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2 / 2)
乔景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晃了晃,她一把握住扶手稳住身体,纤长的手指用力得指甲都泛起了一片白。
“那他是怎么了?”
夏远深深叹了口气。
坪关是涿州以西一个很重要的关隘,东族在坪关据守不退,夏远攻打几次无果后,便派了裴舜钦前去支援。
一战之后,东族将领关鲁弃城而逃,因关鲁参与东族皇族间的权力争夺,知晓许多东族秘辛,裴舜钦引兵去追,结果就遭遇了东族埋伏。
夏远说到此处,乔景就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顺理成章的话。
她眼圈儿通红,有些倔强地说:“可他跟我说的是他去昆东城修葺工事,不会有什么危险。”
夏远不禁语塞。
乔景也不想要夏远给她解释裴舜钦为什么对她撒这个谎,因为她知道裴舜钦在撒谎,也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她没有戳穿他,是因为她没有想过他不能圆谎。
夏远翕动了下嘴唇,似是有话要说,乔景此时此刻不想听他或怜悯或歉然的话,便有些高傲地微微摆了摆头。
“然后呢。”她低声追问。
乔景比夏远想的远要冷静理智,他有些钦佩地看了眼面前这个纤弱精致的小辈。
据逃出来的小兵说,他们与东族在林中恶战一场,关鲁负伤而逃,裴舜钦带着为数不多的人继续深追,然后就没了音信。
夏远说着惋惜地摇了摇头,“他们交手的地方是个离东族边界不远的深山老林,我派人在那附近仔细搜寻了半月,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乔景喃喃重复着,已经黯淡的眼睛有闪起了点光亮。
“所以……,所以只是没找到他是吗?”
她忍耐着向夏远确认,话音却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夏远不置可否地歪了下头。
就裴舜钦这种情况,一般有三种情形,一是他成了东族俘虏,一是他死在了无人之地,还有就是万分之一的他活了下来,但选择了远走高飞。
可是裴舜钦不会为了活命向东族屈节,也没有理由活下来却不和他们联系。
见惯了生离死别,夏远深谙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他委婉提醒乔景道:“是,可是就我们知道的消息来说,他去追关鲁的时候,身上带了伤,所以……”
他一摊两手,向乔景递了一个不言自明的眼神。
乔景脑子里一片死寂,她死死盯着夏远,想要再问她些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远是乔用之的得意门生,因此夏远算是个看着乔景长大的长辈,乔景的年纪同夏远的女儿相差无多,夏远被乔景这模样触动到了,便放软了语气安慰她道:“小小姐,我还会再派人去找的。”
先前夏远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同乔景对话,乔景还尚能支撑得住,但他这下流露出长辈的关心和柔软,乔景心里的悲意一下就控制不住地决堤了。
若是能找到人,夏远又怎么会跑这一趟呢?
她肩膀一抖,整个人像被打倒似地低下头捂住了脸。
“夏叔叔,我知道了……”
乔景哽咽低幽的声音里满是哀恸,夏远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也觉喉头发堵。
他知道乔景此时听不进任何话,于是他只是无言地起身走出客厅,轻轻为她带上了门。
一个晴朗冷冽的秋日,最大的噩耗来得悄无声息,乔景怔愣望着地上投射的被雕花窗棂里切割的四分五裂的阳光,一时竟有些恍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心安静得可怖,空荡得可怖。
一声鸟鸣如哨声般从屋外划过,乔景一惊,感觉到无望像藤蔓一样将她缠捆住了。
这声鸟鸣在她生命里的意义无比明晰。
她知道她不再是她了。
她知道她以后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已经截然不同了。
她知道她失去了什么。
坏消息一被人说出口就会很快被所有人知道,裴舜钦的事亦然。乔景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言不语,不管谁和她说什么她都毫无反应,好似成了个木人。
乔景水米不进,隐隐有轻生之意,韩璎日夜陪在她身边,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身子骨再康健的人也挨不住几天不吃饭,更遑论乔景之前还受过伤。
乔景几天不曾合眼,这夜发起烧来烧得迷迷糊糊,无力地被韩璎硬灌了两碗汤药后终于朦胧睡了过去。
夜色浓重,乔景出了一身的汗,她迷蒙睁眼,房里寂静无声,满浸着黑暗。
空气里飘荡着安神香平缓宁和的香气,几天恍如一刹那,乔景在感觉到自己的心活动了一瞬,逃避似地慌忙闭上了眼睛,想让自己重新睡去,重新陷入麻木的状态里。
可她到底是醒着的。
迟滞了这些时日的痛觉顷刻间如潮水般袭上乔景的脑海,乔景嘤咛一声,痛苦地蜷起身体,终于不再抵抗了。
其实她到现在还没有接受这个结局,因为这个结局实在太草率了。
她以为离去应该轰轰烈烈,掷地有声,但实际裴舜钦的离去却只有一句话的分量。
而她甚至都不能去希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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