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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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阁楼,詹师定带常荀入内,里面除了姜家的二老爷姜嗸,还有三老爷姜哲,及一位气度端方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鄯州刺史了。环视一圈,却没见姜瑁,想必是被前日鸿胪寺少卿翟绍荣被刺案连累,如今奔忙在衙署,没能出现在这场合。

——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常荀几乎与所有人都能说上话,进去先是一番含笑的客套,同鄯州刺史致意,继而问候姜嗸兄弟,两府都是京城世家的魁首,往来熟悉,常荀顺理成章的入席坐定。

阿殷紧随薛姬进去,待薛姬坐入绣凳,便隔了一步的距离,站在薛姬斜侧。

上首姜哲见了,皱了皱眉,“那侍卫,你且去外面等着。”

他是姜玉嬛的父亲,明明是认得阿殷的,此时却只称呼那侍卫,阿殷便也拱手为礼,“回禀侍郎,定王殿下命卑职贴身陪伴薛姑娘,卑职不能违抗,还请侍郎见谅。”语声清晰,不卑不亢,随即不再理会,手按在刀柄上,依旧如小松树般站立。

姜哲不悦,欲待开口,常荀便道:“姜侍郎有所不知,这薛姬得定王殿下看重,贴身陪伴确实是殿下之命。”

“可她执刀在此,叫人如何赏曲?”

“诸位是为听曲,又不是为了看曲,这有何妨?若是不便,近处应有屏风,挪一件来遮住她二人,想来也是无碍的。”

他这话要反驳并不难,譬如听曲之时看看美人妙手弹拨,也是乐事。然而姜哲心里藏了事情,又不肯太过刻意引得常荀猜疑,只好按下话头,装出个笑脸感谢定王大方,点了个曲子,请薛姬弹奏。

薛姬琵琶精通,自是弹得极好,只是比起从前在百里春的得心应手,今日却总有滞涩,若非留神,轻易察觉不出。

曲乐过半,外头有人来禀事,悄悄附在姜嗸耳边。

姜嗸点头挥手,令他下去,片刻后又换人来禀报,似是琐碎事务颇多。

如实四次,也没人注意他身边的人来人往了,便有个身形粗壮的男子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跪在姜嗸身侧,目光却不时扫向这边。

阿殷此时就在薛姬身后站着,因为时刻留意,便发觉这男子进来时,薛姬的脊背有些僵硬。

她立时看向那男子,穿着袭不起眼的蓝布长衫,与寻常府邸中的下人无异。只是身形颇高大,即便跪坐在姜嗸身侧,也要高出一个头,那脸上生了把浓密的络腮胡子,面容瞧着总有些怪异——应该就是他了!

阿殷微不可察的挪动弯刀,薛姬的琵琶立时错了半个拍子,继而生硬折转,如同催促。

那汉子原本是往薛姬脸上偷瞄的,不期与阿殷目光相触,立时惶恐的垂首,全然恭敬胆小。然而即便如此,目光相触的时候,阿殷也还是觉出其中精光,心中再无犹疑,看向常荀时,便见他也点了点头。

那汉子已经起身,悄无声息的往外退,阿殷不动声色的退出去,招门外两个侍女进去陪着薛姬。她握紧了弯刀四顾,绕至阁楼之侧,见那汉子脚步匆匆的出来,立时隐了身形。目光向阁楼后的另一处假山瞧去,便见假山不起眼处摆了朵折下的牡丹。

看来冯远道已经得手。

阿殷不再犹疑,立时跟了上去,远远盯着那汉子。

这竹园占地颇广,离了此处阁楼,便是两处颇恢弘的宅院。不过近来外出踏青的人多,这两院暂时空着没有客人,那汉子身法极快,瞧着左右没人,便闪身钻入院门。片刻后,他又换了身灰白的短衫出来,络腮胡子依旧,只是戴了顶破茂,身形微微佝偻,看其打扮,与市井中不起眼的贩夫走卒无异。

阿殷怕他掉包,看向屋脊,那头冯远道露出半个头,冲她比了个手势。

她稍松了口气,待得那人走远些,才走至那边隐蔽处,低声道:“如何?”

“外围安排的人已拔去,无人察觉,不过此人戒心甚高,刚才在桌上留了字条。安排的人已经跟着了,你先尾随,我随后就来。”冯远道低声说罢,飘然自后窗进了屋中。

阿殷远远随着出了竹园,便见那汉子赶着辆半旧的马车,里头装了几个箱子,却是平常屠户送生肉用的。

——有了这车马掩饰,再看身其形打扮,还真像是个屠夫行当中的人,就连那络腮胡子都顺眼了。

然而也只是像而已,此人一瞧便是身手极好,恐怕比周纲还要厉害许多,即便有意伪装,步伐却十分稳健。

阿殷一路跟随,从竹园出去,绕过两条巷子,便是闹市。穿过熙攘往来的街市,从东南一路行至西边,他似是察觉了被人追踪,变着法儿的甩了几回,要不是有冯远道在,阿殷还真得跟丢了。

眼看着他是要将阿殷引向某处,冯远道哪会中计,叫阿殷跟紧了,他仗着对京城地形熟悉,在几处巷口设个疑兵,硬是将那汉子骗进了一道僻静的所在。这一带多是富贵人家的别苑,远离闹市,草木葱茏阴翳,多用于夏日避暑或是加价卖钱,这时节里人烟稀少,且因宅邸外多有空地,颇为宽敞。

马车辘辘行过,那汉子加快步伐,却在见到对面冯远道快步走来的身影时顿住了。

无声的交战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时辰,那汉子哪能不知对方来意,疾退两步,手伸入车厢底下,竟从中取出个狼牙棒来。他生得粗壮高大,那狼牙棒也做得骇人,上头生满倒刺,怕是有几十斤重,若是沾了身,立马能给人刺出许多窟窿。

阿殷弯刀已然出鞘,见冯远道出手,当即飞身过去。

那汉子举起狼牙棒来迎,口中一声唿哨,不过片刻,便有七个人赶来相助,都是市井贩夫走卒的打扮,身手却都出挑。

阿殷同冯远道并肩而立,面前是那汉子,周围却是七人环伺。

那汉子忽然冷笑了两声,操着不熟练的大魏官话,“两位,久等了。”

“果真机变过人。”冯远道也盯着他,道:“我竟不知你是何时传讯,引来这些暗桩。”

那汉子也不答,只道:“你们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位如今还要纠缠吗?你们打不过我,趁早认输的好。”

“我们还有句话,不知尊驾是否听过,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冯远道也未料他竟会招这么多人,抬手时袖箭发出尖锐的呼啸,直窜出去。那汉子面色大变,举起狼牙棒便猛力袭来,后面七人各自露了兵器,直扑阿殷。

而在不远处,四名冯远道精心挑出来的暗卫无声无息的飞身赶来,如同鬼魅——这四位是定王府最精锐的暗卫,身手出众自不必说,最难得的是跟踪和隐藏的功夫极好,即便那汉子发觉了阿殷的尾随,却是从头至尾都没发觉这四人的踪迹。如今六人对八人,并非没有胜算。

阿殷与冯远道心有灵犀,合力直取那汉子,剩余四人则如屏障般拦住那七个助手,将对方分割两处。

拉车的马早已被袖箭射杀倒地,这附近除了春风摇动枝叶的微弱声响,便只剩往来招式所带的劲风。

阿殷这几个月身手又有许多长进,且与冯远道相处日久,熟知各自短长,联手攻击,更见威力。那汉子却比周纲还要厉害许多,狼牙棒带着尖刺呼啸来取,每一式都带着重力,像是要将人砸成肉泥,加之他招招攻取要害,手法凶险,一时间竟叫阿殷寻不到破绽。

大开大阖的狼牙棒将阿殷笼罩在寒芒之下,自跟随定王以来,她还是头一回碰上如此强劲的对手。

额间渐渐见汗,袖箭趁着空隙飞出,却箭箭落空。那大汉虽生得粗壮,却极敏锐灵活,袖箭好几回擦破他的衣衫,却总未能伤他,甚至有及至被他借势扫向冯远道,叫阿殷掣肘。在她渐感吃力的同时,那汉子也稍稍现出迟滞之态,毕竟那狼牙棒粗重,比之弯刀长剑耗费体力得多。

这对于阿殷自是好事,她原本就身体灵便,弯刀轻巧,此时反倒占了便宜。

双方各自受了些伤,冯远道腿上已是鲜血淋漓,长剑依旧翻转挥舞,几乎缠住了那狼牙棒。阿殷身如灵燕,罔顾腰肋间的疼痛,又一次从侧面袭击,将弯刀侧滑向他手臂,趁他反应慢了一瞬,刀刃立时划破肌肤,闷重的触及骨头。那汉子大喝一声,竟自腾身飞起,狼牙棒隔开冯远道,双腿却是踢向阿殷。

阿殷眼疾手快,折身躲过。旁边冯远道拼力疾攻,汉子添了新伤,又是凌空,难免顾之不及,阿殷瞅准时机,弯刀借势蓄力,直取那汉子胸腹,刺破小腹深深没入。

那汉子一声怒吼,竟不顾重伤,陡然沉身坠下,腿脚飞旋,再踢阿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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