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悸1(2 / 2)
“潘志啊。我怕他距离谢逊太远,以谢逊的桀骜不驯,他在外科压不住场。其实张正杰那人是很不错的,可惜了啊。他若能是本科毕业的,绝对是未来外科出身的院长人选。”
“是啊,可惜在文凭上了。这也是他自己不争气,人罗主任不就考了研究生了。他才三十多岁,怎么不能去考个研究生?”
如今石主任又隐晦地提起此事儿来,李主任无奈道:“小李到底是女孩子,在外科先天就吃亏了。那覃璋啊,咱们省院年轻的一代,从谢逊算起来,就没人能与他掰腕子的。”
这话石主任就不接了。要他说心里话,他也挺讨厌覃璋的做法。但是覃璋这种利益为上的人,你却不能说他做错了
——他信奉的和大家伙就不同啊。
李主任见石主任不接话,就又裹着军大衣眯糊起来。石主任喊他道:“老李,老李,科里没事儿了,我在这儿守着,你先回去吧。”
“那好那我就回去了。”李主任不和石主任客气,换了羽绒服走了。
这次的新年联欢会就平和了很多,没了喝酒的压力,李敏坐在小护士们的群里,和她们玩击鼓传花。击鼓的杨宇在小翟的提示下,总能将鼓点停到恰当的、没表演过节目的人身上……玩到后来,就是羞意怯怯的实习护士,也都开心地投入进来,盼着鼓点停在没表演过的人身上。
石主任掐着酒瓶子说:“老李,咱们科这玩法像内科啊。”
李主任点点头说:“小李高兴这么玩。这半年她最辛苦了,要不咱倆去楼下转转。”
“等不等院领导来拜年?”
“那就等会儿吧。”
今年的拜年是陈文强唱主角了。走到十二楼,他一下子就摊在椅子上说:“该你们给十二楼敬酒了。”
李主任赶紧给他夹了一些菜:“你这是喝了多少啊,快压压酒气。这眼睛都喝红了。”
陈文强接过筷子大快朵颐。
舒院长和唐书记文质彬彬地致新年贺词,祝大家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然后在李主任的挽留下,加入了击鼓传花的游戏里。
费院长捧着唐书记丢到他怀里的那支花说:“老唐,鼓点停了,花在你手里的。”
唐书记却笑着说:“你们大家看花在谁手里?是不是花在谁手里谁表演节目啊?”
傅院长在众人起哄的笑声里说:“老费,赶紧来一段咱们继续。”
费院长站起来唱了一段《一无所有》
“为何你总笑个没够
为何我总要追求
难道在你面前
我永远是一无所有”
谁都没想到费院长还有这样的底气,几句歌词吼出来,小护士们激动地开始拍巴掌。等他唱到“你爱我一无所有”时,一个小护士把那支花献给他,气氛热闹得要掀翻了屋顶。
唐书记连连遗憾道:“老费,去年庆祝十一你该上台唱歌的。”
费院长摇摇头说:“我怕站在老舒跟前自惭形秽,被他比得更丑了。”
陈文强吃了一些菜,又跑了一趟厕所,精神头好了很多说:“我都不怕被老舒比丑了,你怕什么呀。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在意一个臭皮囊。你们说是不是?”
小护士们起哄地喊“是”的声音压过喊“不是”的,让陈文强自觉自己科里的护士很给力。
七点半的时候,联欢会散场,但是十二楼没什么重患,李主任回家了,石主任就任由小年轻们磕着瓜子闲聊天,而他则和吕青等几个年龄偏大的护士轻声说笑。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满室温馨的美好。
距离电话最近的小护士伸手接了电话,然后说:“石主任,急诊室电话说有一个瞳孔散大的患者送去做脑ct了。”
不等石主任说话呢,李敏赶紧站起来说:“把电话给我。”
“喂,我是李敏。那个患者是什么原因的瞳孔散大?对光反射是否还有?”
……
“嗯。嗯。我明白了。好,好。”
撂下电话李敏就对石主任和吕青说:“赶紧收拾了吧。有个颅脑外伤的患者,挺重的,很快会进来住院的。”
所有人不等护士长和石主任发话立即行动起来。在吕青的指挥下,摘装饰的彩纸、清理办公桌、归置盘碟酒瓶子、还有扫地拖地的,一起忙起来。
石主任拽着李敏问:“什么情况”
“单位聚餐,喝多的两个人在洗手间争执起来。挨了一耳光的那个倒地不起,后来叫不起来人了,同去的看他不对劲,就把他送来了。估计情况很不乐观。”
“打电话去院办,先通知陈院长。”石主任立即给李敏下命令。
“好。”
“陈院长啊,”接电话是小马。“李大夫,他有点喝多了,在舒院长房间说话呢。我这就去告诉他一声啊。”
“谢谢你。”
这边护士办公室刚刚收拾利索,呼啦啦一群人就涌了进来。
“大夫,大夫,快救命啊。”
有男有女,俱是满身的酒气。石主任上前一步说:“你们都让让,让我看看。留家属在办公室里,别的人都出去吧。”
大概是石主任的气势震慑了这伙人,喝了不少酒的男女出去了大部分。一个大着舌头的中年男人,极力地稳定自己摇晃的身体,但终于还是失败了以后,一屁股坐到了长条凳子上。手指着查看患者对光反射的李敏说话。
“你把他治好了,我请你喝酒。省城你喜欢去哪家喝酒就去那家。”
李敏不搭理这醉鬼,径自做检查。躺在平车上的患者,呼吸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可那醉鬼见李敏不理他,就摇晃着站起来,被杨宇挡住了去路,就对石主任说:“你,你来给他治,小护士会干什么。”
“ct片子呢?”陈文强红着脸、步履急促、略显得不那么稳当地走进来。
一家属赶紧把ct片子递过去。
“陈院长,患者双瞳孔散大,对光反射迟钝近乎没有。”李敏对陈文强抱了一句就对护士说:“推监护室去。按重度颅脑损伤先抢救。家属把门诊病历给我。”
石主任见陈文强回来了,便退后两步示意杨宇上前跟着李敏去看ct片。
这片子让李敏触目惊心 ,脑干已经被挤没有了,环池也不见了……这是弥漫性脑挫裂伤。颅脑损伤中最重的一种。
这患者的预后……
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陈院长,我儿子怎么样了?”头发花白的患者父母,看起来年纪也就六十多岁吧。可他们这时候表露出来的焦虑、承受不起突来打击的憔悴,全都体现在饱经风霜的脸上,像是奋力去抓水面浮萍的落水者。
陈文强站立不稳、坐去那醉鬼的身边,他晃晃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儿,但他失败了。幸好残存的理智还能指挥他的行动。
“李大夫,你给他们说说。老石,石主任,你先别走。”
石主任站在李敏的身侧说:“好,我不走。我在这儿陪你和李大夫。”
“这患者的病情危重,是弥漫性脑挫裂伤,是脑外伤中的最重一种。基本是,嗯,救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坐着的醉鬼好像不能理解李敏的话,他拽住陈文强的袖子说:“陈、陈院长,你救活他,我请你喝酒。”
家属被李敏的话打击了,一个穿着暗红色呢子大衣的中年女人,一把抓住李敏的胳膊说:“李大夫,你救救他。”
然后她又惶然地扑到石主任身上,吓得石主任赶紧伸手扶住她,止住她要跪下的动作。“石主任,求你救救他啊。他才37岁啊。我们家孩子小学还没念完呢啊。”
门口一个壮硕的红脸大汉,敞着怀说:“弟妹,他就是喝多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跟他同来的、有喝得少的去拉他:“你出来,出来。没听护士说嘛,说这人可能过不了今晚了。”
坐在陈文强身边的醉鬼突然站起来,抓着陈文强的肩膀摇晃:“你去给他看看呀。看看呀。他怎么就不能起来呢。呜呜呜。”
这中年汉子哭得鼻涕眼泪的,也拽得陈文强晃来晃去地坐不稳。陈文强嫌弃地拨开他的手说:“别摇晃我,我要吐啦。”
吕青赶紧叫郑大夫:“小郑,把陈院长弄这边水池来吐。”
郑大夫和覃璋赶紧上前,不由分说地把陈文强连拖带架地弄到洗手池边上。“哇”地一声,陈文强趴在水池边上开始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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