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壹 铁口直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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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太带睏意哼声:「嗯,好累,可是睡不着。最近事情真多,这屋啊,地主说不买就要收回去,听说有个很有钱的买主想图这块地,不晓得要做什么,如果要搬家的话……」

「这块地是我同行一个朋友讲的风水宝地,乾脆筹钱买了吧。」

「你傻啊,这地段越来越贵,我们哪买得起,三个孩子的教育费跟一家生活费都差不多能打平,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的。」

「可我觉得就因为我们住的是风水宝地,所以当年的劫数才有办法安然渡过。万一我离开的话不知道会变得怎样。」李先生对这块地有执着,不是很想搬迁或出让,忍不住用这种话恐吓妻子,而且部分原因就如他所言,他不是没怀疑过能避劫就因为这块地风水极好。

李太太并不懂行,叹气嫌弃道:「我就不觉得这块地有多好,打从住这里就没走过什么好运,家运比以前还更差了点。还有你师父跟你师兄的乌鸦嘴乱咒人,搞得我常常心神不寧。再说,如果真的是风水宝地,那也是福地福人居,可能它本来就不属于我们的,时候到了就该走啦。我只想过普通人的日子。」

李先生晓得妻子也有不少埋怨跟苦处,耐着性子听她发牢骚,但心里不太舒服,接着又听她说:「其实当初怀李嗣也是意外,没想到就有了,本来一儿一女刚刚好,老三真的是多出来的。唉,养一个小孩得花多少钱啊。」

「他这孩子聪明又好教养,你生到他不知道有多幸运。我觉得他是福星。」李先生忍不住替儿子讲话。

「生孩子苦的是我又不是你。教养也是我教养不是你教养啊。成天跟你那些同事喝酒打牌,连帮孩子洗澡都不会。」

「我有帮忙换尿布……当初说好分工啊。」夫妻两开着夜灯在床间有一句没一句的斗嘴,窗玻璃忽然剧烈震动,把李太太吓得噤声,蹭向李先生问:「怎么回事?」

李先生顺势搂住妻子,有点好笑:「风吹的。你别怕。」

外面风雨声势惊人,好像有无数鬼神在空中哭号,屋里的人不敢回应,静静聆听直到入睡。关于土地房屋的事,李先生已暗自下了决定,筹钱也要把它买下来,不过最快有钱的办法,恐怕还是重操旧业了。虽然失去天赋,也有多年没磨练,但他平常有空还是会跟几个同业吃饭茶叙,瞭解一下状况,只要放出风声,应该很快就有客人捧钱上门。

颱风季结束又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年末冬季,趁着学校放假,李太太带孩子们和爷爷奶奶一家包车出游,五天四夜,李先生出的钱。李先生打的主意是支开妻子他们,趁这几天接朋友介绍来的案子。可是凡事总有意料外,李嗣出发前感冒发烧被留下,李先生认为小儿子还不懂事,也没顾忌什么,就按排好的时程让客人上门。

这些客人多是慕名而来,部分是朋友做不了的案子由他来接,但对他来说并不棘手,过去他拜师修道学这些数术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在江湖上歷练才察觉自己的师门深藏不露,外面那些算命师、命理师,自称大师的可能没听过他师父师兄的名号,可是他学的东西足以应付绝大多数的疑难杂症。

同行友人介绍的客人都出手大方,他也算是有求必应,心想要是照这态势不仅能赚钱买地买房,也能光明正大跟妻子坦白而不会被骂了。事情顺利进行,到第五日,约好的最后一组客人在下午三点出现,是一对夫妻,先生姓段,妻子姓苏。

李先生请人坐在沙发椅上,桌上有壶热茶,他招呼道:「这茶没有咖啡因,孕妇也能喝。别紧张。」他开着笔电瞄着友人给的资料,趁着段先生扶妻子坐下瞄了几眼。

这名段先生是事业有成的商人,苏姓女子是他第二任妻子,家中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是前妻的小孩,段太太腹里还怀了一个七个月大的。只不过上个月段先生的长男惨遭横祸猝逝,女儿则染怪病躺在医院醒不来。

李先生客气道:「你们有什么事想问,儘管说。或者是不知从何讲起,也可由我先讲?」

段先生垂眼盯着桌面,紧握妻子的手说:「有传闻大师您洩露太多天机,为了避劫所以改名换姓。不过我想这也是您实力的证明,就算多年没出现也是宝刀未老吧。我也是朋友介绍来的,他是您过往的常客。」

「过奖了,有些事只是谣言,听听就算了。」

段先生和妻子对看了眼,妻子不安低头,段先生抹了下憔悴的面庞接着讲:「大师你应该知道我们想问什么。来这里以前我们找了好几个厉害的师父,但是都无解。朋友听说之后告诉我有几个是神棍,有的虽然不是神棍,但也还不够本事应付我们的问题。」

李先生应了声,他说:「原本你们以为是祖先的问题,而且也确实有关係,所以捡骨也捡了,该做的都做了,和你前妻的问题也解决了。但是,你儿子却走了,现在连你女儿都有事。然后有人提醒你,这是家有内鬼在作祟。其实不是那些大师们能耐不够,是他们不想惹麻烦,所以刻意没有点破。」

段先生强调:「等事情解决,该给多少我一定补全。还会再额外奉上一笔礼金答谢。」

李先生很满意,他索费不貲,问事前得先收一笔,告一段落后还要再收酬金,这规矩接受不了的人也不勉强,但他最厌恶有人议价,可是段先生的态度很好。于是李先生和顏悦色对段先生说:「这件事的癥结在你太太,你想知道就问她。她不肯讲,我再帮她讲。」

此时段太太已经一身冷汗,她脸色难看对着段先生含泪低语:「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唉,为了省时间还是由我说吧。」李先生盯着段太太讲:「为了跟你在一起,她养小鬼把自己扶正。可是那隻小鬼退不掉,因为她让你吃不该吃的东西。」

段先生惊愕瞪着妻子,段太太的手抖得厉害,压低脑袋重覆喃喃:「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段先生朝妻子怒吼,妻子抱头尖叫:「是肉,是祂的肉!」

李先生冷眼旁观,等他们稍微发洩过后劝道:「两位先稍微静一下。没这么严重啦,虽然你把人家软硬体都吃了,可是古代也不乏有人吃人的事。何况段先生不知情,事情是有解的。为了让你们能平静下来,我也有细节要问段太太,我看还是轮流谈话吧。谁要跟我到另一个房间先谈的?」

李先生找了理由让他们夫妻先分开冷却一下情绪,段先生是出钱諮询的人,当然头一个随他到旁边小和室谈话。和室和刚才的书房隔一条走廊,书房的门窗有做隔音,并不担心洩露什么。

段先生一进和室就要求道:「我要跟她离婚!」

「这个你只能找律师。我先来说明一下吧。」李先生知道小鬼的事,是从友人那儿听来,加上他观察验证,但他不是没有应对的策略,他说:「你算是受害者,可是小鬼的怨气重,他不高兴你们家里有其他孩子,所以才弄走你前妻的小孩。至于肚子里的,我就直说吧,小鬼盯上的就是肚子里的躯壳,所以胎儿不会有事,但你会有事。除非你出家,不然没完没了。」

「怎么可能,我还有一堆员工要养,我有太多事得做啊!」

「所以冤有头债有主,这话是有道理的。就算小鬼不讲理,我们也可以让祂知道没了你,你太太也很难顺利生下胎儿,更何况小鬼无法佔胎儿的躯壳,到时祂失望生气又会再找你们段家的人出气。不如把祂的怨气都引到债主身上就好了。」

段先生皱紧眉心,不解道:「大师您的意思是?」

「如果你愿意牺牲债主,那么你出钱,我办事,对你来说是最简单方便的办法。」

段先生是个明白人,一听就知道这是让他割捨掉自己的妻子,这种阴损的解决办法也难怪其他人都不想沾上,唯独李先生接得下。只不过他是商人,很多时候都需要果断下决定,他也怨妻子瞒骗他吃人肉,当下一口应好。

李先生叮嘱道:「之前有个法师帮你们做替身想挡小鬼,可是失败了,被小鬼认出来,反而更遭,不可收拾才来找我的。我也不是要狮子大开口,但这种生意风险很大,我也有妻小要养,我给你一个数,你能接受再应好。」

「你只管开价。我要我们段家人都平安无事。」

「明白。」

谈了十多分鐘,段先生平静走出和室对妻子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跟大师谈完我冷静很多,你有什么话想讲就去跟他聊一聊吧。我在这里等你。」

妻子为他体贴的言语动容,跟着进到和室里,李先生带着兴味的笑意看她,双手交握在矮桌上,他说:「你变成一颗弃子了。」

段太太走到桌前错愕定住:「啊?」

李先生将段先生的意思陈述一遍,并要她做选择,她更有活命的机会,只要能捨下她丈夫。她摸上自己的孕肚,面无表情,那不是哀漠大于心死,她的眼中有恨,她恨那个男人狠心。

「他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不好捨下的呢?」段太太的话音轻飘飘的,很柔,却听得让人头皮发麻。她气疯了,她对腹里的孩子低喃:「你别怪妈妈。是爸爸不要我们啊。那我们也不要勉强他,让他『走』个痛快好了。」

李先生使计将一笔生意谈成两笔,他平静的看段太太抬头和自己直视,内心有种病态的兴奋,见不得光的勾当他没有经手做过,偶尔擦个边,自己仍是一身清白,两手乾净,但是像这样的事让他心里又挣扎又期待,以他的个性不该如此,再怎么想要钱也不至于把事情搞成这样,然而他停不下来,克制不住,他想看看这场戏最后会怎样发展。

送走段先生他们夫妻之后,望着天边暗红云霞,已是傍晚,该准备晚饭,顺便叫儿子起床先泡个热水澡了。李先生关好门,一转身看儿子站在楼梯口盯着自己,他被九岁大的儿子吓了跳,慈爱笑问:「你睡饱了吗?要不要泡个热水澡,我去煮麵,晚上吃麵?还是想吃水饺?」

李家的小儿子本来就生得白白净净,倒不是因为生病才脸色苍白,此刻他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对着自己父亲的方向喊话:「你很吵。」

李先生蹙眉,古怪笑了下:「你睡傻啦。什么态度啊。爸爸是关心你──」

「小鬼们。」李嗣指着他父亲,指尖再往旁稍微挪一点,视线却朝上方移。

闻言,李先生呆滞,那句吵不是在嫌他,而小儿子的下一句话令他脑袋一片空白。

「客人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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