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1 / 2)
99.
早在去年余有年闭门休息的时候就有剧本找上门,当时他的状态不好,交给了杨媛处理。杨媛最终替他选了一个。制片方颇有诚意找他谈了几次,杨媛和全炁都认为这个剧本是一个挑战,不单单是对他,对整个本土电影业来说同样重要。
剧本暂定名为《初生》,是科幻题材。近几年国内一直发展科幻片种,特效跟上去了,但科幻思路还是有些欠缺,人物塑造也没有真正亮睛的,改编科幻小说也有难度。《初生》整体上过关,特别是结尾挺有意思。
故事讲的是瑞士发生了科学实验意外,实验基地似乎产生了一个黑洞,但没有将周遭的事物吸附进去,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平静状态。世界各地顶尖的科学家前往研究,女一和男二是一对兄妹,男一是女一的追求者,叁人都是科研人员。大家对这团无法定义的产物束手无策,仪器和科研只能初步且简陋地分析出内部是混沌的状态。总要有人尝试进入内部一探究竟。一开始投入实验动物,老鼠、猴子在进入时都发出痛苦的呜咽。于是大家认为不应该再尝试进入混沌。
对混沌着了迷的女一和男二不是墨守成规的一对兄妹,私下尝试接近,却毫发无伤。两人将试验告诉大家,提议直接做人体实验,但遭到上层领导的反对。不可能所有科研人员都进去,选哪个国家的人执行这个任务,带有了别样的意味,无法保证进去的人能完整公开获得的最新科研成就。再者,进去的人能不能出来也是一个问题。上层只能决定让所有科研人员先跟随军队和航空人员学习相关知识,以备进入混沌后增加生存机率。同时,上层也需要决定人选。
一名患有绝症,生命只剩下两个月的科学家自愿进入混沌,免去了上层的人道选择难处。这回众人终于按捺不住,进行了人体实验。可惜那名科学家在进入时同样遭受了强烈的痛苦。女一和男二认为混沌在“挑选”人。其他国家的高层怕女一和男二抢了研究成果,一直不让这两人进入混沌。男一为了不让女一冒险,在下一次的人体实验中提议由自己和一名胆子大的邻国女科研人员尝试进入混沌。结果没有任何偏差。
正当大家决定停止所有活体实验,认为这混沌暂时不会对人类构成威胁时,世界各地开始发生怪事,许多孕妇怀上了双胞胎,而且是异卵双生,一男一女。女一男二心下明白了,他俩正好是双子。所有研究人员心照不宣,不顾上层的命令,帮助女一男二进入边界。两人被温柔却怪异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微光包裹在内,很快,所谓的“黑洞”消失了。
一个月后那些孕妇被告知误诊,一时间全球有无数的胎儿“消失”了。科学家明白过来,那不是黑洞,是质子束撞击出来的新宇宙,挑选完“母亲”便脱离了“胎盘”,没有人知道它会如何成长。
这个结局带有中国神话色彩,像给电影打上了一个中国制造的标记。
余有年接演的是男二的角色。有好些英语对白,他想让全炁教,全炁怕教不好,建议他请一个英语口语老师,短期内特训。杨媛给他请了一个懂中文的外籍老师,挺漂亮的一个女生。
余有年先学音标,从简单的单词开始练习。女生每次来都会给余有年带亲手做的小点心,有时候是甜派,有时候是蛋糕。这感觉学费跑回了余有年的肚子里。说到钱,这种私人教师实在是太贵了,余有年为了省钱拼命学,能早一堂结束就省一堂的钱。他下课时会缠着老师多教他五分钟,老师也乐意教。
他口条清晰后老师让他唸诗,意思他不懂,只能一个音一个音去背去学。老师款款地看着他唸了一段诗,余有年仿佛在那双碧蓝的眼睛里看见一片翻腾的海。下课后全炁打电话问他今天课堂如何,余有年说:“老师唸诗好有感情哦。”然后把能记住的头一句背给全炁听。
那一句很短,全炁听了没说话,余有年问是不是他唸得不标准很难听明白。全炁说话的语气很少会直接显露不高兴,然而此刻愠怒和醋意奔腾而来:“你换一个老师。”
“啊?那句诗是在骂我吗?”
仓鼠被喂得胖了一圈,最近被节食,还要跑圈。
全炁憋了半天才吭声:“那是情诗。”
余有年愣了愣,“外国人的感情都来得这么快吗?”
“她没跟你解释中文吗?”
“没有,说完就走了。问她她就笑笑不说话。”
“你让她以后别教些有意图的东西。她不翻译你就别学,或者自己上网找一下翻译。”
余有年一一应下,然后嘿嘿地笑,“琪琪,那要不你也给我唸一下情诗啊。”
全炁刚才还燃烧得猛烈的气焰咻一下消散不见了。不一会儿,同一句情诗逗得余有年耳朵发软。
“‘Ilovedyoufirst,butafterwardsyourloveoutsoaringmine.’”(注*)
*《MonnaInnominata》ChristinaRossetti
100.
进入五月后余有年只有一种感觉,脚后跟不着地。
《独善其身》新一季开始拍摄,《幻影长河》一直在拍,进入《初生》的剧组后,连大树都感觉吃力。余有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跑没了,大树天天想着怎么给老板搭配营养餐。杨媛没给余有年再接别的通告,这叁个都异常费脑力,哪个搞砸了都不好。也就是说,全炁想见上余有年一面都难。余有年忙得有多久没回家了都不知道,但充实的感觉他很喜欢。
《初生》的背景设定虽然是在瑞士,但很多时候是室内的景,把剧组搬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实际也没必要。只有少数室外镜头需要到日内瓦取景,顶多一周。
余有年第一次走进搭出来的实验室实景时,嘴巴惊讶得合不上,绕着场景走,一路拍照拍影片,一路像只青蛙“哇”个不停。实景有好几处,最令余有年感到不真实的是那个质子束对撞仪器,几层楼高,呈放射型的管道排列整齐,机件精细。虽然他演一名科研人员,但这些实景没有一部分他能懂。明明空间很大,他却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
第一次看到实景那天晚上他梦到了世界末日,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还有从两者中萌芽的新奇。他梦见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分解成细沙那样发光的物质,缓缓飘向那些管道中心,消失不见,可他又能感觉到自己仍然存在,甚至是无处不在。渐渐地在梦里他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没有爱的人没有留恋的事物。
醒来后,他顾不上时间是几点,给全炁打了个电话,漫长的通话里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直到喉咙隐隐作痛才去看时间,凌晨五点。
“会不会承受不了?要不要联系林医生?”全炁的鼻音有点重,余有年想起对方这两天生病了。
“没事,就是科幻题材接触得太少,被刺激到了。你快点睡,还能睡一会儿。”
全炁吸了吸鼻子:“我去见见你?”
“你又想被拍到是吧?”
全炁因为困,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我想你了。”
后来余有年唱了好一会儿儿歌才把人哄睡着。跟他住同一个酒店房间的大树倒是被吵醒了。
六月的瑞士早晚温差大,余有年收拾衣服有点头疼,但兴奋还是占了上风。他从小就困在一个城市里生活,走远了又怕家里的老人出事,即使他们打起人来身手矫健,但年纪就摆在那里。进了圈子有时候要到国外拍照片,余有年都当自己去旅游,会兴奋得晚上睡不着觉。
去到瑞士的第一天没工作,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还有时差,大家都需要休息。余有年跟同房的大树吩咐几句后溜出了房间,鬼鬼祟祟来到下两层的另一个房间前。他还没敲门,门就开了,里面伸出一只白嫩的胳膊一把拽他进门。
“有偷情的感觉了!”余有年微微踮脚抱住眼前的人。
剧组来瑞士取景时间不长,全炁拿不准会不会提前结束,干脆比余有年早一天来“守株待兔”。这样余有年刚好不用自掏腰包请口语老师过来,有问题可以找全炁。
全炁订的房间可以看到一座雪山,山脚绿意盎然,山峰的雪常年不化,披了糖霜。地广人少,窗户外都是自然景色,心旷神怡。余有年将一个装了少量换洗衣服的行李包随手一扔,站在窗前看起景色来。
全炁立在一旁侧着脸问:“你这几晚都睡我这儿?”
余有年搂上全炁的肩膀,顺着肩线勒住对方的脖子:“高兴吗?”
全炁亲在余有年脸上,发出响声。
两人没试过在异国有独处的时间,都被窗外宁静的黄昏吸引住了。谁也没说话,眺望着绿林碧湖。
晚饭是大树送过来的。全炁这一次是私人行程没带上小乔。大树送完餐赶回房里和地球另一边的小乔通话。全炁吃完晚饭刷起手机,余有年站在窗边等太阳下山。六月份的瑞士日照时间长,将近晚上九点多头顶上的星星才探出脸来。
“你知道‘马芹’这个作者吗?”
全炁的眉心在微弱的灯光投射下陷进去一个窝。
“不知道,怎么了?”余有年转过身背靠窗户,面朝全炁。
“她最近被官司缠上了,说是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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