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复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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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

他,和她。

无论是那虚幻光影一样的金发少女,亦或是大火里神色坚定的黑发少年。

他们都有着一样的东西,散发着同样的,属于理想的光辉。

那些光和叶在他们瓦蓝的眼底一同重叠,最终点燃成了奇异的松石绿。

色彩美到梦幻,又失真。

那道虚影与烈火里的少年步调完全一致,向着刑台下仰望着他们的人,露出浅笑。

温柔,悲悯,坚定。

那么,‘她’究竟是谁呢?

她啊……是蓝天的孩子,是鸢尾的荣光,是法兰西的自由意志。

她是让娜·达尔克,是奥尔良的少女,是法兰西的救国圣人。

在场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眼前这神迹一般的光辉。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出现在天空上的影像,究竟是谁?

他们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一时还没有办法接受。

“――大姐姐!!”

直至这撕心裂肺的嘶吼,从人群中炸响。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向着声音所传来的方向扭过头去。

视线集中之处,是一个瘦小的男孩。

他有一头栗子色的短发,发尾卷翘,看上去毛茸茸的,非常乖巧。

是阿德里安。

作为圣乡栋雷米的来者,而被拥簇的阿德里安。

在这种时候,这个境地,这个静到诡异的氛围里。

作为与‘贞德’同乡,并且据说颇受贞德喜爱,而在一段时间里,一直呆在他身边的孩子。

因此,阿德里安的言辞,不可谓不真实。

就这样,被万众瞩目的阿德里安,在这些注视下――

他用不太大,却足以影响人群的音量坚定说道:“是大姐姐……是让娜·达尔克!法兰西的救国圣人,是一位少女。”

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冷静的。

但是,下一刻――迎面而来的风掀起他的额发,吹走了最后为数不多的,对于自我情绪的抑制。

姑且还可以算作是‘男孩’年龄的小少年,像一只愤怒的狮子。

他固执的昂着头,眼底忍无可忍的怒火肆意勃发,迸溅出惊人的勇气。

向着那些英格兰的士兵,嘶哑怒斥:

“你们在迫害一位女士!这就是英格兰人宣扬的绅士风度吗?不!你们应该为此感到羞愧!!”

人群哗然。

“滚出法兰西的地盘!”愤恨在熊熊燃烧,而烧灼到极限时,却在绝望里浇筑出哭泣的心音。

“你们这群……强盗。”他反反复复的,一遍遍念着这句话,最终在眼泪里泣不成声,再也无法辨别那些含混的音节。

诚然,阿德里安能够说出这番话,当然是立夏的要求。

事实上他返回栋雷米寻找阿德里安的原因,就是这个。

但是。

但是……

那在人群中怒吼着,肆意宣/泄着一直以来的悲伤与不甘的阿德里安。

对于他来说,其中有些话,一直都是被压抑在心底里的,最想发/泄的东西。

压抑的哭泣与愤怒,悲哀与绝望。

这些因为一直持续着失去而产生的负面情绪,迟早有一天,会将这持续了百年的战争点燃。

直至燃烧殆尽。

啊啊……

躲在暗处树影里的英灵开始流泪,眼眸中,满是泪意模糊的混沌。

贞德啊,圣女啊……

“我的,圣少女啊。”

他狼狈的俯卧在地面上,手甲倒扣进泥土,沾染了土色。

吉尔元帅虔诚的亲吻着土地,一如既往的思念着,曾与那位圣少女同行作战的时光。

那些对于这片土地的温柔,那些悲悯,那些牺牲。

微笑,泪水。

生来崇高的少女圣者。

英灵的神情在这一刻起愈发恍惚,其内有着隐藏至深的晦暗。

他一拳砸在地面上,溅起的星星点点的泥土污秽了银白的铠甲。

下一刻,他从盖了暗影的树后奔出。

吉尔元帅向着那虚空之上的,属于圣少女的虚影高扬双手,振臂高呼!

“――神主降临于此!神主降临于此!!”

身形消瘦的贵族勋爵着魔一样注视着,神色喜悦癫狂,却不断的流下泪水。

大火中的少年抬头向他看去,而天空上的贞德,亦与之一同温柔微笑。

至此,再也没有人能忍住眼泪。

法兰西的子民在低低哭泣,鸢尾的蓝紫落了一地,浸着尘灰。

那是属于他们的,天赐的圣徒,现在终归要回归天上。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所以就只能哭泣,只能憎恨。

“贞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高喊救国圣人的名字。

以及越来越多的迷茫,与绝望。

“您不在了,我们……该怎么办?”他们看不到未来。

奇迹一样的少年,为法兰西带来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那么,当他不在了,这个国家是否又会重归黑暗?

在屈辱中失去土地,在屈辱中失去亲人,在一无所有里迎接死亡。

未来的路,要怎么样才能继续走下去?

少年在燃烈的大火里,扬声高喝。

他紧皱着眉心,脸上再无笑容,向着那些浑浑噩噩的人怒斥道:“青壮给我拿起你们的刀,举起你们的矛!老弱妇孺就捡起石头和镰刀!”

“给我……拾起你们的骨气来啊!”话说到最后,少年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以及,在这些颤抖的泣音中,点燃骨子里的热血。

非常奇妙。

立夏高度近视的右眼,却非常奇妙的,完完全全看清了大火外的一切。

他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曾经拦在他马前的那个小姑娘。

她向着火焰燃起的方向,固执的举着一朵花。

那些仰头看着他的人们,那些目光里的希冀和信仰。

至少,在离开之前,再为他们做些什么吧。

这样想着的少年,心中是勇气在不断鼓动。

至此,他的眼里,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对火焰的畏惧。

“……对于上帝赐予英国人的爱和恨,我毫不知情,但我知道他们都会被赶出法国,除了那些死在那里的。而你们与我一样,都是法兰西的子民。”立夏开口了。

“所有的战役,胜负都在于一心……每一个人,都是天赐的福音。”

被视为救国圣人的少年,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说到底,不管是拯救人理还是修复一个特异点,或者去拯救一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这些事情,都不是单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做到的。

只有一个人的话,什么都没办法做到。

所以,大家要好好努力啊。

不管是胜利,还是属于你们的土地及亲人,或者是幸福生活下去的权利。

不要一味的将某个人视作神明一样的奇迹,不要一味的将胜利归功于一人。

每个人都努力献出一份力量,用你们的双手去保护,去夺回,去赢得一切。

“每一位肯为法兰西而战的勇士都是了不起的英雄,是无限的可能性。”他声音轻的像是叹息,却真切的传达给了每一个人。

右眼的视野里,再度清晰传来人们哭泣的脸。

但是他知道,这次与之前不同,那些泪光里,开始闪烁出了希望的光。

[就算今后‘贞德’不在,也请务必……抬头挺胸的活下去。]

这个念头,这个想法。

终于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传达了出去。

法兰西应该是一个怎样的国度?

――博爱,包容,为自由而战。

没有做错任何事的人,不应该垂头丧气的活在阴影里。

要笑起来啊。

少年将那首法兰西人为他而唱的赞美诗,送给了目光能够抵达与不能抵达之处的每一个人。

“你们是熊熊燃烧的荣光。”

法兰西人心底里的少年英雄,在向他们致以敬意。

‘――这样真的好吗?’

一侧的肩头,似落了一片轻薄的飞羽。

少年听到声音后,微微侧目。

洁白的鸽子,有一双鎏金的眼睛。

目光相对的一瞬,立夏意识到,这是除了他们之外,无人能听到的对话。

‘藤丸……立夏。’白鸽准确的叫出了少年人的姓名,‘你是否,愿与我前往深渊,一同相伴沉睡。’

“深渊……地狱吗?”少年愣了愣。

白鸽颔首,以此作为肯定。

‘就算世界消融,就算神祗死亡,你我都会相伴沉睡着永生。’

他许下了自太古以来,对于人类而言便极具诱惑力的永生。

让我们在地狱的尽头的黄金之殿,消磨这段神代沉睡的光阴。

一直一起,消磨这精致苍老的宇宙。

他喜欢闪闪发光的珠宝,也喜欢亮闪闪的人类少年。

白鸽的声音有些熟悉,少年微微晃神。

“你是看管着牢狱的……不,不止。”答案已经了然,立夏叹息着念出了这位太古魔物的真名:

“――玛门。”

按部就班的被英格兰人俘虏后,看管牢狱的,会每日为他带来鸢尾花的守门人先生。

现在,停留在他肩膀上的白鸽。

以及更久之前,答应了他请求的法王查理七世。

这些,都是玛门。

是的。

全部,都是他。

想完这些后,立夏笑了起来。

“谢谢。”包含在这两个字里的,极为真挚的情感。

然而,在下一瞬。

少年的眼眸里漾着光的涟漪。

他说:“对不起。”

这声歉意是传达给玛门的,却又不止是这样,还有其他的……无论如何都想要对他们说出这句话。

对不起,贞德。

对不起,以这样的方式去使用你的姓名,按照你的功绩去进行模仿。

对不起,法兰西的人民。

明明一切都应该与我无关,却冒用英雄的名字去欺骗一无所知的你们,遵循着前人的功德,享受了你们对于法兰西圣少女的尊崇。

对不起,吉尔元帅。

我不得不在你眼前重现贞德的一生。

对不起,玛门。

愿意配合我的国王陛下啊……

请务必――

“请,务必原谅……无法与你一起死去的我。”

少年碧蓝的眼底,漾着粼粼的,火的明光。

那真的,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就像初次相见时那样,其内有着身为魔物的玛门无法理解的,净粹如雪川的理想。

他眼中是稀世耀眼的光。

比金更辉煌,比银更炫目。

令人,甘愿为此付诸一生。

沉默着,沉默着。

只有火焰烧灼树枝的声音在爆裂噼啪。

而谈话的最后,这如鸟类绒羽一般轻软的静,似乎也被大火所点燃。

“……我知道了。”鸟类的喙部开合,说出了人类的语言。

双翼拍击的声音,振翅而飞。

火焰中飞出的白鸽,盘旋了一周又一周,最后隐匿于天际。

‘去站在阳光里,别再回来了。’

最后响起的话音,将在双方的心里死去。

一个进行劝说,一个不与回答。

扮演救国圣人的少年,与扮演国王的魔物。

这段关系,最终还是要结束了。

‘砰’得一声闷响,执行火刑的刽子手跌坐在地。

他的声音散乱又颤抖,神色慌乱无助。

“我……烧死了一位真正的圣人……?”

喧嚣的大火,模糊扭曲的热浪在拍打,似是还能得见那位少年的真容。

温柔清俊,目光坚毅。

烈火里,他们的眼睛,依旧是清润美好的天上蓝。

少年的双手在火焰里交叠合握,圣少女的虚幻之影一同闭目祈祷:

“――主啊,委以此身。”

历史归位。

灵子转移。

框体打开了通向迦勒底的路。

灵子转移开始的那一刻,似乎被圣少女拥抱了一瞬。

就算这次没有出现,无法回应召唤,但是仍然无法忘怀的少女圣者。

她在属于自己的[座]上,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

“谢谢你,对不起……”

贞德在哭。

语无伦次的,在这两个词汇之间交替。

而在这个一边坍塌一边重建的时间点。

saber阶职的英灵,吉尔·德·雷元帅,他向着皮埃尔主教挥起手中刀刃。

“――让我等,再次举起救世的旗帜!”

向来端着慈爱笑容,从容淡然的主教大人,此时六神无主,满眼慌乱。

他卑微的匍匐在地面上,向着远处爬去,企图躲开挥向自己的长剑。

很显然,在形象风度与性命之间,他选择了苟活。

再没有了半点神气。

不过如此。

冷冰冰的,属于金属的气息,微风在锐利的流动。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而下一刻,触上他脖颈的长剑却逸散如灰。

清亮的灵子逶迤过他的眼前,美丽梦幻的微光,像夏夜萤火。

英灵带着他的不甘,又一次回归英灵座。

法王查理七世,从王座上醒来。

他茫然的看着眼前洒了一地的金币珠宝,及不断化灰又新生的墙壁与城堡穹顶,手中紧握权杖。

穹顶的裂隙中,他看见了城堡外的蓝天。

风和日丽,光线明亮。

城堡内的烛火摇摇曳曳。

太阳是明亮的,火焰也是明亮的。

太阳是温暖的,火焰也是温暖的。

但是,这次的火焰却与认知中截然相反。

查理七世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与肉/体分割开来,他在自己的脑海里,看见了自己所没有参与,却真实存在的记忆。

烧灼的大火。

火焰里微笑的少年,火焰外哭泣的人群,浑身颤抖的刽子手。

天空之上,有一位金发少女的虚影。

她笑容悲悯,哀伤注视。

那些燃烈的大火是那么的冰凉,却又炽烈到足以烧穿太阳。

这是,属于一位少年的热诚传说。

查理七世心想,大概是开始做噩梦了吧?

嗨,别开这种玩笑,别这样对我……他看到了过去,记起了未来。

他想,这大概只是个梦罢……梦里,他成了王,当然现实也是如此。

然而,也仅仅只是如此。

那些贞德不在的时日,那些暗无天日的,惴惴不安的,一个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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