿的死者。

今日晌午时,也是他将羊皮卷铺展在立夏眼前。

虽然是注定的命运,也请务必沿着这条早已明晰的道路……一直,一直走下去。

似乎有人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少年沉默着,接过那页羊皮卷。

羔羊背部的皮所制的‘声明书’细腻又柔软。

入手触感似乎还残余着羔羊的体温,在那些声嘶力竭的绝望里,渐渐滚烫。

主教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那少年,高高在上的怜悯着,露出慈悲的微笑。

他告诉这位来自乡下的法兰西救国圣人,这是一份自证清白的声明书,只要签下它,就会在明天的公开审判里被无罪释放。

然而――羔羊的皮卷,罗列着条条罪名。

“是这样吗?”少年叹息了。

他手中的羊皮纸,随着轻飘飘的质问一同落在桌面上,却有着比山更沉重的重量。

‘贞德’是不识字的。

但是。

坐在这里的,不是贞德,而是扮演了‘贞德’的藤丸立夏。

是早已知道未来一切的藤丸立夏。

然而,就算如此。

少年依旧想要从那高高在上的主教眼中,看到哪怕只有那么一个瞬间的,真心实意的情感。

就算只是面对阶下囚的洋洋得意与幸灾乐祸……这都没有关系。

“这是,真的吗?”他又一次向神职者确认着,这由对方的唇舌所道出的‘真实’。

目光清明,似乎因一字不识而略显懵懂。

少年抬起头,那双眼眸竟如此通透。

看向皮埃尔主教的那一瞬,似乎映射出了漆黑燃烧的罪恶。

一身主教衣袍的裁决者,迎着那被折射出的罪恶,始终虚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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