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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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时对方不免对他们这个队伍生出了几分好奇。领头的两个人挥挥手让后面的人停下,然后骑马走了过来,问元子舫,“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何大人家的家眷,去东山寺请慈惠大师看诊的。”元子舫道,“这是怎么回事?”一面说,一面对站在领头之人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这些人都是从禁卫军中拨出来的,而元子舫在禁卫军中的根基,却远超出皇帝的预料。就像此刻,这领头的人他虽然不认得,但对方的副手,与他却是极为熟惯的。

那人收到他的眼色,便上前道,“这车我们得搜查一下。京城里出了个大盗,禁卫军正在抓捕,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

“这……”元子舫皱了皱眉,“我们车上坐的都是女眷,您看……”

像是回应他的话,但听车内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道,“这是怎么了?马车怎么停了?”

“我去看看。”一个年轻的女声应了,然后车帘便被挑起了一条缝,露出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面容微微一晃,帘子便被放下来,“回老夫人的话,是官兵拦路,二少爷正与他们说话呢。不妨事的,您再歇会儿吧?”

领头之人略略犹豫,便道,“既然是女眷,帘子掀起来给我们看一眼也可。阁下多多包涵,我们也要交差。”

“是。”元子舫拨马走过去,亲自打起了车帘。果然车里只靠坐着一位老夫人,还有两个年轻美丽的丫鬟在一旁伺候着,此刻皆面带好奇之色看过来。

这老的老小的小,显然不像是要潜逃的样子,况且带的人和东西也不多。于是领头之人摆了摆手,便带着自己的队伍继续往前走了。他们要将这一代休养消夏的官眷全部控制起来,时间紧任务重,这一个既然是要回京,那自然会有旁人接手。即便是走脱了,也不过是小虾米一类。

元子舫拱拱手,让军队过去了,这才重新打马往前走。这一次他没有顾忌,自然命人加快速度,没一会儿就赶到了渡口。然后安排一部分人继续赶着车回京,他们自己则弃车登船,立刻起锚!

等到船离了岸,才远远听到有喧哗声,像是军队终于想起了这么个地方,派人来封锁交通了。

“还好,没有被拦在路上。”元子舫松了一口气,离开窗边,走到桌旁坐下,开始给大家讲解京城的形势。

“太子昨儿夜里发动的,可惜的是,人还没闯进太极宫,就让陛下的人给控制住了。陛下想来一直等着他动手呢。只不过……”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有些黯然,“事情虽然了结得快,可消息到底还是传出来了。太后身子近来本就不大好,这会儿听说了此事,一口气没上来,便薨逝了。”

太后薨逝,对福王府来说,自然是个大大不妙的消息。原以为她老人家能挺到皇帝驾崩的时候,那对福王府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恐怕就连当初算计太子的元子青,也没有料到这个结果吧。

这不算是什么消息,众人听了之后,脸色都不怎么好。况且除了利弊分析之外,太后对福王府一向较为亲近,尤其太妃跟她的关系,更是复杂至极。这会儿知道太后薨了,难免伤感。

沉默了一会儿,福王妃才开口问,“你也跟我们一起走么?你爹和哥哥如何了?”

元子舫道,“京里乱了一夜,快天亮的时候,禁卫军就重新接手了京城的防卫,将大部分的府邸都给围了,我们在那之前趁乱出来的。爹和大哥送我们到城门口,之后就不知道了。大哥说反正要送祖母出来,既然出来了,就别回去了,要我一路送你们去海州。”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明白了元子青的意思:情况比设想的更加糟糕,所以索性让元子舫也出来,也算是保存了福王府的根苗,等将来三皇子登基,未必没有机会再重新将福王府立起来。

只是这样的安排,其中所带着的破釜沉舟的决心,却更加让人担忧了。如果不是不能全身而退,根本不需要做出这样的安排,因为元子舫在禁卫军中的人脉,在这时候也是很有用的。

于是船舱里一时又再次陷入沉默。尤其是眉畔和福王妃,虽然对于元子舫跟她们一起走的安排没有任何想法,可想到自己的丈夫还留在那危险之地,难免就会越发的担忧。

过了一会儿,太妃才打起精神道,“也不必如此悲观,虽然情形不一样了,但之前做的那些安排,也不算是白费。陛下的身子眼看不行了,即便要动手,疏漏之处恐怕也多得很。他们未必躲不过去。等到尘埃落定,便好了。”

毕竟是经历过许多事,太妃说起话来气定神闲,十分能够安抚人心,众人也知道担忧并没有什么用处,反而让大家都跟着难受,于是纷纷打起精神来,说些别的话,将这件事岔开了。

乘船南下的过程中,他们换了四五次的船。据周映月说,是免得被追踪的人追上来。

不过船走得比消息快,京里的局势到底如何,现在究竟有多少人在追踪他们,都是说不准的事,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日夜兼程的赶路,在消息传过去之前,赶到海州安顿下来。

毕竟皇帝极有可能猜到他们是要去海州,专门派一路人去拦截,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即便在人前再怎么强颜欢笑,也掩盖不了眉畔心中的担忧,她上了船之后,便一直茶饭不思。晕船的症状倒是没有,却比晕船更加严重。不跟太妃和王妃说话的时候,就自己坐在窗前发呆。

太过熟悉的环境,总是能够勾起人的记忆来。眉畔坐在船上,就忍不住会去想当年她跟元子青一起去西京治病时,一路上发生的那些事。那时两人间虽然有了婚约,但毕竟尚未成婚,所有的感情都是隐忍而克制的。有多少次,两人在狭小的船舱里,静默的陪伴着彼此,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还有元子青沿路画下来的那些风景,后来不少被她绣成了屏风,还没来得及都摆一遍,却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将两人给分开了。从跟元子青定情以来,眉畔跟他分别的时间最长的时候,就是婚前绣嫁妆的那段时间了。

然而那时候,她心里直到元子青好好的,满心都是对未来的盼望和期许,虽然每一天都过得很慢,但却过得很高兴。并且元子青总会设法来看她,而张氏也不敢拦着,所以两人一两月里,总能见一次,以解相思之苦。

那时就已经觉得十分难捱了,但跟此刻的痛苦比起来,却不及其十之一二。

亏得还有个孩子需要她操心。虽然有太妃和王妃帮忙看着,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眉畔也不能彻底的丢开手。况且这是她和元子青的孩子,也就成了分别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从京城里出来的时候,小九才刚刚学会了坐起来。那时眉畔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等他好容易坐起来了,然后伸手轻轻一推,又把人重新推倒,再看他挣扎着爬起来。元子青对于她的这种趣味十分无法理解,但说了好多次眉畔还是我行我素,便索性随她了。

反正曲宽说,孩子小的时候就应该多练习,这样身体才长得壮实。——对了,眉畔出了月子不久之后,曲宽便又神秘的失踪了。对于想要将他留下来颐养天年的眉畔来说,心中是颇为失落的。但曲宽的主意很正,从来也不会为外人所动摇,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眉畔也没有任何办法。

其实回忆从前,对这会儿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回忆的内容越是甜蜜温馨,此刻的日子就越发的难熬。可是眉畔还是一遍一遍的去想,偶尔甚至还会对着尚不懂事的孩子喃喃低语,看得行云十分担心。

她这个状态,恐怕不等船到海州,整个人就要崩溃了。

想来想去,行云去请了跟眉畔关系匪浅的周映月来劝她。相较而言,元子舫就在身边的周映月,能比眉畔稍微好过一些。但是在这个大环境下,情绪也实在高昂不起来。只是眉畔和王妃都没什么心思,太妃年纪也大了,船上一应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点,忙碌起来,反而好过许多。

也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眉畔的失常,听了行云的话之后,才过来找她。

眉畔正抱着孩子坐在窗前发呆,小九抓着她腰上系的荷包玩得正高兴,口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像是在回应眉畔偶尔的自言自语。周映月进门时,她正叹气,“幸好你年纪小,还不记得要找爹。”

周映月脚步一顿,忍不住微微摇头,抬手在门上敲了敲,等眉畔转过头来,才走进屋,在她对面坐下,“你这几日,都是这么过来的?”

眉畔看了看她,道,“其实我后悔了,我应该跟他一起留在京城的。即便是一起去死,也好过如今这样煎熬。”

周映月皱眉,“你这是过分的担心了。既然大哥选择留下,就有留下的道理,否则当时只要跟子舫他们一起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难道连你也信不过他吗?”

“我不是信不过他……”

眉畔要解释,被周映月打断,“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对他充满了信心,好好的过日子,照顾好孩子、祖母和娘,等他派人来接你。现在做出这样的姿态,其实根本没有用,只会让你显得可怜。可是谁会在意你的可怜呢?而假如他将来过来接你,发现你过得一点都不好,岂不也会心里难受?”

眉畔忍不住抬头看她。周映月的话说得太有道理了,好像每一句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周映月微微一笑,“其实这些道理,慢慢的你就都能想通了。我相信我认识的关眉畔,不会被这么一点点小事就打倒。”

“对。”眉畔的眼神渐渐清明坚定起来,“我是他的妻子,在这样的时候,应该成为他的后盾,而不是拖他的后腿。”也许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她竟然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本心了。她要跟元子青在一起,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阻拦他们。

并且眉畔坚信,不单是自己,元子青一定也有这样的决心和念头。既然如此,就应该两个人一起努力,而不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抛给元子青去承担。

也许是婚后很快就怀孕,所以大家都迁就她,不让她接触外面的事情,所以才渐渐养成了依赖旁人的惰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对于关眉畔来说,跟元子青在一起,指的是与他并肩而行,而不是依附在他身边,做柔弱的菟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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