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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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一刻真正来临, 你们是否会笑我荒谬?

细雪凝花,簌簌温柔的倾覆而下,染白了整个避世的方舟, 衰颓了所有岁月。

梅林有一双遍观一切现在的眼睛。

他垂敛着睫羽, 半遮的紫罗兰色眼底里, 微漾着落满大船的霜雪。

阿瓦隆,遗世独立的理想乡。

常住塔内的半梦魇睁开双眼,素白的睫毛微动, 半晌后抬头看向理想乡晴好的天空。

他坐在塔内旋转向上的楼台上,平滑的阶石垂落着他雪隐霓虹般的长发,耳侧的花瓣耳饰微晃。

他等待着, 直到听来远处钟鸣才起身。

“我们该出发啦。”梅林与乌鸦说话。

狂落的花在风里翻飞如雨,而梅林在落花的粉雪中前行,肩上一左一右, 站着一黑一白的乌鸦。

“慢慢的,慢慢的,让我们像梦一样……”梦魇脸上的笑容, 在阿瓦隆内的阳光里显得无比轻柔, 仿若垂泪。

他将离去, 乘上岁月的神驹,弛往某位人类少年的身边。

乌鸦振翅高飞, 盘旋在他的头顶上方。

鸦羽拂落的阴影非常柔和, 盖住太阳的直晒, 轻轻缓缓的落在梅林的眼前, 于是阳光变得温柔, 并不刺眼。

长发的青年为自己的发顶盖上兜帽, 他在这一周目最后的温柔里轻声叹息。

“无比温柔的人之子, 和最为晦涩难猜的前路。”梅林眉目舒朗,压低的嗓音在轻微的风里消散,“这一周目,终于迎来终结。”

“走吧。”梅林仰头看向天空上的乌鸦,嗓音沉肃。

他会带着素白和漆黑的乌鸦,前往藤丸立夏的身边,履行曾经订下的誓言。

理想乡内吹起一阵风,卷着过去时代的高洁憧憬,目送梦魇之子行向远方。

两只乌鸦引领前行的路,为之指引,若即若离的,在梅林的视线尽头高飞。

他看见清澈的湖水倒流,广阔的江洋逆卷,大地的震颤,熔浆灼热,焚毁世界。

毁灭的光景,将天空尽头染成可怖的赤红,远方响起轰隆隆的雷鸣,电光如刀。

飘摇在花和雪中的济世方舟,如若世界尽头最后的温柔庇护,孤岛一般的屹立着,如不朽的山岳。

乌鸦乘着风而来,扑簌簌得落着片羽,那些轻盈的羽雪最终在下坠时化作飞舞的光,凝汇在大船之上。

融进风里,融进远处的浪涛,和远天的星辰里。融进,少年人的目光,和他的心里。

光浪席卷气流,喷薄迸溅,轻巧的落在少年身后,他看上去竟似乎被这些鸦羽般的辉光吞没湮灭,以及那些随光而来的,周回的记忆。

生命,死亡。

人类,英灵,自我。

正确,错误。和世界的约定。

很多的人,很多的过去,很多他们曾一起说过的话。

爆炸般的撕裂感充满脑海,一直以来维持的平和形容虚伪的自我欺骗那般被撕碎。

少年眼底神思浑沌,不复清明。

他脑袋一点一点,直到因为过长的沉默,引来身侧同行的少女的注意。

“立夏?”少女摸了摸他的发梢,“怎么在这种时候发呆?”

面对对方指尖的温度,少年垂着头,任由立花的手指落在他的额头上。

“立夏?”立花摇了摇立夏的肩膀。

少年垂目不答。

无数人的声音身影,那些过去曾被遗忘封存的记忆,随着乌鸦之羽所涌现的光,融汇进他的脑海之中。

在这些或欢欣或酸涩的过去,填充满整个大脑之前,少年拼命的在胀痛中挤出一丝清明。

他发现,似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无人能够看到乌鸦,以及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光。

立花的指尖,穿透鸦羽,触碰着他。

白皙的,柔软的,留着伤痕印记的,少女的手指,和人体温热。

他顺着她的手臂看去,到肩膀,到橘色的发尾,再到云空之外。

路西法漆黑的十二羽翼,却流溢着素白的光。

在善恶的交融在半明半暗的天空上,比起象征原罪的魔物,他看上去更像是云上的神。

风无比轻柔,云非常洁白,连带着大地碎裂迸溅的岩浆似乎都不再炽热。

在这虚伪的静好中,天空上陡然震颤爆鸣,云尘四散,黑火汹涌。

少年看着这一切,心想,真遥远啊,继而再次陷入意识昏瞑的幻境。

大魔术师梅林施术在花雪中的幻象,他脸上的笑意,匿藏于竖在唇上的食指之后。

他终于,还是给了少年御主一个拥抱,将他的灵魂,牵扯入幻梦的沉沦。

梅林留给真实的人们一个近乎真实的,属于藤丸立夏的影子,留下大船另一端的少年骑士情绪微动。

而真正的藤丸立夏,他的意识,已在某个被构筑起的梦中苏醒。

即便是在梅林所编织的梦中,他身后仍然还是真实世界的投影,仍能清晰的知晓一切。

昏暗的天光,血雨腥风,绝望浇融。人类的灵魂在虚无圣洁的颂唱里悲欢,橘色发的少女抬起那双映着水光的金眸,白垩之壁在恶之火的烧灼里动荡。

“――做的不错,人之子。”

七宗罪之首的眼内烧灼着浓金色,他唇角勾着柔软的弧度,那份喜悦无比真实,似与他们一同庆贺。

但是,在那柔和的笑容之外,立花看到群魔狰狞的光景。

她金色的眸底,清晰映出恶魔之群扭曲出的喜悦,将整片天空燃烧。

血雨腥风,人影绰绰。

大船在群魔注视中飘摇沉浮,固执的不肯坠落。

四翼独角的魔龙吹出腥臭的高温龙息,多足的恶鬼呼唤来浓酸的水流迸溅,腐蚀撼动白垩之壁的庇佑。

素白的光辉不断冲刷着,填补那些被极恶污浊的痕迹。两座外形相同的白垩之城,一方仍旧光辉炽盛,一方倒影着星辰的暗淡,辉光散乱。

“糟糕……玛修那边要撑不住了。”立花到抽一口冷气,舌尖漫延着苦意。

焦灼的一明一灭,轰然破碎。

“时为脆弱的雪花之壁――”少年骑士高喝:“玛修!!”

雪花一般洁白的光,在众人的身上绽放。

他们始终被庇护着,亚瑟王及其圆桌骑士,无论在骑士精神鼎盛的过去,还是日益衰微的如今,从不放弃任何需要帮助的人。

白垩之壁的光辉,愈发高洁炽盛。

“是……!”玛修拄着腰间的细剑站起,一刻不停的,再次撑起白垩的城池。

男孩和女孩,理想国和现实,已然遥远的理想之城。

立花淌着船上的积水冲上前去,她握紧了玛修的手掌,她们一起持着高大的盾牌,一起站在白垩之壁的最前方,一起……凝视那些远空之上的恶欲狰狞。

“前辈,你还好吗?”玛修悄声询问。

“我没事。”在集结为群的魔物缓缓而来的包围胁迫中,立花的神色渐渐苍白,甚至没能来得及回味关于罗达公国逝去的难过。

魔物们将天穹踏碎,脚踩星辰,在月光涟漪中走出,缠绕深黑之火,狰狞戾笑。

少年无比安静的,以纯净绀蓝,凝视罪恶。

即使深陷梅林所施与的幻境,他也始终睁着双眼,将一切都收揽在其中,如同坚守着最后的固执。

但是,他眼底眸光昏杂,神思早已不在此处。

七宗罪之首,地狱王座上至高的君主,于此回望,路西法脸上的浅笑显得无比素洁。

他在身后魔物们森白的獠牙裸露之时,缓缓道出第二重审判的序幕。

“――这是关于本性,和洁净的疑问。”

灵魂的本质。

人的一生,从诞生到死亡。

能有多少人,还坚持着最初的纯澈?

第二审判,仍然是关于善恶的质问,只是从大化小,询问每一个人。

如果能在群魔诱惑中,坚守灵魂的洁净,在恶欲狰狞里绝不妥协堕落,就可以得到正确的答案。

“第二重审判,开始。”

漆黑之翼流溢着辉光,素白无暇,嗤笑罪恶。

加拉哈德眉心紧皱,对恶宝具的焰光在熊熊燃烧,少年骑士的背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沉重。

他看着立花和玛修,看着少女们交握的手掌,看着从过去至今的思念和希冀。那些,曾被传达至英灵座上的奇迹。

少年骑士穿过了风,跨越世界和时空。

曾经属于玛修·基列莱特的固执和希望,倾注在‘藤丸立夏’身上的悲伤和对于陪伴的渴望,时至今日,仍然清澈,深深的记录于灵基之上,未曾忘怀。

短短的几步路,加拉哈德想了很多。

那些刻印在灵基上的风景与记忆,由少年和少女一同创造出的奇迹。

他看见死亡,他看见新生。

迦勒底内日夜运作的示巴,观望窗外飞雪的玛修和立夏。

白纸化的世界,残留的建筑阴影,重新流动的时间,披着萌物外衣的恶兽向女孩们做出邀约……一次又一次跨越时间的旅途,犹如诅咒一般的结局,和陪伴在藤丸立夏身边的自己。

大雪很冷,人的体温非常温暖。

如果一直都是两个人,就不会感受到雪寒里的孤单。为了这份心情,骑士走下孤高的英灵王座,连带着某位人造人少女的那一份,来到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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