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饭吃还是不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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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

余有年在节目上遇到姜导挺惊喜的。

姜导还是那个样子,烟瘾大,说话时不时噎人两句。不过拍习惯文艺片的姜导有点不走运,一上来就遇到悬疑片种类的比赛。余有年叁天不打上房揭瓦,休息的时候凑到姜导身边喊了一句“导演你不看黄历吗”。姜导烟瘾犯了,咬着烟嘴没有抽,瞥了瞥身边这个没脸没皮的人。余有年和别的导演编剧一组,但他忘了,“抢人”环节还没拍摄,因此当姜导张大嘴巴喊出他的名字时,他把那句问导演的话送给了自己。

抢人得先玩游戏,但姜导摆了摆手表示不玩,然后慢条斯理地向余有年所在的小组抛出“买卖”条件:“我可以做两个‘点睛’。”

见余有年的小组不放人,姜导正想竖起叁根手指,旁边的编剧先一个腿软扯住姜导的手臂。

同样被邀请出演第二季的高骜上前一步,替两边说话:“两只眼睛都点上了,不瞎啊。”

场内看戏的看戏,琢磨怎么卖人的在围圈讨论,高骜一句话像砸到了深渊里没有回响。余有年委屈地看了高骜一眼:“这卖的又不是高老师……点的又不是蜘蛛,要那么多只眼睛干嘛……”

全场哄堂大笑。

最终余有年还是以两个“点睛”的代价被卖给了姜导。他哭喊着“演员就没有选择权了吗”“我就这么便宜吗”,除了逗笑了观众,他的命运就跟姜导被指定的点睛元素“落叶”一样无法自主。另一个指定元素是“傻子”。

余有年拿到剧本那天追问编剧能不能改一改剧本。姜导说:“你有经验,没事。”

余有年噎住。

他搞不懂文艺片的导演为什么都爱到农村拍片子,一度怀疑是因为山里没网络没信号,方便专心搞艺术。他没办法接收和回复全炁的信息,只好找村里的座机给全炁拨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剧本最后一幕余有年抓不准感觉,在开始拍摄前他问导演,导演叼着根烟吞云吐雾地跟他说:“就跟小孩玩泥巴一样。”

余有年还是没摸透,打电话给全炁。全炁听了剧情梗概后让他去看余华的《现实一种》(1)。余有年连夜把小说看完后又失眠了,导致进山里的那几天都有些恍惚。一周后他在节目录制现场和观众一起看成片。

余有年演的傻子在村里没爹没娘没住所,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他每天靠着各家施舍的一点饭菜活下去。小孩都爱跟他玩,但大多数时候他得演牛马猪狗一些非人的生物供小孩骑耍。傻子因为傻,被人这样欺负也只是笑嘻嘻,天天收集林间的落叶四处抛撒,嘴里大喊“下雪喽下雪喽”。

正当所有观众以为这又是一部乡村文艺片,扣不上悬疑主题时,画面上出现一个双眼混浊失明的老人,对头顶的乌云喃喃道:“变天喽。”

一阵响亮的哭声把村里的猪吓得咕噜噜叫。傻子不知怎的头破血流,挥舞着双手在村里乱跑。有好心人拦下他给他处理伤口,问他怎么受伤的,他说:“他们打我!”村民问是谁,傻子点了几个小孩的名字。其中一个村民蹦到傻子跟前臭骂了傻子一顿:“你瞅瞅你自己长得都能摸到屋顶,我娃才五岁他能打你?”“他就是打我了!”说完傻子又开始哭。那村民不跟他废话,举起镰刀追着傻子满村跑。

片刻后村民气喘吁吁地回到家里,媳妇笑话他跟个傻子较劲。他止不住地抖腿,结巴地赶媳妇去做饭。

两叁天后村里有怪事发生,小孩一个接一个地不见了,孩子的父母聚一起才发现不见的那些小孩全是被傻子点名过的。一群人既担心又愤怒,一口咬定是傻子抓走了孩子们,个个都说找到傻子后要把人绑起来揍一顿。这时那个拿镰刀追过傻子的村民声音极轻地说:“不是他,我前几天追他……他摔下山了……”这下子所有人更坐不住了,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他这是来索命了?”谁也不再出声。

那个双眼混浊的老人在自家门口对着乌云盖顶的天摇了摇头,然后颤抖着手将家门磕上。

在一片树林里,传来脚踩落叶的声响。一个人蹲在树底下撒着落叶。他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嘘──”只见他满脸满手是血,磕磕碰碰到处是伤口,但他不觉得痛,裂嘴一笑,拾起身边一片落叶,轻手轻脚举到一个有小丘那么高的树叶堆上。堆里露出半张小脸,右眼处没有眼球只有空洞的眼窝,干涸的血混着泪和泥,底下的鼻子没有了呼吸。叶片足够大,落到堆上完美覆盖住那半张小脸。傻子拍手大笑,摇摇晃晃得像一只不倒翁。

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密,林间传来拾落叶的声响,还有傻子不着调的歌声:“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嘴巴,真奇怪!真奇怪!”

影片播放结束,录制厅内鸦雀无声,连主持人都忘了要唸台本。最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以后再也不给我儿子听这歌了”,惹得全场炸开锅讨论起来。其实剧情不难猜,但所有看似平凡普通的元素编排在一起后,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窜脑皮层。

录制结束后姜导问余有年:“听全炁说你还不是……”中年人找了找措词:“还没定下来要不要做演员?”

余有年摆摆手:“我不是吃这碗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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