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拾贰 反常即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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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徐钧磊闻言笑了声,其他人都有点微妙的瞅他,他说:「这情况乐观很重要。」

邹延年也认同这作法,对着阿鸣的摄影并指器材比画,说是给它开眼用的,让它能拍到的东西多一些,阿鸣高兴谢过,就对着摄影机小萤幕紧盯。其他人同意关灯,闭目养神,场面再度安静下来,剩下楼下扰人心乱的风雨声,还有玻璃帷幕外一直没停过的打雷闪电。虽然在四楼,但是就算有雷光闪过也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只有模糊光影在晃,萍姐他们都说那可能是迷障,要大家别看。事实也是如此,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外面是密密麻麻在蠕动的灵体,也有断肢残骸拼凑的东西,不见得是人形,而且空中也有无数的虫,并且祂们会极其所能的诱惑大楼内的生物出去,就好像灯笼鱼拿灯诱食猎物那样。

为了方便,邹延年也给阿鸣、翁惠玫他们开眼,再问段豫奇他们需不需要,段豫奇摇头,徐钧磊也摇头婉拒了。阿鸣才会意过来:「原来奇哥你看得到?」

段豫奇模糊回应:「算是吧。不过没想到徐先生也看得见啊?」徐钧磊还是只回报一个意味深远的浅笑,也让段豫奇心里的防备心更重一分。

片刻后,阿鸣奇怪的「噫」了声,萍姐的黑猫也跳出她怀里对着某方向的黑暗弓背炸毛,咧嘴露出尖牙威吓。离他们最近的逃生门发出电线桿的高压电在阴雨天偶尔发出的嘶、滋声,没多久开始迸发火光,產生小闪电,接着砰,门连同结界就被破开,所有人吓得跳起来,背对背围成圈。

徐钧磊先出声:「摄影大哥,你拍到什么了?」

阿鸣害怕道:「很、很多『人』撞破门,不对,是很多鬼,祂们多到把门挤爆了!」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鬼海战术」,他们看到不少鬼成了炮灰把结界撑爆,尤其是几位老师表情很错愕,要知道平常遇到某些特殊时节,如鬼月,他们是会在自家设结界避免干扰的,能将结界撑爆那得有多少的鬼魂?不过这才提醒他们底下已经变成阴间一部分的事实,也因此迟迟无法反应过来。

最先回神的竟是徐钧磊,他喊:「现在拿好纸人!」

那些纸人本来是充当替人或是拿来当兵卒用的,但鬼海如潮的气势,当兵卒完全不够,他们把几袋纸人拿好,手拉手成圆往逃生方向退。去五楼的逃生口同时也连接着三楼,徐钧磊相准了一个鬼怪相对少而结界力量相对残存较多的地方大喊:「跟上来。」

由圆成列,徐钧磊带头衝,他松手就自然让段豫奇断后,段豫奇没讲什么,推着腿软的翁惠玫让她快点跟上,因为他看到鬼魂们全都在惨叫哭号,原因是有妖怪在吃祂们。鬼魂比人的遭遇还惨,而且疯狂追着他们喊救命。

几人压力山大,刚才他们防着鬼,自己都还没得救,现在鬼来求救,模样也比人还惨烈可怜,场面又更乱了。邹延年念起经咒,萍姐的黑猫也紧护在脚边,因为不时听到牠让人发毛的怪叫,听着非常凶狠。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往目标的逃生口,一隻黑胖手脚细长的妖物猛衝过来,两手各抓一隻鬼啃,还跟涌上来的饿鬼撕扯互咬。

翁惠玫惊叫退开,被那妖鬼衝撞,队伍就在这里散掉。徐钧磊拽着阿鸣上楼,回头看就剩翁惠玫和段豫奇被落下,凶残的饿鬼已经被妖怪吃得差不多,就剩阴河里漂荡的幽灵四处逃逸,轻松越过底下二人。

徐钧磊皱眉大喊:「段记者!」

段豫奇把翁惠玫的手臂抓牢,不让她摔下阴河和鬼群间,那妖物猛回首俯身要咬他们两个,他将翁惠玫护在身后,翁惠玫跪趴在楼梯间,他则正面对着妖怪的血盆大口吓僵了。徐钧磊神色一凛,已经衝下楼梯想把人拖上楼,但再怎么快仍赶不上,眼看段豫奇的脸几乎被妖怪大嘴和阴影笼罩,倏地爆出一阵刺目的红光,同时听到妖怪吱声怪叫。

眨眼间,妖怪被轰到飞撞墙壁,那面墙立刻裂出蜘蛛网纹,立在段豫奇面前的是个身材姣好,穿着改良式红旗袍的美女,她有一头乌黑的及腰直长发,侧耳上簪着一朵牡丹,露出一双雪白细直的小腿,踩着绣鞋,暗红的披肩一端落在肘间,手里拿一柄绘有牡丹的红伞,白牡丹上有艳红斑纹。

段豫奇呆滞凝望她的侧顏,她稍微回首衝着他浅笑,她生得如此艳丽妖嬈,看着妖物的目光森冷阴沉,但她对段豫奇露出的笑容一点也不妖魅邪气,而是流露温柔。他记起来了,眼前女人是李嗣遣来护他的女鬼,平常大概潜伏在周围,现在他面临生死关头才出现了。

徐钧磊衝下来拉着段豫奇和翁惠玫上楼,翁惠玫腿软由他们两个半拉半扶带上去,女鬼优雅撑着伞走向撞墙的妖物,那妖物被打到缩成一小团黑压压的东西,变成狼蛛,被她一手抓住,她背对着他们吞了牠。

徐钧磊带人逃回门里,其他人立刻将逃生门栓住。五楼也只留了一组人马,被邹延年用通讯器材通知后就下达撤退的指令,其他守门的人也将逃生门栓住。此时五楼逃上来不少鬼魂,但祂们和稍早一楼的饿鬼并不相同,都虚弱可怜的缩在一起,看到段豫奇浑身散发出强烈灵力都畏惧跪下或趴下,哀求道:「饶命啊!拜託你们救命!」像这样语无伦次的哭求着。

女鬼若无其事的穿透那扇逃生门跟上了段豫奇,那扇门还残存结界的力量,居然对她无碍,她只像拨蜘蛛丝一样将那些沾上身的灵力网撢开,面无表情往段豫奇飘来。段豫奇回过神,翁惠玫则哭跑到其他人那里,徐钧磊小声喊他:「段记者,你小心。她……」

段豫奇莫名紧张,却记得是这女鬼救了自己,慎重的向她道谢:「刚才谢谢你。」

女鬼闻言又对他露出极淡的笑容,不是对异性的笑,却也不是像简菲那种萍水相逢者的客套,段豫奇只是觉得她笑起来很温柔,一点都无法联想到是厉鬼。

邹延年他们收了那些逃窜上来的鬼作为兵卒,以纸人为媒介,在普通人看就只是纸人自己会站立,但在其他通灵者或开过眼的人看则是一群人穿上各种装备。邹延年下令让眾鬼守住各逃生门,分成守卫和传令兵,争取时间往六楼撤退。萍姐此时已经陷入昏睡,阿鸣负责背着她撤去六楼,曾琼灵则走来看着段豫奇说:「真没想到你养鬼,而且还是……年轻人,这鬼是你养的还是买的?」

段豫奇摇头,一脸为难不知该怎么解释,这时女鬼已经变成巴掌大小,披肩在她周身飘动,她眨着深黑大眼望着他,飘浮在他左前方,就像一隻梦幻华丽的高背琉金,摆着长尾在虚空中游动。

徐钧磊出声替他缓颊:「我看段记者不是会养鬼跟买鬼的人。这大概是有什么原因,而且刚才这隻女鬼还救了人。」

段豫奇附和一声:「对,她是为了保护我才跟着的。」

曾琼灵轻蹙眉心打量他们,叹了口气:「看来是你跟这女鬼有渊源吧。但是人鬼殊途,长久往来不会有好下场。赶紧撤去六楼重整跟佈置吧,现在不只鬼,连妖怪都冒出来了,情况不乐观。」寻常人更是不会与厉鬼为伍,但她并没有再深究,这不是对他人隐私鸡婆的时候,多一分战力总是好的,只希望不会引起更多人恐慌。

曾琼灵说完掉头就走,徐钧磊安慰性质的拍拍段豫奇的肩:「她也是担心你才讲的。」

「我懂。」段豫奇苦笑,那巴掌大的女鬼也像徐钧磊一样过来安慰他,不过手太细小,那渺小的巴掌是往他的脸颊拍了拍,要他打起精神。他衝着她微笑,又说了句谢谢,女鬼的模样好像很开心,望向徐钧磊的时候却吐出粉舌扮「鬼脸」了。

段豫奇这才拉着徐钧磊一面赶去五楼,一面说:「她对你吐舌头,应该是因为之前你弹的琴。」

徐钧磊讶道:「我弹琴这么难听?」

「不是这样,可能因为你也有修行,或邹老师他们说的,你灵力旺盛,所以弹的琴好像有驱鬼辟邪的效果。所以我在想,十、十一、十二楼都有道具製存库,那里应该也有古琴。要不要去找一把来备用。」

徐钧磊瞥了眼迷你化的女鬼,笑问:「但对祂和其他鬼力兵卒没影响吗?」

「以防万一啦。」

段豫奇跟曾琼灵说了徐钧磊的事,报备完就请人通知那三的人找古琴,再让人带下来。就在这时,五楼进行报时,二时三十分。段豫奇拢起眉心,表情不太好,徐钧磊笑叹一声说:「没想到不到半小时内,四楼也……」也沦陷成鬼域了。

楼层其他人的交谈声越来越大声,每个人都很不安,精神较不稳的人也开始变得歇斯底里,听其他楼层的人说有些平常形象亲和的明星竟也开始耍大牌闹脾气,还有人并没有看见一楼的异象和有人被杀害的猎奇景况,因而怀疑这是不是实境整人节目,嚷着要衝下楼。

毕竟整栋大楼忽然变成另一个空间,只能进不能出,随时会被鬼跟妖怪吃掉什么的也太光怪陆离了,没亲眼所见确实难以相信。而且耗费巨资去整人的节目也不是没有过,这又是发生在知名的电视公司大楼内,难免就有人怀疑了。而那些亲眼看见认识的同事被吃掉、杀掉的人们,似乎是精神受创,衝击过大,部分也开始怀疑那些人是诈死。

现在段豫奇和徐钧磊、曾琼灵他们一起守着昏睡中的萍姐,大家都若有所思的样子,地上摆着礼品部找来的香水蜡烛,而且还特地挑了香茅味道的,据曾琼灵说不少阴界居民讨厌这味道,加上现在驱使阴兵的是邹延年,所以曾琼灵就没什么顾虑点蜡烛了。

黑暗里,唯有点点光亮不时的明灭,有的是谁开了手机在检查网路能否使用,或是确认时间,然后又过了一次三点整的报时,这段时间倒是还算平静。段豫奇甚至觉得静得有点违和,女鬼在只有通灵者看得见的情况下坐在他背包上,彷彿一隻精緻的娃娃。

「阴间,或是说幽冥,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曾琼灵忽然冒出一句问话,神情看起来疲惫。她也没有要针对谁提问,而是自言自语着:「以前有个卖中药的先生说,阴间很大,可能比阳间还要大很多,什么都可能有。这栋大楼一部分已经有阴河流过,现在还有妖怪出没,接下来还不晓得有什么。我觉得这空间正在和某一处同化,该不会……」

段豫奇不想回应,因为他也想到这点,很多人同样都有这种感觉,只是不想面对这种可能性,因为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但是所谓的意外,就是在毫无准备之下发生的。

「如果是的话,那也就不必绝望了。」徐钧磊说:「黑暗里也会有光明。说不定有转机出现,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怀抱希望,努力活着。而且多个人就多一份希望,不能被负面情绪压垮。」

「说得对。」段豫奇讚同,有点复杂的看向徐钧磊的方向,不过因为光线微弱,也看不清对方表情。其实他方才还怀疑过徐钧磊,要是这人顺着曾琼灵的话描述阴间任何事,他都会对徐钧磊多一些戒心,毕竟徐钧磊是墓主的事让他很有疙瘩。把大楼搞成这样的人或人们究竟有没有混在大楼里?

接着又是一次的报时,三点半了,好像度过了一世纪那么漫长。萍姐猛的在他们之间坐起,头一句话就是:「可可!」

其他人不知所措,谁都没想到那隻黑猫不见了,萍姐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因为她已经知道可可的下场,并掩面哀泣。曾琼灵心疼她,抱住萍姐拍背,段豫奇也于心不忍:「对不起,萍姐,那时实在太混乱,我没有留意到可可不见了。」

曾琼灵退开来抽面纸递去,萍姐擦着眼泪摇头说:「不是你们的错。牠只是想保护我。看来牠也是劫数难逃。也是我没有看好牠。」

萍姐抓着面纸摀脸,闷闷哀号了一声,之后很快压下情绪,她问了之前的情况,听说鬼兵们和下面闯进来的饿鬼和妖怪打过两次,邹延年的纸人鬼兵仅剩十多个守在五楼的楼梯间,开过眼的严常欢和一些人也去帮忙,让邹老师能休息一下。蓝可枫则是召集相同信仰的人在九楼祈祷,那边算是最没有纷争、混乱的地方,欧阳湖则是移去十楼,十楼以上的高阶主管们也都聚在十楼或九楼。

萍姐说:「我刚才睡着的时候,我的导师说这次的事祂无能为力,祂无法涉入,背后有很大的力量,我们的手机网路不能使用,都是因为那股力量完全遮罩了,这里的空间在扭曲,再过几个小时会完全变成另一个地方,那时我们就算没有死,也回不到阳间了。而原本的世界里,第二大楼会变得空荡荡的,进去的人有可能会掉进来我们这边,也可能不会。能做这件事的,绝对不是一个人,我的导师没有讲明白,但我想到了一个组织。」

段豫奇听到这里,深吸口气并嚥了下口水,对接下来听到的东西有种预感。果不其然,萍姐口中说出了他想到的──天灵圣修会。

萍姐:「这个组织,一般人加入也不会发现什么,就是很多宗教研究而已。它的背后还有东西,我很久以前加入过,当时也曾经察觉古怪,追根究柢,那时的我只是属于比较敏感的人,并没有修行。后来遇上导师,才急忙逃出来,再也不跟那边的人沾关係,躲远远的。」

「你的导师还有没有讲什么?」段豫奇问。

萍姐望着他久久不语,把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良久后才啟唇叹了声,她说:「我们都是粮食。不过你不同,你跟徐先生都不同。你们有成为饵的价值。」

这话说得意味深远,粮食与饵的不同在于,饵能引来猎物。所以这大楼是个陷阱,那么饵是想引来怎样的猎物?

段豫奇又想起了李嗣,李嗣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神秘傢伙,李嗣如果在这里会不会就能猜出这盘局在谋夺些什么?

同一时刻,李嗣藉外送之名外出摸鱼,绕到了今天段豫奇工作的某大楼外,一隻裸奔中的鬼冒出来对着李嗣露鸟,李嗣面无表情盯着那隻变态鬼扭着屁股五秒后被吸进那栋大楼里,变态鬼还一脸莫名其妙叫喊着:「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

李嗣仰首,把大楼由上而下扫视一遍,发现周围再没有半个灵体出没,这大楼过去也是出了名的阴地,后来盖成电视公司大楼,二十四小时都有很多人在工作,以人气镇住。现在这地方却前所未有的「乾净」,而且就连活体也只进不出。

他微瞇眼,立刻拨了手机给段豫奇,音乐铃声不停响着,忽然音乐停止,传来刺耳的嘶叫。他结束通话,低头看手机萤幕,如果有人特地弯腰看他的脸,就会发现此时的他是双眼全黑没有眼白的。

反常即妖。他决定拨通电话回店里交代一声:「艾莉?嗯,你在网站和店门口都公告一下,就说……明后天临时休假。你们也放假。我有急事要办。」

掛上电话,他朝大楼门口走入,自动门开啟,由外看来一切运作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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